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步入圈中
楚咫冉家在江湖中的威望很高，但要比起三十年前跟花家叱咤风云的那一段，又要黯淡了许多。一家之主冉笑缘年近五十，膝下养得一女三子，大女冉醉歌，年二十五，十五岁便嫁给墨苑富商季家，不料其夫季弦声英年早逝，今日刚回到娘家。
另外三个，就是冉笑缘的二子冉恨意，三子冉恨余，小子冉恨离。三个年轻人每人年纪相差三岁，最小的儿子冉恨离斤年十六岁，虽年纪还小，但已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可谓是冉笑缘最为得意的儿子了。
冉家东院里，一间屋子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一对男女嬉戏的打闹声隐隐约约传来，隔着一条石板路，声音虽低调，但在安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凸出。楚一握着柒月，顺着路来到了这间屋前，灵敏的耳朵透过纸窗，肯定了房中有人。
“别跑呀，乖乖！”一个带着醉意的男音高高响起，接着是一阵乱步声，女人铃铛一样的娇嗔声：“讨厌，你别过来。”
“不，我马上就来。”
“讨厌鬼，我叫人啦！”
女子话声刚落，房门就被訇然推开，楚一握着剑，直直站在门外，冷眼看着双颊红晕的男人。女子拉起掉落在肘上的衣服，藏到那醉酒男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像只惊慌的猎物，颤颤问道：“你什么人……”
楚一直言问道：“你是不是小静？”
被惊醒的男人猛斥道：“什么小静！”
男人看着突然闯进自己屋里的少年，欲拿起自己的剑，才想起已放在了书桌上，而要到书桌拿剑，还需经过眼前这少年才行，想到这里，他不惊又怒又惧道：“夜闯冉府，你什么人！”
楚一毫不理会那男人的喝骂，继续问道：“她到底是不是小静？”
“这儿没小静！”
男人猛喝一声，忽然，楚一听见头顶的夜空传来一阵悦耳的爆竹响。
紫色的烟花在月光中的夜空里绽放了，那是信号。
楚一闻烟花绽放声，回过头，才发现方才静谧的院中，早已布满了一身黑衣手持白剑的冉家弟子。
当首的男人一脸英气，月下明亮的一双黑眼睛看了看楚一手中的佩剑柒月，银色的“义”字微光依旧，只见他浅浅一笑，走到了楚一面前道：“我二哥今日收了丫鬟青璃做小妾，小喜没有外张扬，公子又是如何得知，不辞辛苦深夜来道喜呢？”
楚一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若说是少年，眉目中又有少年不及的睿智。
方才紫色烟花定是子义为给自己报信所放，看来，他也遇到了冉家人。
想到这里，楚一不自觉的握紧手中的佩剑柒月，定眼看着面前人，打？还是逃？自己被爹废了武功，凭蛮力定打不过这些人，看来只有趁机逃回齐福客栈。
可是周围满是重兵，没有丝毫破绽，屋里的男人早已拿起佩剑驻在身后，更有看起来不凡的这男人守在自己面前，如何逃……
见楚一久久不说话，那年轻男子继续道：“信中说今日夜里珏山掌门的公子和他的义弟要来府上当贼，不知你们是要盗物，盗人，还是盗我冉府家事”
“信？”楚一皱眉道：“什么信？”
男子没有回答楚一的问题，只是转身对手下人喊了声：“拿到大厅。”
说完，便远远离去了。
※※※
齐福客栈。
远方的天空，渐渐随时光的染尽吐白，肖希儿三人同老头仍围桌坐在客栈里，等待着子义和楚一的消息。
日晷不停的转动着，然后，夜走过去了。
客栈外一片沉黑，黑着，黑着，便漏出了一丝浅白，而那两个人，却还没有回来。
肖希儿忽然拿起红鞭从座上站起来，径直向门外走去，沈天白随即起身，拉住了欲行的希儿，低声道：“希儿，你要去？”
希儿缓缓道：“为何不去？”
老头见状，哭诉道：“唉，这天都快亮了，那两位小兄弟还没回来，若是除了什么事，我可对不住你们啊……”
“老伯你别多想。”沈天白看看一脸愧意的老头，再看了看一脸倦意的楚楚，下决心道：“我跟希儿去一趟冉府，楚楚你在这儿等我们。”
楚楚望了望沈天白的双眼，抿抿嘴，想说什么，但话又没有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希儿，我们走。”拿上佩剑离天，肖沈二人随即消失在了客栈门外。
望着二人远去的地方变成动荡当的街景，连个残留的背影都无法完整入心，楚楚苍白着小脸，明眼中泛起酸涩的光。
其实一直想问。
为什么每次丢下的，都是自己呢……
……
“小天哥哥！”
青山绿水，旭日人间。
七岁的宋楚楚一身琉璃色长裙，微黄的头发覆在额头上，还未褪去婴儿肥的小手随着脚下的步伐晃动着，小心翼翼地用中指和拇指贴着一束白色的山间野菊，仿佛从一片青绿中跑来一点灼目的淡白色。
“给。”楚楚将野菊递到沈天白面前，“我找到了。”
“谢谢楚楚。”少年脸上绽开温暖的笑容，好比此刻染了云的红阳，“想要什么？”
作为帮自己找到白色野菊的条件，就是事后答应楚楚一件事。
沈天白看着一旁笑盈盈的楚楚，进而又想起希儿看见这束花儿时的明媚笑容，她现在，怕是还没有从床上下来吧。
想到这里，沈天白低头窃笑了，脾气不太好的小懒虫一个。
“我想要小天哥哥闭上眼镜，数到三。”楚楚有些含羞道。
“你也学希儿啊！”沈天白刮了刮楚楚的鼻子，笑道。
以前大家一起完捉迷藏，输的人要受罚，自己输了，希儿就是让自己闭上眼镜，不过是数到十。
这次是三，不知道这个丫头想学希儿搞什么鬼。
沈天白在日光下闭上漆黑的眼，道：“好了。”
宋楚楚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她走近沈天白，两颗眸子在阳光里扑朔迷离。
直到自己的呼吸渐渐近了他的呼吸，直到自己滚烫的薄唇，蜻蜓点水一样的停在他白皙的脸上，然后，闭上眼睛，不流泪，不顾一切的逃开。
如果你能给希儿十分的爱，那可不可以分三分给我。
如果你能为希儿静止十秒，那可不可以给我三秒的奢望。
数到一，鼓足勇气。
数到二，吻你。
数到三，给我自己逃跑的时间。
……
“宋姑娘……”
脑子里粘稠的记忆，被老头的呼唤打断，宋楚楚回过神，那老头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慌了一下后，才定神问道：“老伯，什么事？”
“唉……”老头低声叹了一口气，轻轻甩了甩头，没说什么。
楚楚更是疑惑，眨了眨着眼睛道：“老伯？”
“我虽老矣，眼老昏花，但你们年轻人间的疙瘩，我还是看得清的。”老头叹道：“这世上，可没有与生俱来的仇与爱，都是看你愿不愿承担罢。”
“与生俱来的仇与爱？”
“只有甘于承受的卑微者，才会放低自己，任由别人踩上去，用他们的欢乐和幸福，来埋葬牺牲在他们脚下的自己。”老头的眼睛慢慢亮起来，“这样的人，就是累死痛死，那也都是死在别人的幸福中，别人也会以为你快乐，哪怕是烂了臭了，也没人看得到，闻得到，没办法，他们总是藏着伤口，笑吟吟让别人去伤，以为到后来能得个感激，可实际上，往往是连个被弃的招呼都得不到！”
宋楚楚定眼看着老头，面色苍白。
久久，才颤颤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是为了提醒你，别自己埋了自己。”
“你……”
老头话音落地，宋楚楚忽然后颈一阵冰凉。
还未来得及扭过头去看，才发现一把短刀已经横在了自己眼前。
老头从袖中露出来的两把短刀，将宋楚楚挟住。
---
待肖希儿和沈天白赶到冉府时，天已亮了起来。
府外的仆人守卫皆已到位，大门外，各站了两排手握利剑的冉家弟子，每排竟有六人之多，是平日的整整三倍，把守可说是相当严密。
“看来，楚兄弟他们已经被抓了。”沈天白和肖希儿藏身在府外一颗古树后，打量着冉府的情况，心里为子义和楚一捏了把汗。
希儿听完，冷冷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可是……”沈天白的眉头皱起来，“既然都将楚兄弟他们抓了起来，为何还要派这么多人把守冉府？”
肖希儿闻声略感不对，侧目望了望冉府门口，确实人数太多，派这么多人来防守，好像是知道还有谁会闯来似的。
想到这里，肖希儿不禁神色一变：“丫头……”
沈天白感觉到希儿情绪的变化，问道：“希儿，怎么了？”
肖希儿内心稍有挣扎，尔后道：“没什么。”
“嗯。”沈天白轻允一声，眼中满是阳春暖意。
“既然他们都知道我们要来，那就直接进去吧。”希儿说完，握着红鞭径直向冉府大门走去，沈天白紧随其后。
忽然，希儿的脚步停了下来。
晨曦下，她低着头，沈天白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心里已明了她的意。
“你去把丫头带过来。”良久，希儿低声道：“如果她还在的话。”
话说完，希儿继续起步向冉府门口走去，沈天白还未来得及拉住她，只闻一声熟悉的老者声音从头而降，四下望去，发现留在客栈的老头手握两把冷刀，挟着面容苍白的楚楚从路口而来。
“我已经帮你把她带来了！”老头抓着楚楚来到肖沈面前，脸上的皱纹堆成一抹得逞的邪笑。
“楚楚！”沈天白紧握佩剑离天，心中一紧，正欲冲上去，却被肖希儿拦下，她对那老头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进去你便知道了。”
“进去？”
未等希儿话声落地，守在冉府门口的十二名冉家弟子已来到自己身旁，将自己和沈天白团团围住。
希儿和沈天白急忙扬起兵器，准备迎敌。
“别动！”这时，那老头大声喝道：“乖乖让他们擒下，否则我杀了她。”
“楚楚！”沈天白见情况不妙，只得收回佩剑离天。楚楚面容憔悴地望着沈天白，凄凄唤道：“小天哥哥……”
“拿下，带到大厅！”
冉家弟子听随老头的指令将毫无反抗的肖沈二人以及宋楚楚绑住，随老头一同向冉家大厅走去。
过了前院和长长的走廊，几人被扔进一个宽敞的房间内，抬起头，才发现屋里站满了人。
肖希儿倔着头，跟沈天白和宋楚楚一同站在屋正中央，一一打量着屋里的人。
坐在自己正前方的男人应该就是冉家之主冉笑缘。站在他右边的女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神采奕奕，应该就是当了寡妇却一点都不伤心的冉家大小姐冉醉歌。而冉笑缘左边的三个男子，由长到幼，长相如出一辙，最小的看起来与自己同龄，肯定就是冉家三公子；在他们三人身前，是与自己一样，被绑住的子义和楚一。
希儿心里忽然感到了一阵不安，总觉得身后有目光在看着自己，便随着抓了自己的老头看过去，她的眉头紧皱起来。
一个女人站在屋里的屏风前，一双明亮的丹凤眼里，满是得意的神情。这张脸，就是老伯口中的那一个“小静”，醉仙楼的花魁，陶义鸣的私女，陶思音。
这时，老头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默：“冉老爷，预谋夜袭冉府盗取宝剑的人已经齐齐抓来了。”
听闻老头的声音，愣在一旁的楚一高声道：“老伯……盗取宝剑？你骗我们？”
子义和楚一坐在地上，背倚着背，懒懒道：“别傻问了，已经骗得够爽快了。”
子义说完，抬头望了望沈天白三人，不满道：“真是的，还指望你们三来救我们呢。”
沈天白低头笑了笑：“不好意思。”
“你们口口声声说被骗，可有证据？”此刻，作为最为重要的一家之主冉笑缘终于发话了：“我的两个小儿，可是亲自在深夜府中将子义和楚一二人拿下的。”
子义道：“证人都站在您那边了，我们又怎么还会有证据呢？”
“噢？”冉笑缘饶有趣味的笑了笑，道：“昨日天刚亮，我便收到一封密信，信中说珏山剑派的小公子和他义弟深夜要来我府上盗宝，我也是半信半疑，结果你们真来了，接着，齐叔说准备来我冉府的不只你们二人，还有绝尘宫的小当家和她的两个同伴。”说到这里，冉笑缘顿了顿，“这不，你们真来了。”
肖希儿直接问道：“谁写的信？”
冉笑缘道：“信中人说，得保密。”
“保密？依我看，怕是不用了吧。”希儿冷笑一声，对屏内一个藏身已久人影道：“杨若云，给我出来！”
天底下除了杨若云，还有谁会跟自己过不去花钱买老头演戏，就为了让自己在楚咫碰钉子，好灰溜溜的跟他回绝尘宫去，妄想。
屏内走出一蓝衣男子，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坏了小姐的计划，还请你不要跟我计较，我也是逼不得已。”
随杨若云一起进门的，还有一高壮的汉子，手拿大刀，一对冲天似的浓眉下长着双恶霸的眼，子义顶着阳光眯着眼看过去，无声的笑了起来。
原来，还有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楚一惊愕道：“是他……”
对，是他，那个与楚一在楚咫第一次相遇时，那个挥着大刀追杀自己的男人，那个一脸惨相败在楚一剑下的男人。
冉笑缘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乐乐道：“暗窟三魔蓝石之子蓝荆霸，绝尘宫**杨子为之子杨若云，都是你们的熟人吧。”
蓝荆霸提了提手中的大刀，怒瞪着地上的子义和楚一，道：“是熟人，熟得很呢！”
子义低声道：“完了。”
“我家小姐也是天性贪玩，会想夜闯冉府也是被奸人所诱，图个乐子，还请冉伯父看在宫主的面子上饶她一回，让我带小姐等人回去，跟宫主说清，请宫主亲自教训。”
杨若云有礼说完冉笑缘便爽快道：“可以。”
杨若云听完，鞠躬一笑，道：“多谢冉伯父。”
“希儿。”沈天白在肖希儿耳旁低声道：“我们真跟他走吗？”
希儿想了想，轻声道：“先出去了再说。”
沈天白随意会意：“嗯。”
“那，你们呢？”冉笑缘把目光转向地上的子义楚一，再看看一脸恨意的蓝荆霸，道：“只要道个歉，我这个老头子也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子义想也没想，脱口便道：“冉叔叔，对不起。”
听子义道歉，楚一却不悦了，他皱眉道：“我们又没错，为什么给他道歉？”
子义转过头冲楚一挤了挤眼，低声道：“没听到吗？先出去了再说。”
楚一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
“不行！”吼一般的声音落地，蓝荆霸握紧了大刀，道：“我跟这两小子，还有帐要算呢！”
一想起自己当日被打败的丑相，蓝荆霸就恨得牙痒痒。
冉笑缘听完，笑道：“你还有什么帐，又准备如何算呢？”
蓝荆霸拍拍胸脯道：“那还用说！正大光明比一场！”
子义闻声，闷闷道：“难道蓝兄觉得，那天还不够正大光明吗？”
蓝荆霸喝道：“奶奶的，你闭嘴！”
子义皱了皱眉，“别那么凶嘛。”
“哈哈哈……”冉笑缘拍手笑道：“好，好，那你们就在我府上好好比一场！来人，给子义和楚一松绑，大家移步前院！”
话说完，杨若云便为肖希儿等人解去绑绳，随众人一起走出了大厅．
子义看着走来给自己松绑的家丁，想起方才冉笑缘一脸玩乐般的表情，嘀咕道：“你斗鸡呢……”
来到前院，大家早已让出了宽敞的空地，一个个都摆着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
杨若云藏身在人群中，却有一丝失落，毕竟自己的目的是让那肖希儿一行人撞上南墙，然后心甘情愿的跟自己打道回府，可不是来这儿看这两小子比武的，不过细来一想，能免费看出好戏，又何乐而不为呢……
蓝荆霸提着大刀，往子义和楚一中间一站，扭了扭脖子，指着楚一道：“我跟这小子比！”
子义看了看还愣着的楚一，原本绷着的小脸一下子松开来，解脱道：“好。”
说完，他灵巧的退到了人群里。
楚一瞅了瞅子义，看着他一点都不严肃的调皮样儿，想说什么，锁了锁眉，但终究没有开口。
“想什么呢，又不是没打过！”子义看着楚一，口气中是满满的自信，两只手在胸前比划了一阵，勾了勾嘴角道：“像上次那样，拿出你的绝招就好。”
楚一想了想，走到子义身前，将他的佩剑柒月还给了子义，低声道：“我不再用别人的剑。”
子义怔了怔，有丝不解，接过剑，看着楚一转身过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他到底怎么了，自己离开后山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藏着这么多的心事不愿说出口……
楚一走回原处，定眼看着一脸杀气的蓝荆霸，握紧了拳头。
可是，那一阵莫名的恐惧，还是从心头袭上来，就如同那晚，在父亲掌下的惶恐。心底，一个声音在呐喊：
楚一，你的武功已经被废了。
楚一，你站在这里，会被打死的。
楚一，你连剑都没有。
可有一句话，却一直萦绕在耳边：
“如果你觉得你打不过了，那你就跑；如果你想打赢他，那你就冲上去，即便你倒下了，想赢的心情也没有输掉。”
楚一握紧的拳头发出阵阵骨音，他看着眼前慢慢逼近自己的蓝荆霸，眉头深锁在一起。
我想赢，想赢的心情，不会因为武功被废而倒下，也不会因为没有剑而怯弱一分。
蓝荆霸提着大刀走到楚一面前，将刀挥起，众人屏住呼吸。
忽然，大刀从蓝荆霸的手中落到地上，他道：“你不用剑，我也不用刀！”
子义眉头一展，想不到这个面目可憎的蓝荆霸，倒也是个颇有正气的人。
楚一提高警惕，注视着蓝荆霸的一举一动，很快，他的第一招就过来了。
“哗”的一声，气流颤动，简单却力道十足的一拳从上袭来，楚一灵敏侧身，一闪而过。
他的力气和那时一样大，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跟他抗衡，唯一能比的，就只有速度。
一连几招，楚一都险些被打中，然而被逼到绝处又巧妙躲过，众人为楚一敏捷的身手和速度震惊，但奇怪的是，楚一一直没有出招，整个打斗的过程，他都一直处于被动地位。
前面几招躲过还行，若一直这样下去，蓝荆霸认真起来，可就不妙了。果然，楚一在第八招时没来得及躲过，只得快速接下了蓝荆霸一猛拳，拳虽没有砸在自己身上，但那份冲击力还是后跌了好几步：“啊……”
蓝荆霸嘴角，扬起了笑意。
看到这一幕，子义的脸色明显降了下来，才几天的时间，他的内力，怎么会忽然弱到这种地步不，不只是内力，除了速度和反应之外，他的力量和招式都跟以前全然不同了。就像一个，根本没有练过武的人……
“啪！”
又是一拳，狠狠砸在了楚一的左脸的。
灼烧一样的刺痛猛然袭来，惊醒了体内的那一份执念。
楚一咬着牙，伸手欲擒住蓝荆霸的双臂，却被他猛力一甩，整个人险些跌倒。
“啪！”
又一掌，重重击在他的胸膛。
子义心中一惊，这个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虽然如此，但楚一惊人的毅力还是让他在这场打斗中坚持了下来，蓝荆霸体形都是楚一的两倍，力量自然占优势，但是楚一身上越来越强大的气势几乎毫不把二人的实力差距放在眼里，倒下，再起来，再倒下，再起来……
直到，浓浓的夜幕降临。
“啊！”
满身淤青的楚一被蓝荆霸一拳击飞数米，撞在大厅正门上，遂跌倒在地。
他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了，额头被打破，血都已流进了眼睛里，身上受的伤更是不用说，这时，子义再也忍不住了，欲冲上前去，却被冉笑缘一掌拦下。
“你没看见他的眼睛吗？”冉笑缘第一次露出严肃的表情，道：“他还没输。”
子义握紧柒月，望向暗黄的灯笼下楚一红色的双眼，为之一惊。那是一双被鲜血浸泡后，染满绝不服输的火焰的双眼。子义握紧柒月的手，在一股信任和钦佩中松了下来。
蓝荆霸一身热汗淋淋，对倒在大厅门前的楚一喝道：“奶奶的，你到底服不服输！”
楚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只手抓住门环，咬着牙起了身，虚弱道：“不服……”
“妈的！”蓝荆霸大喘一口气，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准备趁楚一没有完全站起来给他最后一击，遂快步冲了上去，扬手拳头就要砸在楚一胸上，这一拳的力道，足以让他昏厥时，院中人，皆屏住了呼吸。
“?！”
一瞬间，万籁俱寂。
正当那拳头要落下去时，只听“?”一声，一把冰冷的白剑厉声插在了门上，将蓝荆霸的拳头与楚一隔了开来。四下寂静，肃杀的气氛蔓延，在场的人皆悚然，蓝荆霸整个人僵在原地，张着嘴，半响回不过神来：“这……”
这把剑，快到根本看不见它是从何而来，何时而来。
剑上，萦绕着冰寒之气，如同千年雪山般，将人完全冰封住，不留一点呼吸的余地。
院里的气氛骤然降下来，冷到令所有人窒息。
风声，鹤唳！
大厅对面的屋顶上，亮起了一把泛着红光的利剑。
握剑的男人坐在飞檐上，漆黑的夜里，只能看清一个令人望之怯胆的高大轮廓，嘴角那抹笑容高扬之后，只听他缓缓道：“我说想赢的心情不可以倒下，但也没说像个傻子一样的挨打。”屋顶上，莫浅一的声音划破了夜里的冷寂，“更何况，有人还不同意我这个说法呢。”
屋顶上的话声落地，众人才发现，另一个身着黑蓝长衣的男人出现在了前院中，竟也如那把剑般，不知何时而来。
他高大身影压下了四周的躁动，正对着楚一和蓝荆霸，一双深邃的双眼中，是比那把利剑更冷的寒意。
另外三个，就是冉笑缘的二子冉恨意，三子冉恨余，小子冉恨离。三个年轻人每人年纪相差三岁，最小的儿子冉恨离斤年十六岁，虽年纪还小，但已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可谓是冉笑缘最为得意的儿子了。
冉家东院里，一间屋子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一对男女嬉戏的打闹声隐隐约约传来，隔着一条石板路，声音虽低调，但在安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凸出。楚一握着柒月，顺着路来到了这间屋前，灵敏的耳朵透过纸窗，肯定了房中有人。
“别跑呀，乖乖！”一个带着醉意的男音高高响起，接着是一阵乱步声，女人铃铛一样的娇嗔声：“讨厌，你别过来。”
“不，我马上就来。”
“讨厌鬼，我叫人啦！”
女子话声刚落，房门就被訇然推开，楚一握着剑，直直站在门外，冷眼看着双颊红晕的男人。女子拉起掉落在肘上的衣服，藏到那醉酒男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像只惊慌的猎物，颤颤问道：“你什么人……”
楚一直言问道：“你是不是小静？”
被惊醒的男人猛斥道：“什么小静！”
男人看着突然闯进自己屋里的少年，欲拿起自己的剑，才想起已放在了书桌上，而要到书桌拿剑，还需经过眼前这少年才行，想到这里，他不惊又怒又惧道：“夜闯冉府，你什么人！”
楚一毫不理会那男人的喝骂，继续问道：“她到底是不是小静？”
“这儿没小静！”
男人猛喝一声，忽然，楚一听见头顶的夜空传来一阵悦耳的爆竹响。
紫色的烟花在月光中的夜空里绽放了，那是信号。
楚一闻烟花绽放声，回过头，才发现方才静谧的院中，早已布满了一身黑衣手持白剑的冉家弟子。
当首的男人一脸英气，月下明亮的一双黑眼睛看了看楚一手中的佩剑柒月，银色的“义”字微光依旧，只见他浅浅一笑，走到了楚一面前道：“我二哥今日收了丫鬟青璃做小妾，小喜没有外张扬，公子又是如何得知，不辞辛苦深夜来道喜呢？”
楚一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若说是少年，眉目中又有少年不及的睿智。
方才紫色烟花定是子义为给自己报信所放，看来，他也遇到了冉家人。
想到这里，楚一不自觉的握紧手中的佩剑柒月，定眼看着面前人，打？还是逃？自己被爹废了武功，凭蛮力定打不过这些人，看来只有趁机逃回齐福客栈。
可是周围满是重兵，没有丝毫破绽，屋里的男人早已拿起佩剑驻在身后，更有看起来不凡的这男人守在自己面前，如何逃……
见楚一久久不说话，那年轻男子继续道：“信中说今日夜里珏山掌门的公子和他的义弟要来府上当贼，不知你们是要盗物，盗人，还是盗我冉府家事”
“信？”楚一皱眉道：“什么信？”
男子没有回答楚一的问题，只是转身对手下人喊了声：“拿到大厅。”
说完，便远远离去了。
※※※
齐福客栈。
远方的天空，渐渐随时光的染尽吐白，肖希儿三人同老头仍围桌坐在客栈里，等待着子义和楚一的消息。
日晷不停的转动着，然后，夜走过去了。
客栈外一片沉黑，黑着，黑着，便漏出了一丝浅白，而那两个人，却还没有回来。
肖希儿忽然拿起红鞭从座上站起来，径直向门外走去，沈天白随即起身，拉住了欲行的希儿，低声道：“希儿，你要去？”
希儿缓缓道：“为何不去？”
老头见状，哭诉道：“唉，这天都快亮了，那两位小兄弟还没回来，若是除了什么事，我可对不住你们啊……”
“老伯你别多想。”沈天白看看一脸愧意的老头，再看了看一脸倦意的楚楚，下决心道：“我跟希儿去一趟冉府，楚楚你在这儿等我们。”
楚楚望了望沈天白的双眼，抿抿嘴，想说什么，但话又没有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希儿，我们走。”拿上佩剑离天，肖沈二人随即消失在了客栈门外。
望着二人远去的地方变成动荡当的街景，连个残留的背影都无法完整入心，楚楚苍白着小脸，明眼中泛起酸涩的光。
其实一直想问。
为什么每次丢下的，都是自己呢……
……
“小天哥哥！”
青山绿水，旭日人间。
七岁的宋楚楚一身琉璃色长裙，微黄的头发覆在额头上，还未褪去婴儿肥的小手随着脚下的步伐晃动着，小心翼翼地用中指和拇指贴着一束白色的山间野菊，仿佛从一片青绿中跑来一点灼目的淡白色。
“给。”楚楚将野菊递到沈天白面前，“我找到了。”
“谢谢楚楚。”少年脸上绽开温暖的笑容，好比此刻染了云的红阳，“想要什么？”
作为帮自己找到白色野菊的条件，就是事后答应楚楚一件事。
沈天白看着一旁笑盈盈的楚楚，进而又想起希儿看见这束花儿时的明媚笑容，她现在，怕是还没有从床上下来吧。
想到这里，沈天白低头窃笑了，脾气不太好的小懒虫一个。
“我想要小天哥哥闭上眼镜，数到三。”楚楚有些含羞道。
“你也学希儿啊！”沈天白刮了刮楚楚的鼻子，笑道。
以前大家一起完捉迷藏，输的人要受罚，自己输了，希儿就是让自己闭上眼镜，不过是数到十。
这次是三，不知道这个丫头想学希儿搞什么鬼。
沈天白在日光下闭上漆黑的眼，道：“好了。”
宋楚楚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她走近沈天白，两颗眸子在阳光里扑朔迷离。
直到自己的呼吸渐渐近了他的呼吸，直到自己滚烫的薄唇，蜻蜓点水一样的停在他白皙的脸上，然后，闭上眼睛，不流泪，不顾一切的逃开。
如果你能给希儿十分的爱，那可不可以分三分给我。
如果你能为希儿静止十秒，那可不可以给我三秒的奢望。
数到一，鼓足勇气。
数到二，吻你。
数到三，给我自己逃跑的时间。
……
“宋姑娘……”
脑子里粘稠的记忆，被老头的呼唤打断，宋楚楚回过神，那老头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慌了一下后，才定神问道：“老伯，什么事？”
“唉……”老头低声叹了一口气，轻轻甩了甩头，没说什么。
楚楚更是疑惑，眨了眨着眼睛道：“老伯？”
“我虽老矣，眼老昏花，但你们年轻人间的疙瘩，我还是看得清的。”老头叹道：“这世上，可没有与生俱来的仇与爱，都是看你愿不愿承担罢。”
“与生俱来的仇与爱？”
“只有甘于承受的卑微者，才会放低自己，任由别人踩上去，用他们的欢乐和幸福，来埋葬牺牲在他们脚下的自己。”老头的眼睛慢慢亮起来，“这样的人，就是累死痛死，那也都是死在别人的幸福中，别人也会以为你快乐，哪怕是烂了臭了，也没人看得到，闻得到，没办法，他们总是藏着伤口，笑吟吟让别人去伤，以为到后来能得个感激，可实际上，往往是连个被弃的招呼都得不到！”
宋楚楚定眼看着老头，面色苍白。
久久，才颤颤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是为了提醒你，别自己埋了自己。”
“你……”
老头话音落地，宋楚楚忽然后颈一阵冰凉。
还未来得及扭过头去看，才发现一把短刀已经横在了自己眼前。
老头从袖中露出来的两把短刀，将宋楚楚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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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肖希儿和沈天白赶到冉府时，天已亮了起来。
府外的仆人守卫皆已到位，大门外，各站了两排手握利剑的冉家弟子，每排竟有六人之多，是平日的整整三倍，把守可说是相当严密。
“看来，楚兄弟他们已经被抓了。”沈天白和肖希儿藏身在府外一颗古树后，打量着冉府的情况，心里为子义和楚一捏了把汗。
希儿听完，冷冷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可是……”沈天白的眉头皱起来，“既然都将楚兄弟他们抓了起来，为何还要派这么多人把守冉府？”
肖希儿闻声略感不对，侧目望了望冉府门口，确实人数太多，派这么多人来防守，好像是知道还有谁会闯来似的。
想到这里，肖希儿不禁神色一变：“丫头……”
沈天白感觉到希儿情绪的变化，问道：“希儿，怎么了？”
肖希儿内心稍有挣扎，尔后道：“没什么。”
“嗯。”沈天白轻允一声，眼中满是阳春暖意。
“既然他们都知道我们要来，那就直接进去吧。”希儿说完，握着红鞭径直向冉府大门走去，沈天白紧随其后。
忽然，希儿的脚步停了下来。
晨曦下，她低着头，沈天白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心里已明了她的意。
“你去把丫头带过来。”良久，希儿低声道：“如果她还在的话。”
话说完，希儿继续起步向冉府门口走去，沈天白还未来得及拉住她，只闻一声熟悉的老者声音从头而降，四下望去，发现留在客栈的老头手握两把冷刀，挟着面容苍白的楚楚从路口而来。
“我已经帮你把她带来了！”老头抓着楚楚来到肖沈面前，脸上的皱纹堆成一抹得逞的邪笑。
“楚楚！”沈天白紧握佩剑离天，心中一紧，正欲冲上去，却被肖希儿拦下，她对那老头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进去你便知道了。”
“进去？”
未等希儿话声落地，守在冉府门口的十二名冉家弟子已来到自己身旁，将自己和沈天白团团围住。
希儿和沈天白急忙扬起兵器，准备迎敌。
“别动！”这时，那老头大声喝道：“乖乖让他们擒下，否则我杀了她。”
“楚楚！”沈天白见情况不妙，只得收回佩剑离天。楚楚面容憔悴地望着沈天白，凄凄唤道：“小天哥哥……”
“拿下，带到大厅！”
冉家弟子听随老头的指令将毫无反抗的肖沈二人以及宋楚楚绑住，随老头一同向冉家大厅走去。
过了前院和长长的走廊，几人被扔进一个宽敞的房间内，抬起头，才发现屋里站满了人。
肖希儿倔着头，跟沈天白和宋楚楚一同站在屋正中央，一一打量着屋里的人。
坐在自己正前方的男人应该就是冉家之主冉笑缘。站在他右边的女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神采奕奕，应该就是当了寡妇却一点都不伤心的冉家大小姐冉醉歌。而冉笑缘左边的三个男子，由长到幼，长相如出一辙，最小的看起来与自己同龄，肯定就是冉家三公子；在他们三人身前，是与自己一样，被绑住的子义和楚一。
希儿心里忽然感到了一阵不安，总觉得身后有目光在看着自己，便随着抓了自己的老头看过去，她的眉头紧皱起来。
一个女人站在屋里的屏风前，一双明亮的丹凤眼里，满是得意的神情。这张脸，就是老伯口中的那一个“小静”，醉仙楼的花魁，陶义鸣的私女，陶思音。
这时，老头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默：“冉老爷，预谋夜袭冉府盗取宝剑的人已经齐齐抓来了。”
听闻老头的声音，愣在一旁的楚一高声道：“老伯……盗取宝剑？你骗我们？”
子义和楚一坐在地上，背倚着背，懒懒道：“别傻问了，已经骗得够爽快了。”
子义说完，抬头望了望沈天白三人，不满道：“真是的，还指望你们三来救我们呢。”
沈天白低头笑了笑：“不好意思。”
“你们口口声声说被骗，可有证据？”此刻，作为最为重要的一家之主冉笑缘终于发话了：“我的两个小儿，可是亲自在深夜府中将子义和楚一二人拿下的。”
子义道：“证人都站在您那边了，我们又怎么还会有证据呢？”
“噢？”冉笑缘饶有趣味的笑了笑，道：“昨日天刚亮，我便收到一封密信，信中说珏山剑派的小公子和他义弟深夜要来我府上盗宝，我也是半信半疑，结果你们真来了，接着，齐叔说准备来我冉府的不只你们二人，还有绝尘宫的小当家和她的两个同伴。”说到这里，冉笑缘顿了顿，“这不，你们真来了。”
肖希儿直接问道：“谁写的信？”
冉笑缘道：“信中人说，得保密。”
“保密？依我看，怕是不用了吧。”希儿冷笑一声，对屏内一个藏身已久人影道：“杨若云，给我出来！”
天底下除了杨若云，还有谁会跟自己过不去花钱买老头演戏，就为了让自己在楚咫碰钉子，好灰溜溜的跟他回绝尘宫去，妄想。
屏内走出一蓝衣男子，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坏了小姐的计划，还请你不要跟我计较，我也是逼不得已。”
随杨若云一起进门的，还有一高壮的汉子，手拿大刀，一对冲天似的浓眉下长着双恶霸的眼，子义顶着阳光眯着眼看过去，无声的笑了起来。
原来，还有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楚一惊愕道：“是他……”
对，是他，那个与楚一在楚咫第一次相遇时，那个挥着大刀追杀自己的男人，那个一脸惨相败在楚一剑下的男人。
冉笑缘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乐乐道：“暗窟三魔蓝石之子蓝荆霸，绝尘宫**杨子为之子杨若云，都是你们的熟人吧。”
蓝荆霸提了提手中的大刀，怒瞪着地上的子义和楚一，道：“是熟人，熟得很呢！”
子义低声道：“完了。”
“我家小姐也是天性贪玩，会想夜闯冉府也是被奸人所诱，图个乐子，还请冉伯父看在宫主的面子上饶她一回，让我带小姐等人回去，跟宫主说清，请宫主亲自教训。”
杨若云有礼说完冉笑缘便爽快道：“可以。”
杨若云听完，鞠躬一笑，道：“多谢冉伯父。”
“希儿。”沈天白在肖希儿耳旁低声道：“我们真跟他走吗？”
希儿想了想，轻声道：“先出去了再说。”
沈天白随意会意：“嗯。”
“那，你们呢？”冉笑缘把目光转向地上的子义楚一，再看看一脸恨意的蓝荆霸，道：“只要道个歉，我这个老头子也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子义想也没想，脱口便道：“冉叔叔，对不起。”
听子义道歉，楚一却不悦了，他皱眉道：“我们又没错，为什么给他道歉？”
子义转过头冲楚一挤了挤眼，低声道：“没听到吗？先出去了再说。”
楚一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
“不行！”吼一般的声音落地，蓝荆霸握紧了大刀，道：“我跟这两小子，还有帐要算呢！”
一想起自己当日被打败的丑相，蓝荆霸就恨得牙痒痒。
冉笑缘听完，笑道：“你还有什么帐，又准备如何算呢？”
蓝荆霸拍拍胸脯道：“那还用说！正大光明比一场！”
子义闻声，闷闷道：“难道蓝兄觉得，那天还不够正大光明吗？”
蓝荆霸喝道：“奶奶的，你闭嘴！”
子义皱了皱眉，“别那么凶嘛。”
“哈哈哈……”冉笑缘拍手笑道：“好，好，那你们就在我府上好好比一场！来人，给子义和楚一松绑，大家移步前院！”
话说完，杨若云便为肖希儿等人解去绑绳，随众人一起走出了大厅．
子义看着走来给自己松绑的家丁，想起方才冉笑缘一脸玩乐般的表情，嘀咕道：“你斗鸡呢……”
来到前院，大家早已让出了宽敞的空地，一个个都摆着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
杨若云藏身在人群中，却有一丝失落，毕竟自己的目的是让那肖希儿一行人撞上南墙，然后心甘情愿的跟自己打道回府，可不是来这儿看这两小子比武的，不过细来一想，能免费看出好戏，又何乐而不为呢……
蓝荆霸提着大刀，往子义和楚一中间一站，扭了扭脖子，指着楚一道：“我跟这小子比！”
子义看了看还愣着的楚一，原本绷着的小脸一下子松开来，解脱道：“好。”
说完，他灵巧的退到了人群里。
楚一瞅了瞅子义，看着他一点都不严肃的调皮样儿，想说什么，锁了锁眉，但终究没有开口。
“想什么呢，又不是没打过！”子义看着楚一，口气中是满满的自信，两只手在胸前比划了一阵，勾了勾嘴角道：“像上次那样，拿出你的绝招就好。”
楚一想了想，走到子义身前，将他的佩剑柒月还给了子义，低声道：“我不再用别人的剑。”
子义怔了怔，有丝不解，接过剑，看着楚一转身过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他到底怎么了，自己离开后山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藏着这么多的心事不愿说出口……
楚一走回原处，定眼看着一脸杀气的蓝荆霸，握紧了拳头。
可是，那一阵莫名的恐惧，还是从心头袭上来，就如同那晚，在父亲掌下的惶恐。心底，一个声音在呐喊：
楚一，你的武功已经被废了。
楚一，你站在这里，会被打死的。
楚一，你连剑都没有。
可有一句话，却一直萦绕在耳边：
“如果你觉得你打不过了，那你就跑；如果你想打赢他，那你就冲上去，即便你倒下了，想赢的心情也没有输掉。”
楚一握紧的拳头发出阵阵骨音，他看着眼前慢慢逼近自己的蓝荆霸，眉头深锁在一起。
我想赢，想赢的心情，不会因为武功被废而倒下，也不会因为没有剑而怯弱一分。
蓝荆霸提着大刀走到楚一面前，将刀挥起，众人屏住呼吸。
忽然，大刀从蓝荆霸的手中落到地上，他道：“你不用剑，我也不用刀！”
子义眉头一展，想不到这个面目可憎的蓝荆霸，倒也是个颇有正气的人。
楚一提高警惕，注视着蓝荆霸的一举一动，很快，他的第一招就过来了。
“哗”的一声，气流颤动，简单却力道十足的一拳从上袭来，楚一灵敏侧身，一闪而过。
他的力气和那时一样大，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跟他抗衡，唯一能比的，就只有速度。
一连几招，楚一都险些被打中，然而被逼到绝处又巧妙躲过，众人为楚一敏捷的身手和速度震惊，但奇怪的是，楚一一直没有出招，整个打斗的过程，他都一直处于被动地位。
前面几招躲过还行，若一直这样下去，蓝荆霸认真起来，可就不妙了。果然，楚一在第八招时没来得及躲过，只得快速接下了蓝荆霸一猛拳，拳虽没有砸在自己身上，但那份冲击力还是后跌了好几步：“啊……”
蓝荆霸嘴角，扬起了笑意。
看到这一幕，子义的脸色明显降了下来，才几天的时间，他的内力，怎么会忽然弱到这种地步不，不只是内力，除了速度和反应之外，他的力量和招式都跟以前全然不同了。就像一个，根本没有练过武的人……
“啪！”
又是一拳，狠狠砸在了楚一的左脸的。
灼烧一样的刺痛猛然袭来，惊醒了体内的那一份执念。
楚一咬着牙，伸手欲擒住蓝荆霸的双臂，却被他猛力一甩，整个人险些跌倒。
“啪！”
又一掌，重重击在他的胸膛。
子义心中一惊，这个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虽然如此，但楚一惊人的毅力还是让他在这场打斗中坚持了下来，蓝荆霸体形都是楚一的两倍，力量自然占优势，但是楚一身上越来越强大的气势几乎毫不把二人的实力差距放在眼里，倒下，再起来，再倒下，再起来……
直到，浓浓的夜幕降临。
“啊！”
满身淤青的楚一被蓝荆霸一拳击飞数米，撞在大厅正门上，遂跌倒在地。
他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了，额头被打破，血都已流进了眼睛里，身上受的伤更是不用说，这时，子义再也忍不住了，欲冲上前去，却被冉笑缘一掌拦下。
“你没看见他的眼睛吗？”冉笑缘第一次露出严肃的表情，道：“他还没输。”
子义握紧柒月，望向暗黄的灯笼下楚一红色的双眼，为之一惊。那是一双被鲜血浸泡后，染满绝不服输的火焰的双眼。子义握紧柒月的手，在一股信任和钦佩中松了下来。
蓝荆霸一身热汗淋淋，对倒在大厅门前的楚一喝道：“奶奶的，你到底服不服输！”
楚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只手抓住门环，咬着牙起了身，虚弱道：“不服……”
“妈的！”蓝荆霸大喘一口气，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准备趁楚一没有完全站起来给他最后一击，遂快步冲了上去，扬手拳头就要砸在楚一胸上，这一拳的力道，足以让他昏厥时，院中人，皆屏住了呼吸。
“?！”
一瞬间，万籁俱寂。
正当那拳头要落下去时，只听“?”一声，一把冰冷的白剑厉声插在了门上，将蓝荆霸的拳头与楚一隔了开来。四下寂静，肃杀的气氛蔓延，在场的人皆悚然，蓝荆霸整个人僵在原地，张着嘴，半响回不过神来：“这……”
这把剑，快到根本看不见它是从何而来，何时而来。
剑上，萦绕着冰寒之气，如同千年雪山般，将人完全冰封住，不留一点呼吸的余地。
院里的气氛骤然降下来，冷到令所有人窒息。
风声，鹤唳！
大厅对面的屋顶上，亮起了一把泛着红光的利剑。
握剑的男人坐在飞檐上，漆黑的夜里，只能看清一个令人望之怯胆的高大轮廓，嘴角那抹笑容高扬之后，只听他缓缓道：“我说想赢的心情不可以倒下，但也没说像个傻子一样的挨打。”屋顶上，莫浅一的声音划破了夜里的冷寂，“更何况，有人还不同意我这个说法呢。”
屋顶上的话声落地，众人才发现，另一个身着黑蓝长衣的男人出现在了前院中，竟也如那把剑般，不知何时而来。
他高大身影压下了四周的躁动，正对着楚一和蓝荆霸，一双深邃的双眼中，是比那把利剑更冷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