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重归于好

赵眠眠 9379字 2024-07-24 18:27:58
    回到太子府后,叶澜修宣布了一个震惊全府的消息,他要收我为房里人。

    

    府里的丫鬟仆役们开始称呼我为夏娘子,这个称呼将我雷得外焦里嫩,第一次听到妙霜这样叫我时,简直不知如何回应,怔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我怎么一步步的从杜蘅、林夫人、夏青芜走到了夏娘子。

    

    “我不要!”当我名正言顺地躺在叶澜修的床上时,怒而将一个枕头扔到他头上,同时坚决地宣布自己拒绝这个称呼,“难听死了!我宁可叫夏大娘,也不愿意叫夏娘子!”

    

    叶澜修耐心地劝我,“权宜之计,这样咱们两个在一起就不会有人闲话起疑了。既然还要在这里生活,索性做些什么,让我们活得自在些吧!”

    

    听他提及此事,我心中一阵愧疚,“对不起,拖累你也没能回去!”

    

    他拍了拍我的手,“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我之间还用说这个吗?你留下我当然也只有留下,难不成我还能扔下你一个人回去吗?这些天我没敢去国舅府找你就是一直在想当时的事儿。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为我毫不犹豫地挡了那一剑,我却忽视了你的想法。如果当时我让侍卫去寻找夏青城,就不会让你牵肠挂肚,不忍离去了。”

    

    他的话让我心中充满感动,我想起当日在大海上落入漩涡时,生死已不可怕,却怕不能握紧他的手。我们是一体的,患难与共,不离不弃。失去了这次回去的机会,是谁的错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还在一起。

    

    我轻轻地倚进他怀里,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好吧!夏娘子就夏娘子,”我妥协道,“总比夏姨娘顺耳些!”

    

    不过叶澜修传话下去,让府里的人依旧称呼我为“夏姑娘,或者是夏姐姐,让我着实感激他的体贴。虽说只是个称呼,但是这种明显带着小三儿印记的称谓,让我实在是无法接受。

    

    当晚骆寒衣就带着一大堆补品药材、绫罗绸缎和头面首饰来到长熙阁,一来对我再次救了太子殿下表示赞扬,并鼓励我再接再厉,二来恭贺她老公收了房里人,她多了一个姐妹。她的脸上维持着优雅的笑容,竟然看不出丝毫的勉强,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拉着我的手细细嘱咐我要尽快养好伤,要好好伺候太子,及早为太子开枝散叶。

    

    我难堪不已,简直不敢抬头看她,其实我不是针对骆寒衣,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儿,甚至从她的角度来说,我才是那个分享她丈夫的小三儿。我只是对这件事感到尴尬。

    

    叶澜修看出我的尴尬,挥手替我打发了骆寒衣,“时辰不早了,青芜有伤在身,还要休息,你也回去吧!”

    

    骆寒衣神色僵了一下,很快又恭顺地答道:“是,妾身疏忽了!殿下和夏……妹妹早些歇息吧!”她犹豫了一下,有之前叶澜修的传话,终究没有叫我夏娘子而是称我夏妹妹,让我松了一口气。虽然妹妹依旧是正妻对小妾的标准称呼,但是总好过夏娘子。

    

    转身之际,我见她微垂着头,神色落寞。再大度、再受古代礼教熏陶的女人,也无法在丈夫的宠妾面前不心生委屈。尤其是叶澜修如此地毫不掩饰对她的不耐烦和对我的关切。

    

   我心中微微叹息,这场阴差阳错的穿越,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无法按照原来的轨迹去生活。我自是不甘心目前的身份,连一个妾氏的称呼都觉得无法忍受,而骆寒衣又是何其无辜,她的心中又会有多少的委屈和自伤。如果易地而处,我绝对无法做到对丈夫的漠视如此隐忍,我宁可跟苏晏几私奔,浪迹天涯,也好过这么憋屈地过日子。

    

   夜晚,我终于可以和叶澜修并排躺在床上,头枕着他的手臂,像我们以前那样。这次错过了流星,没有回去现代,反而让我们有了破釜沉舟,或者说是破罐破摔的想法。

    

   回家的日子遥遥无期,短期旅游变成了长期滞留,那也只能继续过日子。而且还要尽量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心。不再小心翼翼地看人脸色,生怕露馅儿;不再步步为营,处处谨慎;不再处心积虑地去扮演以前的叶澜修和夏青芜。演的了一时,还能演一辈子吗?既然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我们不需要再扮演别人,叶澜修和夏青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周围的人认可也罢,怀疑也罢,都由他们去吧。所有的困难,我们一起去面对,我们要靠自己在这个时空开拓出一条活路。

    

   我能体会到叶澜修的转变,黑暗中传来他冷冷的声音,“我不会放过叶澜昊的!他指使人刺了你一剑,我肯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这次还真不是他做的。”我叹了口气,将乌国宴会那日的事儿重头到尾向他说了一遍,并分析道:“要我看,咱们都中了赤赫的圈套,这不过是一个一石二鸟的连环计,旨在伤了你,再嫁祸叶澜昊。”我念及当日情形,不禁问叶澜修“当日的事儿后来是如何解决的?圣上问叶澜昊的罪了吗?”

    

   面对我的问题,叶澜修解答道:“转天早朝上,就有御史弹劾叶澜昊行径卑劣,谋害公主不成又刺杀我,罪大恶极。骆氏一派力保叶澜昊,反咬我妄为长兄,陷害弟弟,置天煜声誉于无物。反正是一通混战,两派人马吵得不可开交。刑部查出想刺杀我的刺客并未叶澜昊的手下,又说那包蚀心散也是有人故意陷害二皇子,最后圣上压下此事,并未彻查,只让叶澜昊闭门思过, 又训斥了我一顿,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那是不是雅若公主的婚事最终还是落到了叶澜澈的头上?”我了然问道。

    

   “确实如此,这件事搞得我和叶澜昊纷纷落马,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叶澜澈了。叶澜澈于金殿上长跪不起,死活不肯娶公主,被圣上骂了一顿,这几日都罚他跪在昭和殿思过。听闻昨日昏过去了,被皇后接到了凤鸾宫亲自照料。”

    

   黑衣人、主上、蚀心散、叶澜澈与雅若的婚事,我把所有的事儿联系在一起,叹息道:“看来我们的敌人可不止叶澜昊和骆贵妃啊!”

   

   我将所有的事儿联系起来跟叶澜修述说了一遍,叶澜修听罢冷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后娘娘好计谋!可笑我之前还以为她是真心实意为我这个便宜儿子着想。却原来不过是面慈心苦,早有预谋。”

    

   “相对你这个养子,她当日更希望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太子。这样看来我是她一早安插在太子府的眼线,只可惜她做梦也想不到,我已不是当日的夏青芜,更不会害你!”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儿,真相却让我颇为郁闷,“不过,我相信叶澜澈并不知情,不然他也不会一力拒绝娶雅若公主。”

    

   “谁知道呢?演戏给别人看也未可知!”叶澜修说道。

    

   我想反驳他,却忍住了,叶澜澈对以前的夏青芜有情,反对娶公主应该不是作秀。不过我识趣地没在叶澜修面前提及此事。

    

   “那个云谨言又是怎么回事儿?”叶澜修问我,“他干什么总对你如此殷勤?”

    

   我正要跟他说这事儿呢,于是原原本本地将我们二人中了孽债情蛊这件事告诉了叶澜修。叶澜修听得目瞪口呆,“果真有蛊这回事儿!在现代时我就听说过云南和西藏某些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会下蛊,我一直以为是人们以讹传讹呢!”

    

   我叹了口气,“不亲身经历,我也不敢相信。世上有许多我们不了解的事儿,我们不懂,并不能说明它就不存在。想想看,以前你能相信穿越吗?我们还不是落在了这个异世。”

    

   叶澜修自然而然地问怎么才能解了这个蛊,我支支唔唔地说了出来。

    

   “什么?”叶澜修的嗓音高了八度,人都惊跳起来,“你……有没有跟他……”

    

   “没有,绝对没有!”我赶紧安抚他,“我都心软了,不忍心别人替我受苦,吐口同意解蛊后再疗伤,但云谨言是个君子,他知道我心有所属,拒绝解蛊了。”

    

   叶澜修呼出一口长气,后怕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怪不得他一直紧追你不放,我还道是要让你监视我这太子府,原来是为了这个。”随即用手捏住我的鼻子,咬牙切齿道:“你胆儿肥了!跟别的男人阴阳交合啊!?这个念头都不该有!想都不许想!”

    

   “我错了,我错了!”我胡乱求饶。

    

   他哼了一声松开手,开始认真地教育我,“你这心软的不是地方,你说那话时想过我吗?你跟个陌生男人上床了,我怎么办?咱们两个还怎么在一起?这事儿是随便能答应的吗?”他越说越来气,伸手敲我的头。

    

   我愧疚地垂下眼帘,不敢看他,“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太冒失了。我当时想着如果你能原谅我,那是我的造化,如果你不原谅,不要我了,我就一个人离开。我只是不忍心看到别人承受本该是我来承受的痛苦,你知道剔骨剜肉有多疼吗?如果我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这个人还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做不到置身事外。”

    

   “你呀!”叶澜修叹了口气,“这事儿又不是你的错,是那个下蛊害你们的人。你虽然同情云谨言,但是说不定就是他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下了蛊,还连累了你。你不能为了别人的错误牺牲自己,牺牲我,牺牲我们的感情!”

    

   他测过身面对我,语气郑重,“答应我,任何时候,都要先想想我们再做决定。上次你为了阿城,放弃了我们回家的机会,这次你又为了云谨言差点儿毁了我们的婚姻。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但是我受不了你总是为了别人而把我置之脑后。”

    

   我听他提及回家的事儿,心中黯然,他还是怪我的。

   

   叶澜修忍耐道:“好了好了,我们不提这事儿了,看来我早该对你下手,省得旁人惦记。”他拍拍我的肩膀,“等你伤好后,咱们就鸳梦重温,别再跟我说身体是别人的问题,指不定还得用多少年呢,就当是自己的。我都守寡大半年了,难不成一天待在这儿走不了,就一天不能碰你!”

    

   我扒拉开他拍我肩膀的手,“你别碰到我肩膀啊,不然云谨言在国舅府睡得好好的,也能突然跳起来!”

    

   “你别这么说。”叶澜修声音中透着心有余悸,“让我觉得是他躺在我旁边似的。”

    

   “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呐呐着。

    

   “还有什么?”叶澜修颤声问我,他今晚受得的刺激太多,已然都出了岔音儿了。

    

   我鼓足勇气说出来,“听云谨言说,这个蛊毒不解,我不可能有孩子。”

    

   叶澜修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我很是不安,黑暗中我找到他的手,紧紧握住,想用他手心的温暖驱散我心中的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声音故作轻松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这有什么关系,正好不用避孕了,我还担心你这身体太过虚弱,三年抱俩儿对身体不好呢!再说了,我们总是要回去的,在这儿生孩子多危险,这里的医疗哪能和现代比,生个孩子跟走趟鬼门关一样。等我们回现代了,再生!”

    

   他抽出我握着的手,安慰地又想来拍我的肩膀,手在半空又生生止住,改为拍了拍我的手背,“困了,睡吧!”

    

   多年的相处,让我对他的了解比他自己还要深。虽然他话语中显得无所谓,我却能感觉出他的在意,只是不忍心让我难过,才故意说得这样轻松。

    

   我在黑暗中久久睡不着,我生不出孩子来,一年他能忍,两年三年他也能忍,五年、六年凭着对我的感情也忍了,但是如果是十年八年呢?如果是在这里一辈子呢?

    

   我胡思乱想了一夜,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了,睁眼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叶澜修自己上早朝去了,没有吵醒我。

    

   妙霜端来洗脸水,虽然依旧叫我夏姐姐,却神色明显拘谨恭敬了许多,再无往日缠着我要我给她做点心时的那种亲昵。我对她道:“如今我受伤起不来,辛苦你照顾我了,等我好了,一定给你做爱吃的玫瑰糕。”

    

   “妙霜以前年幼不懂事,总是劳烦夏姐姐,以后妙霜一定尽心伺候姐姐。”妙霜吓得差点儿给我跪下,让我不知说什么好。

    

   我敏感地感受到了身份的变化让我一跃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周围的人看我的眼光都不一样了,有艳羡的,有不屑的,有讨好的,人生百态,不一而足。

    

   午膳前苏宴几来长熙阁探望我,对他的到来,我觉得有些诧异。若在现代社会,探望病中的异性朋友自然不算什么,但是这是在男女大防的古代,他前来看望卧床不起的我,就显得颇为突兀了。尤其最近叶澜修不知听信了谁的谣言,对他很有几分不满,更让我更觉得苏晏几来得不合时宜。

    

   我勉强起身下床,靠坐在软榻上,他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为了避嫌,我特意让妙霜开着屋门。苏晏几慰问了我的伤势,又送给了我一瓶金疮药,我谢过他,让妙霜收下。

    

   我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来是有话要对我单独说,于是遣走了周围的人,让妙霜也到院中守着。

    

   说起来我们两个的身份实在都够奇葩,他暗自爱慕太子妃,我是太子的现任房里人。

    

    “我与太子殿下两情相悦,情难自禁,还请苏公子谅解!”我首先打破了沉默。

    

    “夏姑娘言重了,晏几的心事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如今二皇子一派连续受挫,太子殿下在朝中渐有威望,也是晏几功成身退之时了。即便没有太子殿下与姑娘之事,晏几也会向殿下进言,让晏几隐退。”

    

    我见他如此想得开,又处处为叶澜修着想,不禁感慨他的付出,向他直言道:“不知苏公子有何打算?依我之见,不如向太子殿下自请出府,以苏公子的才干,自可以在外面有一番作为。”我怕他误会,又补充道:“我不是赶你走,只是真心觉得苏公子已经为太子殿下付出这么多,再继续待在太子府里实在是委屈你了。”

    

    “晏几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姑娘处处为晏几着想,晏几明白并心存感激。只是……”他迟疑着,不知如何说。

    

    “只是你放心不下骆寒衣。”我替他说了出来。他对骆寒衣的心思恐怕也只有我知道,若说他如今在太子府还有什么牵挂的话,肯定是骆寒衣。

    

    他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苏公子这又何苦!”我叹息着,“恕青芜直言,你们两个根本没有可能,暂且不说你们二人的身份,单是太子妃对太子的情意,你也是看在眼里的。苏公子不如以慧剑斩断情丝,于你于她都是上策。”

    

    “晏几对太子妃不敢心存奢望,看她一眼,晏几都会觉得是对她的亵渎。我只是想知道她安好,想默默守候在她的旁边。能够跟她在一方天空下,能够听到周围的人时不时地提及她,甚至偶尔能远远地看到她的身影,于晏几而言,已然心满意足。”

    

    他爱得如此卑微,如此死心塌地、无欲无求,倒让我不好劝了。况且从现状来看,我还是他心目中女神的情敌呢,这关系可真够复杂的。

    

    他既然冒着惹恼叶澜修的风险来找我,必是有事儿,却一直没有进入正题,我忍不住问他:“苏公子对太子妃的情意,青芜一直看在眼里,不知青芜可以为你做点儿什么吗?”

    

   我这么问他,心里却在琢磨着,他不会是想让我替他跑腿儿向骆寒衣隔空传情吧,又或者想让我助他和骆寒衣私奔!这个想法让我热血沸腾,帮助自己老公的大老婆和他的宠妾私奔,这么狗血的事儿竟然让我遇到了!

    

   苏晏几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瞬间贼亮的双眼,他闭上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语气中带着痛楚,“昨天晚上,我见到她独自走在长熙阁外的小径上,目中含泪,神色悲戚。我……我只恨我没有能力能让她重展笑颜。晏几思来想去,能够劝说太子殿下的也只有姑娘你了。晏几有个不情之请,若姑娘能够劝说太子殿下……毕竟……太子妃是殿下的正妃……”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已是声如蚊呐。

   

    虽然他说得含含糊糊,颇为隐晦,但我想我明白了他想对我说什么,一时不禁怀着崇敬之心对他刮目相看,我一直觉得自己就够圣母心的了,谁的事儿都放在心上,看到路边要饭的都能哭一爆,没想到今天遇到比我段位更高的人,竟然可以如此不求回报地付出,甚至不惜来求心上人的情敌,替他的心上人在老公面前美言几句。可惜我这个人虽然有时候确实有点儿稀里糊涂的,但是在感情上,我自问还算是个拎得清的人。

    

    “对不起!”我向他直言道:“苏公子如果是想让我劝告太子殿下善待太子妃,请恕青芜无能为力。其一,这件事我张不开嘴,也没有这个劝说立场。其二,我与太子殿下两情相悦,也请你将心比心,我又怎能劝说自己的爱人去亲近其他女子。青芜只是个小女子,没有苏公子这样的心怀。青芜一直将苏公子视为好友知己,今日不怕跟你直言,我唯一的心愿不过是跟心爱的人白首偕老,相伴一生。我与太子殿下两个人之间永远没有第三人才好。青芜唯一能够承诺的是绝不会在太子殿下面前诋毁太子妃,他日太子殿下若果真倾心于骆寒衣,我就立即离开,决不纠缠。”

    

    苏晏几神色愧疚,“是晏几冒失了,提出这等非份的要求,愧对姑娘的‘知己’二字。晏几身为男子却不如姑娘通透豁达,实在是惭愧。”

    

    “苏公子不必如此,正所谓关心则乱,你对太子妃的情意让青芜感动,只是苏公子爱得太苦,苦了你自己。”

    

    苏晏几唇角牵出一抹甜蜜的微笑,静静地吐出八个字,“虽苦尤甜,心甘情愿!”

    

    我心中叹息一声,放弃了继续劝说他的念头,这世间有多少痴心人,即便遍体鳞伤依旧不改初衷。感情上的事,谁又说得上是值得与不值得呢。

    

    “还请姑娘保守此事,不要让旁人知道。”苏晏几起身一揖,“此事若让太子殿下或者是太子妃知晓了,晏几真是无地自容。”

    

    “苏公子放心,青芜保证,这件事绝对不会从我嘴里说出去。”

    

    正在此时,一身太子正装的叶澜修走了进来,眉头紧锁,神色不愈。

    

    苏晏几赶紧起身行礼,叶澜修却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软榻前,随意地坐到榻上,伸手抚上我的面颊,温柔道:“嗯,今日的气色好多了,吃过药了吗?这会儿饿不饿?”

    

    我刚刚还跟苏晏几讨论骆寒衣的问题,这会儿叶澜修就当着他的面对我如此亲昵,让我很有几分不自在。

    

    苏晏几也是面色尴尬,“既然太子殿下回来了,属下先告退了。”

    

    叶澜修不语,苏晏几也不敢走,躬身站在那里。

    

    叶澜修根本没有回头看他,过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什么叫……‘既然太子殿下回来了,属下先告退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本宫没回来,你……就可以接着留在这里吗?又或者说,因为本宫回来了,所以,你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说得苏晏几脸都红了,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我诧异地看向叶澜修,以我对林岳的认知,他向来书生气重,只知道在实验室里跟那些瓶瓶罐罐打交到,曾几何时,他变得如此言语犀利,能够精准地抓住别人话里的漏洞。而且他身上多了一分上位者不怒而威的气势,尤其在对苏晏几说话时,平平淡淡地几句话,并不见如何的声色俱厉却让苏晏几冷汗都冒出来了,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叶澜修却不再理苏晏几,就让他手足无措地站着,向我笑语晏晏道:“我今日上朝的时候,心中异常惦念你,便早早回来了,谁料到了长熙阁的大门口,妙霜看到我就往里跑,被我叫住了。这一路过来一个人影都没看见,这长熙阁里的下人真是越来越不中用。我已经传话下去,扣罚长熙阁里所有下人三个月的月俸。再有下次,就全都轰出府去!”

    

    我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他接着道:“哦,对了,我还让人打了妙霜十个板子,这两天她伺候不了你了,回头我让薛管家再拨两个丫头过来。”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我惊讶之极,尤其是听到他打了妙霜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刚要张口质问他,他却伸出一根手指按在我的唇上,微微向我摇头,“嘘……”

    

    我竟然被他震住,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在他面前我一向是有话就说,毫无顾忌的,而此刻我却哑口无言,他让我感到陌生,陌生到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这才站起身,踱步到苏晏几身前,“晏几,你是本宫最信任的下属,不过,你要明白,什么东西你能碰,什么......碰不得。”

    

    苏晏几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轻晃了一下,方哑声道:“属下……明白!”

    

    我知道他必是想起了骆寒衣,然而看在叶澜修的眼里,却是此刻一副做贼心虚的表现。叶澜修的面色徒然一沉,冷冷道:“既然本宫已经回来了,你也可以走了!

    

   苏晏几又行了礼,匆匆退下。待到苏晏几出了门,我终于爆发出来,“你疯了吗?干什么对这个院子里的人打打杀杀的,是我让屋里人都退下的,也是我让妙霜去院子里的,因为苏晏几有话对我说。”

   

   “他对你说什么了?”叶澜修盯着我的眼睛。

   

   “说......”我赶紧顿住,苏晏几的心事又怎好让叶澜修知道,“说当日乌国宴会上赤赫的阴谋。”

   

   叶澜修笑了一下,“你看,你从来都不会说谎,你一说谎脸就会红,眼睛也四下乱转不敢看我。他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你是怀疑我吗?怀疑我跟苏晏几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竟然不信任我!”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没有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他!”叶澜修替我掖掖被角,“你嘛,也不用为他遮掩了。我太了解你了。你就是个软心肠的滥好人。即便他对你有了非分之想,提出了什么非分的要求,你也不会告诉我,你怕我生气,怕我惩罚他。是也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忍不住分辨,“苏晏几对我并无非分之想。”

   

   苏晏几真正存有非分之想的人是骆寒衣。我却不能这样告诉叶澜修。苏晏几信任我,才将心底的秘密告诉我,我如果如此随意地告诉别人,岂不是有负他的信任。我刚还答应他这件事儿绝不会从我嘴里说出去,扭头就告诉了叶澜修,自己这关就过不去。

   

   再说,我相信这么点儿小事儿还不会影响我跟叶澜修的感情,这么多年的相恋相惜,交换过誓言的正经夫妻,这个信任度还是有的。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口道:“你看看,我这儿连屋门都没关,大敞窑开,再说,我这肩膀上中了一剑,连床都下不了,你觉得,我们还能干什么?”

   

   听我提到剑伤,叶澜修软了下来,温言道:“我当然信你,不信你还能信谁?我只是太在意你了,你又是个心软的性子,我怕你会被别人利用,当然要看紧你点儿。”他轻轻搂过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的怀里。“我不能没有你,你知道吗!”

   

   “为什么你总盯着苏晏几不放?”我不解地问,“要说爱慕,现成的叶澜澈和云谨言都是我的铁杆粉丝,一个是青梅竹马,一个是为了解蛊,怎不见你找他们麻烦?”

   

   “那是因为你的态度不同!”

   

   “什么态度?”我不禁抬起头。

   

   “无论是叶澜澈还是云谨言,你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即便是你差点儿和云谨言......”他哼了一声,连那个词儿都懒得提,“你也坦白地说了,我虽然当时生气,但却不会迁怒。偏偏在苏晏几的问题上,我总觉得你有事儿瞒着我。”

   

   我没想到他这样敏感,不过苏晏几的问题确实是我在瞒着他,这倒也让我无法反驳。“反正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儿。”我嘟囔道,“如果我做了,我肯定会让你第一个知道。”

   

   “你还敢说!”叶澜修气得咬牙,伸手过来又要捏我的鼻子。

   

   我一偏头躲开他的魔爪,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一把推开他,“那妙霜呢?”

   

   叶澜修叹了口气,没好气儿道:“我没打她,她好好的呢,我让她给你熬药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有你这么吓唬人的吗?”我习惯性地用手去拍胸口,却在离胸口还有五公分的地方停住,没有拍下去,我已经学会一举一动皆轻手轻脚,谁让我还有个感应器呢?

   

   虽然叶澜修说我才是那个受了牵连的,但是单凭云谨言替我痛过那么多次,我也无法不心存歉意,况且他在那种情形下依旧拒绝了我,我无以为报,只有对自己多加小心。

   

   转天早上我躺在床上,看着叶澜修在屋中穿戴整齐,准备进宫上朝。

   

   妙霜端着早膳蹭了进来,自昨天叶澜修回来后,她一直没敢进这个屋子,连药都是让薛管家新送来的丫头沐莲送进来的。

   

   叶澜修瞟了她一眼,吓得她哆嗦一下,手里的托盘差点儿扔到地上,哆哆嗦嗦道:“给太子殿下请安,给夏姐姐请安。”

   

   叶澜修低头喝茶,并未理她。我见她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手里托盘上的碟碗都在她的轻颤中发出“叮当”的脆响,不禁出言缓解道:“快放下吧!昨天吓坏了吧!我听说了,太子殿下生气了,以后可要当心些,别再毛毛躁躁的。”

   

   我本来不过是当着叶澜修的面替她解围,她却可能以为我在责备她,战战兢兢地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后,扭头扑通一声跪在床前。

   

   我最讨厌跪来跪去的,以前自己跪别人有心里障碍,如今见别人跪我同样不舒服,皱眉道:“快起来,这是干什么?”

   

   妙霜膝行了几步到床沿前,大眼睛里噙着眼泪,“对不起青芜姐姐,昨天我在大门口看到太子殿下突然提早回来,一时害怕想赶紧回来告诉你,却被太子殿下叫住了。殿下问我,我就说出来姐姐和苏公子在屋里,殿下也没让我进来通报,自己走进了屋。妙霜不是故意透露姐姐和苏公子的事儿,只是当时太紧张了,就说了出来。”

   

   我皱皱眉头,我本来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她却如此诚惶诚恐,倒好像是因为说出了我的秘密而对我心存愧疚似的,让我说怪她也不是,说不怪她也不是,只能淡淡道:“心底坦荡,就不会有故意不故意之分。我和苏公子不过闲谈,并没有让你望门把风。你先下去吧。”

   

   妙霜又惊恐地看了叶澜修一眼方躬身退下。

   

   本来我与叶澜修已经和好了,这一来又有些尴尬,我见叶澜修依旧喝茶不语,委屈道:“我没有!”

   

   叶澜修放下茶盏,向我微微一笑,“我知道。”

   

   我放下心来。叶澜修见我一脸的轻松无奈地摇摇头,语义不明地似有所指道:“你呀,别总拿别人都当好人。”

   

   “什么意思?”我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待要细问,他草草用过早膳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