第十六章 翻身

赵眠眠 8165字 2024-07-24 18:18:30
   

   我又拖拖拉拉地躺了三天,才在一个天空阴霾的早晨从床上爬起来。本来还想着多赖几天的,可气的是那个闫嬷嬷火眼晶晶,目光如炬,一眼看出我好利索了。还有那个山羊胡子的太医,不知道是不是收了江映容的贿赂,一口咬定我已痊愈,再躺着只会不利于血脉流通,于身体无益。

   当然我也没得大病,不过是冻得发烧。烧退了,也就好了。好了就得接着到江映容那里当差。我凭着一股势将牢底坐穿的大无畏精神,再次跪到江映容面前。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大好了?那就接着跪吧,也不必去过道里,免得再冻到你,就在这屋子里跪着,我倒要看看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还怎么耍花样。”

   我窃笑了一下,我就知道她不会放过我,我也是有备而来。我在膝盖上绑了两个厚厚的棉垫子。跟现代风靡一时的《还珠格格》学的,我记得那个二百五小燕子还给这装备起个贴切的名字,叫“跪得容易”,看这个电视剧时我还跟着傻笑一阵,没想到这么恶俗的东西自己还真派上了用场。

   我神清气爽地跪了一上午,也未露疲态,“跪得容易”果真是跪得容易,效果不同凡响。我百无聊赖,开始天马行空,想着是否在宫中推广,再整个专利,广告我都想好了:

   由小德子愁眉苦脸,揉着膝盖沮丧地说:“咱们在宫里混底层的,天天下跪,腰酸腿疼膝盖痛。”

   翠喜出场,手拿我发明的跪得容易,“不用怕,有‘跪得容易’帮你忙。”

   二人面露欣喜一同面对镜头,“跪得容易,跪得容易,宫廷必备,让你越跪越勇!”……

   江映容看过皇后娘娘从外边走进来时,正看见我精神抖擞,一脸神往。她冷哼了一声,“想什么呢?又做美梦呢吧!”

   我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低下头,还不许我苦中作乐一下?

   江映雪坐在椅子上,顺手抄起一把瓜子,有一搭无一搭地磕着,“不服气吗?你想也白想,我长风哥哥被你这样的下等宫婢整日惦记着,我都替他不值。”

   其实我没惦记长风。我都尊严扫地地跪在这儿了,还想那闹心的事儿做什么?话说“饱暖思淫欲”,人都是先有物质食粮,才有精神食粮,我早饭中饭都还没吃,哪还有闲情逸致去风花雪月?

   江映容吃得饱穿得暖,当然体会不到我的心情。她翘着指尖磕完一把瓜子。外面传来小内监欣喜的声音,“下雪了,下雪了。”

   江映容起身来到窗前,推开雕花的窗扇向外观看,寒风卷着雪花从外面飞舞进来,一股冰寒清新的气流瞬间冲进暖如春日的房间。

   江映容歪头想了想,唤来闫嬷嬷,“太皇太后有眩晕顽疾,一直卧病在床,我要去看望她老人家。闫嬷嬷准备些孝敬她老人家的见面礼,将我从府中带进宫的千年人参和那柄灵芝带上。”

   低头又看看跪在脚下的我,“你也跟着,带上那罐恩施玉露。”

   “恩施玉露?”我多了句嘴,“太皇太后饮茶容易心悸,所以素不饮茶。”

   闫嬷嬷一脚飞过来,“主子说话要照办,哪有奴婢多嘴的道理。”

   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揉着被踢疼的腰,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雪下得很大,片刻的功夫天地间已是一片素白,宫人们都缩在各自宫中,空旷的雪地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看见大片的雪花静静地堕下来,犹如坠入凡间的白色精灵,落在地上发出极轻的“噗噗”的声音。

   江映容披一件白狐狸皮里子,大红羽纱面的斗篷,就是她曾说过送给我那件。闫嬷嬷一件茄紫的多罗呢的斗篷,走在前面。我一件淡蓝色的棉衣,手捧茶叶罐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

   走到莲池的时候,江映容突然停住,拿过我手中的茶叶罐。我瞠目结舌地看到她将一罐的恩施玉露扬到已落了一层薄雪的冰面上。就算她是侯门千金,也犯不着这么糟蹋东西啊!

   江映雪将空了的茶叶罐塞到我手中,莞尔一笑,“长风哥哥说过的,此茶定要在冰上镇一下,经沸水泡后才会激发出茶叶的清香。本小姐今日就想喝这个茶。我与奶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你就在这里将茶叶捡回到罐中,一会儿等我们回来再领你回宫。”

   她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好心地提醒依旧呆若木鸡的我:“对了,忘记告诉你了,长风哥哥今日上朝,不会进宫,你也不必费力演戏了。手脚麻利些,捡不完连晚饭也没得吃。”说完才跟闫嬷嬷踏着白雪扬长而去。

   我低头看着混在雪里的淡绿嫩芽,在白雪的映衬下异常的晶莹剔透,我却丝毫看不出美感来。这一大片,我得捡到什么时候啊!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安静,只有我一人立于雪地上。新飘下来的雪花很快就将茶叶覆盖住,我蹲下身,徒劳地用手胡噜着冰面上的落雪,找寻埋在雪里的茶叶。

   还没捡够一壶茶的剂量呢,我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手也冻僵了,根本捡不起比米粒儿还小的茶芽。我用冻得几近麻木的大脑思考,能不能利用现代的天文、地理、物理、化学、生物、艺术等等知识将茶叶从雪地里分离出来?

   一个人影挡在我面前,我伸手去拦那人的腿,“别踩,别踩……”

   扶着那人的小腿,仰头往上看时,才发现是风华绝代的锦夜。单薄的红衣,在纷飞的大雪中不见丝毫的畏缩,依旧气定神闲,面色如常。反观我,一身粽子一样的臃肿装扮还冻得畏手畏脚,脸色青白。

?他索性蹲下身子,红衣的衣摆拖于白雪之上却毫不在意,只用他漆黑的瞳仁盯着我的脸,过了一会儿才问:“你在做什么?”声音是他惯往的清冷,却在寒冷雪天的比对下,带了一丝丝的热度。

?我低头看看狼狈的自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吸吸鼻子才装作漫不经心地说:“看雪景呢!”

?“蹲在冰面上看?”他挑了挑眉毛,露出略为诧异的神色,细微的表情却让他一向冷傲的脸生动而令人炫目,仿佛是雕像活了一般。

?“这里……视野开阔!”我继续打肿脸充胖子,装模作样感慨道:“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啊!”

?他不再言语,目光向下,看向我冻得跟胡萝卜似手指,手里拿着那个绿玉茶罐,上面还挂着笺子,写着“恩施玉露”。他手臂一摆,红色的衣袖拂过雪面,扫去表层的积雪,露出埋在里面的嫩绿茶叶来。他微蹙了秀眉,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让我脸发烧起来,雪落在脸颊上,觉得冰凉一片,浑身哆嗦得更厉害。

?他伸手入怀,取出一个三寸高的瓶子,倒出一粒赤红的丹丸递给我,简单地命令,“吃了。”

?我给冻得麻木,听话地接过来放到嘴里,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一股花香顺喉而下,腹中顿时觉得热烘烘的,那种暖意蔓延到四肢,浑身好像泡在温泉中,说不出的舒服。

?“丹田是否升起一团热气?”他面无表情地问。

?我老实的点点头,随即惊恐地抓住自己的喉咙,“毒药?”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我,仿佛看一个不可救药的人,“对你,还用下毒?”

?那倒也是,他伸手就能碾死我,浪费毒药做什么?

?我刚刚放心,随即那种暖洋洋的感觉让我警惕起来,心又提到嗓子眼儿,颤声问他,“不是毒药,难道是春药?”

   

   我都欲哭无泪啊,跟前就一个他,谁替我解药性呢?

   

?他的脸一下子气白了,眉头都拧在一起。我感到一股压迫感,赶紧蹲着往后蹭了几步,离他远点儿。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恢复了清冷的神色,木然道:“是暖香丸,可助你御寒。”

?我也跟着起身,手抚胸口,放下心来,结结巴巴道:“那个……多谢!”

?他凑近我,近得可以闻见他身上的醉人的花香。“听说你病了。”

?这他都知道!也是,他的眼线遍天下,“已经好了,多谢惦记。”

?他扭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飞雪,看了好一会儿,我正考虑是溜走还是继续捡茶叶,他忽然开口道:“我替你杀了她可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我心惊肉跳,“杀谁?”

?他挺直身姿,微仰着头,冷然道:“刁难你的人。”

?虽然我也恨江映容恨得牙根痒痒,可是这种买凶杀人的事儿咱可做不来。锦夜可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于是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打打杀杀的多无趣。”

?他瞥了我一眼,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懦弱无用的滥好人。”

?我一时无语,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人家打了我的左脸,还要把右脸也伸过去。我只知道,虽然在心里早已将她打成猪头,诅咒她喝凉水都塞牙,但真让我付诸行动置一个人于死地,我还真没有这个胆量。

?“你放心,她嚣张不了几天了。”他无声地冷笑了一下,“等着看她哭泣哀嚎吧!”

?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完他就转身离去。

?就着这会儿身子暖和,我接着捡我的茶叶吧,晚饭还没着落呢。

?勉强捡了小半罐,看看还有一大半散落在雪里,被不断落下的雪花覆盖得严严实实。正在哀叹,冷不防后腰被人踢了一脚。闫嬷嬷的爆喝在身后响起,“发什么呆,就知道你在偷懒。”

?我被踹傻了,茫然扭头,只看见闫嬷嬷铁塔一样插着腰站在雪地里,并未见江映容。闫嬷嬷蒲扇大手又搡了我一把,“五小姐还在太皇太后那里呢,让我过来盯着你,一来就见你偷懒。”说着夺过我手里的茶叶罐,低头看了看,凶神恶煞似地叫道:“这么少?这可是御赐的茶叶,都被你这个贱婢糟蹋了。”

   

她手一扬,我辛辛苦苦捡回的茶叶又都撒到雪地上,我血向上涌,气得直哆嗦,忍不住抬手指她,“你……”

?脑子一时卡壳,连骂人都不会了。她飞起一脚,将我踹倒在雪地里,又揪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脸往雪里按,“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重新捡回来……”

?积雪掩住口鼻,我感到一阵的窒息,嘴里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我费力地挣扎着,可是她的力气奇大。

?就在我要绝望的时候,身上突然一轻,摆脱禁锢的我一下子跳起来,大口大口地吸着新鲜的空气。

?胡乱抹抹脸上的雪,我才发现锦夜去而复返,面罩寒霜,在雪中岿然而立。而闫嬷嬷已经倒在我脚边的冰面上,跟死了一样的无声无息。

?看来是锦夜救了我。顾不得对他言谢,我蹲下来,探了探闫嬷嬷的鼻息,没气啦!赶紧去按她的胸脯,有节奏的一下、两下……,我大学学过简单的救护方法,CPR,也就是心脏起搏术,简单的救助方式还是知道的。按了几下,见她还是没有醒转的意思,一咬牙,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手托起她的下颌,一手掐住她的鼻子,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就凑了过去。

?一直看着我一个人忙乎的锦夜大概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将我扯开,满头黑线地问:“你做什么?”

?“救她啊!不能让她死了。”虽然她不是好人,又揪着我的头发往雪里按,但我也不能眼看着她死在雪地上。

?锦夜略一凝眉,了然地点头道:“让她这么死了确实太便宜她了,既然这刁妇刚才踢了你,那就断其手足,去眼,辉耳,削成人彘,关到慎行司的大牢里吧!”

?哇!真是个狠主儿!他说得那么轻松,理所当然,让我不禁哆嗦了一下,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下,我最近没得罪他吧?别捎带脚地让我二进宫。

?我又一转念,貌似他是在替我出气啊!这么一想,我就放心了。虽然他言语狠毒,但至少不是针对我。再看锦夜时,觉得他脑门一道金光,闪出“年度最佳老板”几个大字。看来做他的眼线也有好处,这家伙十足的护犊子!只要不当着长风的面,他还是拿我当自己人的。

?不过,虽然闫嬷嬷助纣为虐的没少欺负我,但也不至于为这个断胳膊断腿儿,变成肉葫芦吧!我这个一向讲究公道,不愿意被人欺负,也不想欺负别人。于是我舔舔嘴唇,嗫嚅道:“跺去闫嬷嬷的手脚,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太没有挑战性。况且对一个刁妇下手,传出去,有损您锦大将军的威名,杀鸡焉用宰牛刀!这么一个人不值当的让你出手,古人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方是兵家上策……”

?“那你要如何?”锦夜冷冷地打断我,神色倨傲。

?我转转眼珠,“若是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让我踢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锦夜看了我足有一分钟,俯身抓起一把雪,按到闫嬷嬷的口鼻处,闫嬷嬷被呛到,咳嗽着苏醒过来。我再次感激地看了锦夜一眼,若不是他,刚才我在古代的初吻就要献给……我哆嗦了一下,恶寒啊!

?闫嬷嬷醒过来癔症着看着锦夜,自语道:“我怎么躺在雪地里了?”看来刚才锦夜动作快,闫嬷嬷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倒下了。

?她勉强起身,敷衍着冲锦夜行个礼,“锦大将军怎么在这儿,奴婢正在管教凤仪宫的宫婢。”

?锦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宫里的人还轮不着你来管教。”虽然说得很慢,言语中的凉意却比冰封的湖水还要寒冷。

?闫嬷嬷显然也意识到了,但仗着是江府五小姐的奶妈,依旧梗着脖子道:“皇后娘娘将这贱婢送给五小姐使唤,奴婢管教的是五小姐的丫头。还望锦大将军明鉴。”

?锦夜看着她,那神色跟看个死人并无二样,闫嬷嬷吓得咽了口口水,碍于脸面仍对峙着。

?锦夜懒得再与她纠缠,随手一挥,身旁一棵比碗口还粗的树应声而倒,断面刀削一样的平,可是我压根也没看见锦夜拔剑,鬼知道他用什么砍断了树。

?锦夜指着那棵拦腰而断的树,淡然问:“你的脖子比它结实吗?”

?闫嬷嬷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匍匐在冰面上,冲着锦夜纳头便拜,“奴婢糊涂油子蒙了心,锦大将军饶命……”

   

?锦夜俯视着匍匐在他脚下的闫嬷嬷,不屑地冷哼一声,“抬起头来!”

?闫嬷嬷不明就里地抬头看他,电光火石间,锦夜曲指将一粒红色的暖香丸射进她微张的嘴里。闫嬷嬷一惊,条件反射地咽下去,双手惊恐地抓着自己的喉咙,跟我刚才吞下药丸的表情差不多。

?锦夜不着痕迹地瞟了我一眼,我突然聪明了,心领神会地俯身在闫嬷嬷耳边,用呜咽飘忽的声音说:“闫嬷嬷,你是不是觉得腹中有一团火,‘忽’地一下子烧到全身,百骸俱焚?”

?我说得煞有其事,闫嬷嬷感觉了一下,诧异地点点头,面上的神色更加惊惧。

?“唉!”我冲着她的脖颈叹了口气,吓得她直缩脖子。“那是锦大将军独门的‘七杀夺命追魂丹’,不出七日,就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赶紧回去想吃点儿什么,就吃点儿什么吧!吃一口少一口了!”

?我故作惋惜地摇摇头,做出一副悲悯的样子。闫嬷嬷手脚并用地爬到锦夜脚下,抓着锦夜的衣襟下摆,一叠声地哀求:“锦大将军饶命,锦大将军饶命啊!”

?锦夜厌恶地退后两步,一脸冷漠,“求我不管用。”

   

?闫嬷嬷愣了一下,转过来又爬到我跟前,“溪儿姑娘救我,老奴冒犯了姑娘,姑娘您大人有大量,饶了老奴吧!”说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痛哭出来。

?我心里乐开了花,爽得要跳起来,趁她磕头的功夫,双手握拳冲天摇了几下。等她仰起哭的稀里哗啦的脸接着央求我时,又赶紧掩去脸上得意过瘾的表情,郑重道:“这‘七杀夺命追魂丹’乃火性顽石配合三十八种毒药炼制而成,毒性刚猛,渗入五脏六腑,却连医术最高明的太医都看不出中毒,七日暴毙,必死无疑。”

?看着闫嬷嬷惨无人色的脸,我接着忽悠道:“此毒没有解药,只能每日饮八杯冰水稍作缓解。若要根治,就要找一位腊月十八卯时十八分生的,命中带水,掌心带痣的奇女子,每日在你后腰两腰眼处踹两脚,方能以至阴之气克至阳之毒,打通你的任督二脉,保你延命不死。”

?闫嬷嬷呆呆地听着,须臾哀嚎出来,“饮冰水不难,可是老奴上哪里找这女子去?”

?我故弄玄虚地伸出左手,“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没听懂!

?我只能指着自己手心比芝麻还小的一个小点儿,简单直白道:“算你命不该绝,鄙人正是腊月十八卯时十八分生的,命中带水,掌心带痣的女子。”

?闫嬷嬷面露怀疑地看着我。我干咳了一声,自己也觉得很没有说服力,但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演到底。我一指旁边的锦夜,“知道锦大将军为何如此器重我吗?”

?闫嬷嬷摇摇头,“老奴不知道。”

?我双手一拍,清脆的响声吓得她一哆嗦,“正是因为只有我才能解他的‘七杀夺命追魂丹’。锦大将军英明神武,武功盖世,多少武林高手死在他的‘七杀夺命追魂丹’下!近来锦大将军也觉得杀戮太重,于是找到我来破解此毒。来,你转过去,让我先踹两脚试试。”

?闫嬷嬷将信将疑地转过身。我飞起腿冲着她后腰踹了两脚,那叫一个爽!我忍不住又举起双拳冲天挥舞了几下。然后问她,“是不是不像刚才那样浑身滚烫了?反而有一种舒爽的感觉,如置身春日暖阳之中?”

   

?闫嬷嬷当然不懂得什么是心理暗示,仔细体会了一下,“是,确实不热了,还挺舒服的。”

?于是再无怀疑,跪拜在我面前,心悦诚服道:“多谢溪儿姑娘救命之恩,还请姑娘每日不吝赐老奴两脚。”

?“不吝,不吝。”我义薄云天地一挥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姑娘也是助锦大将军积德行善的。每日戌时找我,连踢一百八十天(江映雪生完孩子,江映容就该回府了吧!),就能彻底解毒。”

?“溪儿姑娘菩萨济世,老奴感激不尽。”

?我将她的感激照单全收,点头道:“你先回去,饮过冰水就卧床休息,不要将此事告诉江映容,不然我就不替你解毒了。还有,记住,不得过于劳累,也不能生气动怒,更不能再跟别人耍狠使强,不然热毒攻心,我踹多少脚都不顶用了。”

?闫嬷嬷磕头不止,又拜别锦夜,回去喝凉水去了。我见她走远,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差点儿在雪地上打滚儿。

?笑够了才发现旁边还有人呢,肃穆的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我也不敢再笑,戏剧性地又换上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等候锦夜发落。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一言不发地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再次转身而去。我看着他鲜红的袍角卷起飞舞的雪花,在漫天的飞雪中渐行渐远,低头才发现手里是一个绿玉茶罐,满满的一罐新茶,茶罐上的鹅黄色笺子写着“恩施玉露”。

?愕然抬头,雪地中只见远远的一个红点……

   我存了个心眼儿,将整瓶的恩施玉露倒掉一小半儿。饶是如此,江映容对我将大半罐的茶叶都捡了回来还是颇为惊讶。闫嬷嬷虽然质疑,但是在我瞪了她一眼之后,也没敢言语。

   闫嬷嬷对我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虽然当着江映容还是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满嘴的“主子奴婢,奴婢主子”。但是江映容前脚刚离开屋,去皇后娘娘的寝宫,闫嬷嬷立刻就会换上一副献媚讨好的笑容,比川剧的变脸还快,“溪儿姑娘快别跪着了,仔细腿疼,起来坐椅子上歇会儿,喝点儿茶。老奴到门口替你把门去,等小姐回来再跪。”

   

   我便大模大样地站起来,掸掸身上的土,坐在椅子上,接过闫嬷嬷双手奉上的茶,“嗯,去门口看着吧!昨晚上替你疗伤时,运功伤了元气,我得先睡一会儿。”我就睡江映容床上,连鞋都不脱。

   少了闫嬷嬷这个近身鹰犬,我的日子好过不少。但是江映容那个死丫头却是持续抽风型的。 早上睁开两眼,第一句话就问,“那贱婢呢?”晚上睡前也要招呼我一句,“到过道里跪着思过去,不到二更不许睡。”

   自我病后,长风不时来凤仪宫探望。每次长风来,江映容就将我支开,让闫嬷嬷看着我到隔壁堆着杂物的屋子跪着面壁思过。

   我只能在江映容的冷眼下进了隔壁的屋子,想出去,却被闫嬷嬷死哭活求地拦住,“姑娘只当是心疼老奴,若是让五小姐知道老奴放姑娘出来,肯定会将老奴逐出宫去的。”

   我也不愿意让江映容知道我与闫嬷嬷的交易,而少了闫嬷嬷这个掩护,于是只能忿然作罢。闲极无聊,我趴到墙上,听隔壁的动静,二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无外是江映容嗲声嗲气地叫“长风哥哥”撒个娇什么的,长风则将江府的事儿讲给江映容听。

   我听见长风多次询问我的去向,那死丫头就哄骗他,一会儿说我去茅厕了,一会儿说我沐浴去了,要不就说我去内务府找锦夜告密去了,反正就是不让长风见我。长风等不到我,只好告辞离开。

   每次长风走后,江映容就会变本加厉地折腾我,不是罚跪,就是顶盆儿。她不知从哪儿找出个鸡毛掸子来,一端是二尺长的藤条棍儿,没事儿就让闫嬷嬷招呼我几下。闫嬷嬷自然不敢使劲儿打我,只是虚张声势地做做样子。赶上江映容心情好的时候,也会亲自上阵,她可不会手下留情,落在我身上就是一道青紫的印子。

   后来,即便长风不来的日子,只要她一思念她的长风哥哥,就会殃及池鱼到我。我都快成了她的精神鸦片了。我寻思着要不要再找锦夜要个“七杀夺命追魂丹”哄她吃了,让她也加入闫嬷嬷的解毒行列。

   不过,锦夜一直繁忙,好几天没进宫了,听闻与江贺之又斗得如火如荼。斗垮了高首辅,又来斗江首辅,整个一个小霸王其乐无穷,战斗力如此彪悍,真让人无语。

   因为忧心家中的事儿,皇后娘娘心急挂念,太医说胎象不稳,要卧床静养,再不能着了惊怒。江映容则将一腔怒火转嫁到我身上,大骂我是锦夜的爪牙走狗,国恨家仇让她整治起我来更加不遗余力,我就是那个十足的炮灰。

   日子长了,即便江映容每日都是在她的屋子里整治我,但凤仪宫中的人还是看出端倪,别的不说,就我一脸挂样儿的倒霉相,和暴瘦了好几斤,走路都发飘的身型,明眼人就能看出我的日子不好过。

   虽然大家同情我,但是碍于皇后娘娘有孕在身,又卧床不起,谁也不敢去告状,只能暗中安慰我。

   方姑姑和倚竹她们背着江映容常常拉着我的手长吁短叹,“挺结实个孩子,怎么折腾成这样?以前总是笑呵呵的,现如今整日苦着个小脸,看得人心疼。”

   翠喜和佩儿她们常常接济我些吃的,趁人不备,将几块茯苓饼、桂花糕偷偷塞给我,让我没饭吃的时候垫吧垫吧。

   小德子,小齐子他们几个小太监更是义愤填膺。不敢去惹江映容,只能拿闫嬷嬷撒气,有事儿没事儿给她使点儿绊子。见她走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就猛地去撞树干,落她一头一脸的残雪,气得闫嬷嬷满院子追,“小猴儿崽子,给老娘站住……”。

   当然追不上,连是谁她都没看清。 其实闫嬷嬷也很无辜,她还指着我日日给她解毒呢,私底下对我比对江映容还恭敬,不敢为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