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草原公主

赵眠眠 12095字 2024-07-24 18:27:57
   入夏以来昼长夜短,古代没有空调风扇,我还好说,这具身体畏寒,不觉得太热,叶澜修就比较苦楚了,上朝的时候还要穿着亵衣、中衣,外罩太子宫服,虽然夏衫都是轻薄的面料,但是对于习惯了夏天T恤短裤的现代人来说,半天下来苦不堪言,比在现代大热天的穿西装打领带还难受。

   

   宫里的勤政殿早已摆上了敬冰,太子的长熙阁里也在屋内四角摆上了冰盆,绕是如此,叶澜修依旧觉得难以忍受,让我把床上的帐子都撤了,连夏布的帐子也不挂,说是夜里憋气,睡不着。

   

   叶澜修的太子生涯倒是有声有色,摊丁入亩的政策在江南两省试推行后,虽有士大夫及乡绅贵族的小股阻力,但总的来说新政深得人心,百姓交口称赞。再加上江南本是富足之地,在叶澜修的建议下又将前三年的赋税降低了三成,因此新政推行较为顺利,势头喜人。圣上已下令明年开始在湖广基地继续推行。

   

   相比摊丁入亩,屯军恳田的推行则更为顺畅,可以说百利无害。岭南本就居住民少,还多是少数民族,耕种经验不丰富。而岭南荒地众多,气候湿热,一年四季都极适合作物生长。圣旨下后,驻军在短短一个月间,已开垦了数十顷荒地,工部派出的农桑好手也已押送着适合岭南耕种的良种在路上。

   

   这个夏日,圣上的身体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在朝堂上昏厥了两次,圣上感到力不从心,将禁军羽林卫的兵符交给太子保管。此举再次引起朝堂上的悸动,不少人重新站队,有些本来中立观望的官员近来也纷纷往太子府走动,一时太子府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叶澜修即便在府中也不得休息。

   

   与叶澜修相比,我的生活就乏味多了。这个时空的女子不能随便出门,况且为了我的安全,叶澜修不让我一个人出去。偶尔他有空闲陪我出去放放风,也要跟着一大群侍卫,走马观花的一会儿就回府了。

   

   我每日看着冰盆里的冰慢慢融化,最终化为一盆水,总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自己已经与世隔绝了一样。外人不会进内府,即便有女眷前来也是由骆寒衣招待。府里的丫鬟我也不敢过分交往,雪嫣她们虽然与我交好,但我怕她们发觉我的破绽,不是以前的夏青芜,所以轻易不敢找她们说话。

   

   如今政局不稳,指不定我们周围有多少各方势力派来的眼线,因此我让叶澜修借口喜欢清静将长熙阁的丫鬟仆役遣走大半。

   

   薛管家将新买入府的几个家底干净的丫鬟带到我面前让我挑选,我留下一个面相讨喜的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圆脸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笑起来有一对小酒窝,名字叫妙霜。其实我并不需要这个孩子做什么,只是她对以前的夏青芜毫不知情,我跟她在一起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不用那么设防。

   

   于是叶澜修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就成了我带着妙霜玩,她跟我的小尾巴一样,我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我做的点心她第一个试吃。正是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大多喜欢甜食,她的捧场让我的烹饪热情空前高涨。

   

   寂寞而漫长夏日,我最盼望的是阿城的到来。夏青芜和弟弟夏青城分开好几年了,几年中也只是偶然能见一面,所以阿城对我没有丝毫的怀疑。他是个懂事儿的少年,怕我伤心很少跟我说起以前家里的事情。对我来说这样当然最好,免得在他面前穿帮,但是这样越发让我心疼这个弟弟。

   

   对阿城我真的是疼到了骨子里,也许是我把对杜诚的宠爱和思念转嫁到阿城身上了,也许是这具身体的血脉与阿城相同。总之有他的存在,我觉得我在这个异世不再是孤苦无依。

   

   唯一让我介意的是每次阿城来太子府中都会带着个拖油瓶云谨言,隔三岔五便来来太子府白吃白喝,美其名曰与我培养感情。当然,没他带着阿城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阿城也不可能进入内府来见我,所以我对云谨言也只有忍了。虽然云谨言对我的执着让我莫名其妙,但好在他并没有过分的举动,只是时刻观察我,对我的保护欲更是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让我很是郁闷,他管得也太宽了吧!

   

   八月底的时候,按照现代的阳历来算,差不多是九月底十月初了,暑热已消,早晚更是凉风习习。

   

   第一场秋雨过后,乌国的使臣来到了天煜国。乌国地处天煜西北面璧山之外的大片草原之上,以游牧为生,马背上的民族骁勇善战。二十几年前曾进犯天煜国,被先帝叶归擎派当时的大将军李信所败,元气大伤后退回璧山以北,此后对天煜皇帝俯首称臣,如今年年向天煜进贡马匹牛羊等岁贡。作为安抚和回报,天煜也会将粮食布匹等物赐给乌国。

   

   此次乌国的使臣是为他们的小公主的婚事而来。为表示乌国对天煜国的尊敬和臣服,乌国国君的子女婚事多由天煜皇帝赐婚,为了加深天煜和乌国的紧密联系,两国皇室多有通婚。当今圣上的敏妃就是乌国国君的亲妹妹。乌国的王子都已年长娶亲,大王子还娶了天煜国的安平郡主为王妃。如今乌国国君只有这么一个小女儿没有婚配了。

   

   据说小公主诞生之时,草原上升起一轮明月,月光皎皎,将草原照亮。草原上的人从没见过这么亮的月亮,堪比白日的太阳,本在日间才绽放的萨日朗花也沐浴着月光竞相开放,成为至今乌国人留在记忆中的美丽而奇异的画面。国君非常疼爱这个小女儿,视若珍宝,取名雅若,意为明月。乌国上下都非常喜欢这个小公主,称她为草原上最美的萨日朗花。

   

   圣上病体违和,让太子全权负责接待宴请乌国使臣。叶澜修从苏晏几处恶补了接待别国使臣和的礼节和知识,仓促上阵很有几分忐忑,于是打算让我穿上男装,扮成随从幕僚之类的跟班跟在他左右。有我在身边,他还是比较安心的。

   

   此次宴请乌国使臣是在昭阳行宫,并非寻常外面的酒肆,安全自是不成问题。我对于终于能够走出太子府去到远一点儿的地方很是欢欣鼓舞。

   

   这两日乌国使臣进宫拜见圣上,我自是不能跟去的。但是明日太子在昭阳行宫设宴,我倒是可以堂而皇之地跟着叶澜修一起出席。晚间苏晏几向叶澜修提议,“乌国虽然二十几年前为先帝重创,但乌国人向来骁勇善战,草原上十万的骑兵战斗力不容小窥,若殿下能够得到乌国的助力,则于朝堂纷争上自是如虎添翼。”

   

   叶澜修对朝廷纷争并不放在心上,反正我们早晚要回去的,因此随口问道:“如何能得到乌国助力呢?”

   

   “迎娶乌国雅若公主为侧妃。”苏晏几答道。

   

   “啊?”我跟叶澜修同时倒抽了口气,尤其是我,更是如鲠在喉。一个骆寒衣还不够,再来一朵萨日朗花,我们跟叶澜修都够凑手开一桌麻将了。

   

   “不行!”我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貌似现在的自己是没力场反对的,于是又硬着头皮补充道:“太子殿下已有正妃了。乌国公主身份尊贵,若让公主做侧妃是否委屈了公主?”

   

   苏晏几答道:“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将来继承大统后,皇后宝座也不可能是外族女子,乌国公主如今做太子侧妃,将来为天煜国的贵妃丝毫没有辱没公主。当今圣上的敏妃就是雅若公主的亲姑姑。圣上肯定也有此意,所以才会让殿下主持宴请使臣。”

   

   我叹了口气看向叶澜修,这事儿还得他反对才好。看来我跟叶澜修穿过来,别的好处没沾到,桃花倒是旺旺的。

   

   叶澜修摆摆手,“多事之秋不宜节外生枝。”

   

   我二人相视一眼,心有灵犀。我们等的就是回家的时机,在此之前自是麻烦越少越好!

   

   苏晏几不再争辩,躬身退下。

   

   叶澜修去沐浴了,我因与苏晏几越来越熟稔,因而送他出长熙阁。我忽然想到,若是叶澜修突然消失了,他该怎么办呢?骆寒衣又该如何自处?

   

   于是我旁敲侧击道,“太子殿下早晚离开太子府的,苏公子最好及早为自己做打算。”

   

   他却误会了我的好意,颔首道:“夏姑娘放心,晏几明白太子终将继承大统,若殿下不弃,晏几愿再做殿下的侍卫。若殿下对我有其他安排,那宴几也是绝无二话。”

   

   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跟要轰他走似的,我又不好解释,只能闷头走在旁边。

   

   苏晏几倒是风光霁月地毫不在意,向我道:“晏几知道夏姑娘对殿下的忠心,与晏几一般无二,姑娘事事以殿下为重,为殿下着想,晏几对姑娘只有感激,不会介怀。”

   

   我勉强笑了笑,“苏公子高义,青芜多有不及。”

   

   “晏几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忽然认真道。

   

   他语意郑重,我忙打起精神来,“苏公子请讲。”

   

   苏晏几反倒有些沉吟,斟酌一番方道:“姑娘对殿下一片痴心,殿下对姑娘也是青眼有佳。只是太子妃毕竟是殿下的正妃,虽然骆氏和二皇子与殿下形同水火,但太子妃无辜。况且以前殿下冷淡太子妃也是形势所迫,如今殿下在朝中渐有声望,他日若要君临天下,必是要与太子妃举案齐眉方能得到朝臣百官及世人的认可。所以,晏几恳请姑娘,多劝劝殿下,不要对太子妃过于疏远,反而应该渐渐修复和太子妃的关系。”

   

   这是自上次太子妃生辰后,他首次跟我提及骆寒衣,竟然是让我劝说叶澜修与骆寒衣做对真夫妻。但是这个任务对我而言太艰巨了,我支唔着,“他们两个心结颇深,恐怕……”

   

   “殿下对太子妃是有顾忌,主要还是骆氏和二皇子的关系。”苏晏几打断我道,“他日殿下得偿心愿,天下太平,骆氏的威胁自是不复存在。”

   

   我可没他这么高风亮节,心爱的人可以这么大度地往别人怀里推,忍不住问他道:“苏公子难道不为自己想想吗?难道你没有什么想达成的心愿?”

   

   他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晏几的心愿就是他日殿下荣登宝座,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骆寒衣。”

   

   我一下子站住,愣愣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太子妃的芳名,这个名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带着无限的柔情和缠绵。

   

   他也停下脚步看着我,语意坚定道:“晏几一生只在意两个人,于殿下是知遇之恩,为了殿下的大业,晏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于太子妃是倾慕之情,只要能让太子妃愁颜不再,过得安乐,晏几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苏晏几走后,我一个人站在长熙阁的院落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苏晏几第一次说出对骆寒衣的倾慕,却是将这份深情化作呵护,默默地守候在她的身后。在这个时空越久,我觉得牵绊越多。骆寒衣、苏晏几、叶澜澈……他们不再是一场旅途中的陌生人,他们鲜活而生动,有着各自的喜怒哀乐,与叶澜修和夏青芜息息相关。还有阿城,我的弟弟,我若走了,他将失去唯一的亲人。

   

   我叹了口气,回身往回走。初秋的夜风带着几分沁凉吹在身上,树影好似黑色的剪影一般在暗空中微微摇曳,徒然带出几分森冷之意。庭院深深,仆役也都歇息下了,四周黑漆漆的,只有远处大殿的窗扇透出模糊的光,我裹紧身上的衣服,快走了几步,莫名的恐惧笼罩全身,仿佛身后随时会跳出个人来。

   

   我的直觉果真不是盖的,因为下一秒钟,身后就真的多出一个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鬼魅一般。没等我惊叫出声,一把长剑就比在了我的脖子上,黑暗中只见雪白的剑锋闪着森然的光,我感到脖颈间冰冷过后一阵温热,有液体缓缓流出,心中一凉,手脚发软差点儿坐到地上。

   

   “多日不见你倒过得安逸。还记得主上的命令吗?”

   

   这公鸭桑一响,我就听出来了,老熟人啊!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来还是有组织的人呢!这么多日子这个虚无的主上没有找我,我果真是已经把他丢到脑后了。

   

   我赶紧表忠心,“奴婢时刻不敢忘了主上的指令。主上说过让奴婢接近太子,如今奴婢已经完全取得了太子的信任。”

   

   “嗯。”那人满意地哼了一声,撤下长剑。

   

   我赶紧去摸我可怜的脖子,因为没有痛感,所以我不知道伤得重不重,会不会伤及动脉啊!一摸之下,感觉手心微潮,原来血流得并不多。指尖摩挲了一下伤口,好像刀口也不深,只是浅浅地划了一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我明白得很深刻,于是毕恭毕敬道:“不知主上还有什么指令给奴婢?”

   

   那人负手而立,“主上想知道,太子叶澜修是否有意娶乌国的雅若公主为侧妃?”

   

   “府中幕僚倒是劝太子娶公主为侧妃。”我真真假假地答道,“但太子殿下不置可否,似乎并无此意。”

   

   “既然太子无意娶乌国公主就好办了。”那人接着道:“主上对你很满意,现在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你一定要办好。”

   

   “请您示下。”我一副义不容辞的狗腿嘴脸。

   

   “二皇子对雅若公主志在必得,明日宴请乌国使臣,他也会到场,主上让你找机会进言太子,务必阻挠二皇子和公主的婚事。记住,公主和三殿下方是良配。”

   

   我迟疑了一下,“您老的意思是让太子促成三殿下与雅若公主成婚?圣上会同意吗?”

   

   那人声音徒然一寒,“你只需做好你份内的事儿,别的不用你管。你要提醒太子,如果二皇子与乌国公主成婚,必会于太子不利。”

   

   “您老放心,太子于公主一事上无意,他更不会倾向二皇子,这么看来就只剩下三殿下了,奴婢一定会向太子进言的。”我拍着胸脯道。进言没问题,成不成我可管不着。

   

   “好,这件事办成了,主上必有重赏。”

   

   “请代奴婢谢主上恩典。”我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再抬头时,四周已经没有人了,我也没敢仔细找,捂着脖子连滚带爬地回了屋。

   

   叶澜修刚刚沐浴完,看到我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看我的脖子,好在刀口不深,血也早就凝固了,简单擦洗了一下,敷上香肌续玉膏,我这才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地将刚才的事儿说给叶澜修。

   

   叶澜修听了也皱了眉头,“这个主上到底是什么人?”

   

   我将前因后果仔细想了想,“得益最大的是三殿下叶澜澈,你说会不会是……”我跟叶澜修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我叹气问他:“要不叫苏晏几过来商量商量对策吧?”毕竟我们现在最能信任的人就是他了。

   

   “算了吧!”他沉吟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想想也是,爱谁谁吧!我们早晚是要离开这里的人,何必再节外生枝。

   

   第二天早上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就起来了,能见识到古代皇帝的行宫还是让我很期待的。

   

   我让妙霜帮我准备了一身白色的男子外衫,衣摆上以银线绣着几尾竹子,微风拂过,衣摆翩翩,便可见闪着银光的竹叶摇曳生姿,很是飘逸。我又在腰间系上玉扣银丝腰封,挂上香囊玉佩,再让妙霜帮我梳成男子发式,拿叶澜修的一个白玉冠束在头发上,对着铜镜照照,满意地看到自己果真有几分浊世翩翩佳公子的味道,比男子秀美,比女子英气。

   

   昭阳行宫在京城东郊,依黛山而建,将栖雁湖围在其中。虽然有思想准备昭阳行宫必然是奢侈华美的,但是真的身临其境时还是感叹此间的美景,青山绿水,亭台楼阁,奇花异草,无一不美。

   

   一行人来到行宫的漪兰殿,乌国使臣还未到,自己人倒是来了不少,我放眼望去,二殿下和三殿下都来了。

   

   叶澜昊打扮得很是光鲜,一身绣四爪青龙的亲王服,面料考究,绣工精细,细看之下飞龙都是彩线捻着金丝绣成的,光彩夺目,富贵华丽,看来正如昨日的黑衣人所说,叶澜昊对乌国公主是势在必得的。

   

   叶澜澈就低调多了,虽然也是亲王的正服,却远没有叶澜昊那么扎眼。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见到太子前来,不过起身一礼。待看到我在旁边,神色微微一黯,别过脸去,不再看我。

   

   不过片刻,乌国使臣一行二十几人便到了漪兰殿,使臣头领是乌国国君的长子赤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高大健硕,目测着比叶澜修都要高出小半头,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赤赫五官立体突出,可以说是一个相貌英伟的男子,只是他眼如鹰隼一般锐利,与他目光对视时,总给人以一种猎物被猛禽盯上的感觉。

   

   双方一通寒暄后各自落座。叶澜修坐在了大殿正前方的主座上。下面左右两列对坐,乌国使臣坐在左边,右边是天煜的皇子和朝臣,每人面前都摆放在几案。珍馐美味依次端上来。

   

   赤赫盯着面前桌上的一道鹌子水晶脍笑道:“在我们草原上,人们喜欢用刀切着烤好的羊肉牛肉来吃,不像你们中原人吃得这么精细秀气,一道菜也要花费那许多功夫,煎炒烹炸,却不知复杂的工艺反而令食物失去了自身的味道。”

   

   赤赫的中原话说得很是流利,但他的语气中却带着明显的挑衅。叶澜修只能打圆场道:“我朝也是为了远道而来的客人精心准备食物,以尽地主之谊。”

   

   赤赫冷笑,连个谢字都未说,拿起象牙筷夹起一块水晶脍放到嘴里,方道:“味道倒也不错,不知如何烹制的,来日我们乌国人过上中原人的日子,也做来尝尝。”

   

   这就不仅仅是挑衅,而是赤裸裸的威胁。不待太子发话,叶澜澈就皱着眉毛冷冷道:“本王倒是觉得草原上的烤羊更有嚼劲儿,待本王效仿先辈带人翻过璧山,捉几头草原羊烤来尝尝。”

   

   赤赫微微一笑,“我尊敬的燕王殿下,别忘了草原上不光有羊,还有狼呢。”

   

   叶澜澈闻言怒而起身,朗声道:“那本王倒要看看草原上的狼除了贪婪成性,是否有传言的那么厉害。”

   

   赤赫神色微变,须臾笑道:“我不过是问问面前这道菜的烹饪之法,燕王殿下为何如此激动?”

   

   眼见殿上气氛凝重,作为主持之人的叶澜修只好呵斥叶澜澈,“三弟坐下,不可对贵客无礼。”

   

   叶澜澈胸膛起伏,终是不能违背太子的命令,“哼”了一声坐下,不再理赤赫。

   

   大殿门口一阵喧哗,却是有人大步走了进来,我定睛一看又是个老熟人,云谨言,只是不知道他一个闲散国舅爷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他一身雪白的袍子,无纹无饰,半披着长发,头上也只有一根透明的水晶琉璃簪。阳光从他的背后照过来,仿佛给他渡上了一道淡金色的光晕,水晶琉璃簪折射着阳光更显得玲珑剔透,映衬得他的脸犹如美玉雕成的一样。

   

   所有人都被他绝世的风华震慑住,呆呆地看着他。此刻他走得匆忙,发丝飞扬,衣袂飘飘,真如从云端走下来的一般。我只看了他一眼,就后悔起来今天穿了白衣,在他的映衬下,我身上这件绣着银色竹枝的衣服显得无比俗气,那些玉佩香囊什么的更是多余,全然没有他那种浑然天成,道骨仙风的韵味。

   

   当然,他一张嘴,道骨仙风神马的立即就破了功,“爷的心肝儿啊!你没事儿吧!”

   

   我抽了抽嘴角,看着他被脚下的台阶一绊,然后连滚带爬地扑到我面前。

   

   云谨言上来伸手就扯我的衣领。我的衣领比较高,一来挡住我没有喉结,二来是为了挡脖子侧面的伤口。

   

   我终究没有躲过他的魔掌,揪扯中衣领落下来,被他看到了脖子上的伤痕,在香肌续玉膏的作用下伤口已经凝结,只剩下一道红线。他一把把我抱在怀中,悲愤不已,“哪个天杀的敢伤了你?疼死爷了!”

   

   我扒拉开他的爪子,重新掩上我的领子,“没人伤我,我自己不小心划破了。”

   

   他神色越发地惊惧,嘴唇抖着复又扑过来,“你不会是想自尽吧!有什么事儿让你这么想不开的?跟爷说说,刀山火海,爷替你出头。”

   

   我慌忙躲到叶澜修身后,再三向他保证我活得开心快活,根本舍不得死。

   

   叶澜修对着云谨言怒目而视,如果眼神能射出子弹来,云谨言早就成筛子了。

   

   事发突然,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跟着跑进来的是阿城,见到他家国舅爷这份没出息的样子忙带着歉意向我小声解释道:“昨晚国舅爷突然说要找姐姐,大半夜的我死活拦着没敢让国舅爷出门。今日一大早,爷连衣服都没换就跑到太子府去找你,却听说你已经来昭阳行宫了,这又匆匆赶过来。”

   

   叶澜修寒着脸,“既然国舅爷来了,就请入座吧。”

   

   云谨言想腻在我身边坐,被叶澜修一指,指到了叶澜昊和叶澜澈之间。宫女上来加了座位,阿城拖着他家丢人现眼的主子到下边,按坐在椅子上。

   

   自从云谨言进入漪兰殿,赤赫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手中的酒杯歪了,洒了一身的酒也不自知。他痴痴地看着云谨言,“美人,你的美貌比草原上的朝阳更耀眼,比珍珠玛瑙更夺目,跟随我回草原吧!”

   

   云谨言的容貌已经超越了性别范畴,但他是天煜国的国舅爷,虽然赤赫是情难自禁,但是直呼国舅爷为美人,还要带回草原就成了公然的侮辱。叶澜澈再次起身,差点儿掀了面前的桌子。

   

   而作为被倾慕对象的云谨言倒是无所谓地坐着没动,“三小子,快坐下,舅舅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怎么在小辈面前也没个长辈的样子!”

   

   众人狐疑地看着云谨言,就见云谨言笑眯眯地向赤赫道:“孙女婿,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爹,我那大侄子,最近身体可还好?”

   

   赤赫勃然变色,乌国的使臣也都对云谨言怒目而视。赤赫的手已经习惯性地放在了腰部左侧,那是要拔刀的姿势,虽然他的刀在进殿前已经卸下来留在了殿外。

   

   “你说什么?谁是你孙女婿,谁又是你大侄子?”赤赫咬牙切齿地问道。

   

   云谨言一脸见到亲人的热情,“孙女婿,你的王妃安平郡主是我姐夫的堂兄的亲孙女。见面她要叫我一声‘叔公’,你不就是我的孙女婿嘛!你爹就是我大侄子啊!叔公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带什么见面礼,不过看到孙女婿这么结结实实,虎头虎脑的,叔公很是欣慰啊!”

   

   赤赫黑着脸招手,下首的一个乌国使臣小步跑上来,凑在赤赫耳边一阵叽咕。须臾赤赫挥挥手,那个人又退了下去,只留赤赫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云谨言比叶澜修可要活跃多了,招呼着向赤赫一一介绍几个外甥,“来来来,孙女婿远道而来,叔公给你介绍介绍。”指着叶澜修,“这是你大表叔。”又指指两边的叶澜昊和叶澜澈,“这是你二表叔、三表叔。”

   

   他抬头看向我,我头皮一阵发麻,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赶紧往后躲,可还是没能逃脱厄运,云谨言一指我,“这是你叔祖母。”

   

   赤赫眼角跳了跳,握着酒杯的手一用力,手中的酒杯被捏得粉碎。云谨言跳起来,带着一脸的关切紧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快看看,伤到没有?叔公这里有药。”

   

   赤赫一扬手,手里的粉末纷纷落到桌上,“不必了,药你留着自己用吧。”

   

   云谨言皮笑肉不笑地坐下,一副我就是在做戏,气的就是你,你能奈我何的嚣张气焰,嘴里却还说着客套话,“都是一家人,孙女婿不用那么客气。”

   

   门口又是一阵骚动,我暗自叹了口气,今天的宴会还真是不太平。这次要闯进来的是一个红衣少女,手里一根油亮乌黑的皮鞭挥得虎虎生风,嘴里说着,“让我进去,我是乌国的雅若公主,我来找我大哥哥。”

   

   周围侍卫得知她的身份自是不敢伤到她,但也不能放她进来,只能将她挡在门外。叶澜修扬声道:“都住手,让雅若公主进来。”

   

   侍卫忙住手分立两旁,雅若公主冲侍卫首领扮了个鬼脸,跑进大殿。我这才看清雅若公主,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样貌甜美娇艳,俏皮可爱,长着一双会说话的乌溜溜的大眼睛。头上梳着许多条辫子,辫尾缀着红色的玛瑙石,一身红裙火一样的耀眼,裙子却不像中原女子那样拖到地上,长度只在小腿中央,脚上蹬着一双鹿皮靴子。雅若公主名不虚传,果真像一朵美丽的萨日朗花。

   

   赤赫见到她呵斥道:“不是让你待在驿馆里吗?你怎么跑来了。”虽是呵斥,语气却并不严厉。看来草原上民风比中原开放,也没这么多规矩,所以赤赫并不觉得妹妹跑来有什么大不了。

   

   雅若跑到赤赫跟前撒娇道:“谁让大哥哥不让我来的,驿馆里好闷的,无聊死了。”

   

   赤赫无奈道:“这里不是草原,中原人毛病多,女孩子不可以抛头露脸。听话,还是回去吧。”

   

   雅若咬着下唇,委屈的不说话,叶澜修见状劝道:“雅若公主既然来了,就是我们的客人。”又让宫女搬来了椅子给她,雅若这才展颜一笑,坐在赤赫身边。像所有天真烂漫的女孩一样,好奇地打量桌上的食物,拈起一块精致的莲花糕放进嘴里。

   

   赤赫只是笑笑并未阻止,看着妹妹的目光倒是少有的温和,向叶澜修解释道:“父王没有让她来,是她自己偷偷爬上了运货的马车,等我发现她时已经离开草原很远了,所以只能把她带来。”

   

   雅若匆匆咽下口中的食物,理所当然道:“我当然要来,父王答应过让我自己挑选驸马的。”

   

   这回连赤赫都有点儿难堪了,“胡说什么,哪有公主自己挑驸马的。这件事要由父王和天煜国的皇帝共同商定。”

   

   雅若闻言瞪圆了眼睛,“可是那也要我喜欢才行啊,如果父王和天煜的皇帝指给我一个我不喜欢的驸马,我就回草原去,嫁给草原上的巴图鲁。”

   

   赤赫闻言哈哈大笑,“好,草原上的公主不像他们中原的女子任人摆布,当然要嫁给配得上她的人。”说者手臂一划,将我们所在的这大半边都囊括在内,“这些人都是天煜国的皇族重臣,你看看可有你中意的。”

   

   几个皇子和朝臣都面色尴尬,哪有这么办事儿的,这是拿天煜国的皇子亲贵们当萝卜白菜让公主随便挑啊。

   

   雅若公主没有丝毫的扭捏,大大方方地挨个观看所有的人,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看到云谨言时,她眼睛一亮,起身径直走到云谨言的身前,手中的马鞭一指,歪头问道:“你愿意做我的驸马吗?”

   

   虽然天煜国众人觉得公主问得粗鲁直白,但是这般的天真浪漫,毫不做作,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任是谁也无法生气。

   

   云谨言微笑着看着她,缓缓摇摇头。

   

   “为什么?”小公主习惯性地咬着下唇,露出可爱洁白的小门牙,面上很是失望与不解。

   

   云谨言挑了挑眉毛,声音很是温柔,“因为我有病。”

   

   “什么病?”雅若满脸的怜悯。

   

   “相思病。”云谨言不紧不慢地说,“我的心里住着一位姑娘,让我夜思梦想,所以我得了相思病。”

   

   “哦,原来你有喜欢的人了,那就算了。”小公主一点儿也不纠结,率直得可爱,“再说你比我还好看,我要是把你带回草原,人们该说你才是草原上最美丽的萨日朗。”

   

   雅若公主的目光扫过云谨言身旁的阿城,自言自语道:“这个不行,比我还小呢。”阿城一下子羞红了脸。

   

   小姑娘竟然转头看向了我,“你能跟我回草原吗?”

   

   我受宠若惊地摇头,“不能。”

   

   “为什么?”雅若问。

   

   我看了看身旁的叶澜修,实话实说道:“我也有相思病。”

   

   小公主抛下我,看向叶澜修,叶澜修没等她开口相问就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小公主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你们两个都有病。”

   

   雅若来到叶澜昊身前,叶澜昊摆出一副最优雅殷切的笑容,起身相迎,“公主殿下!”

   

   其实单论相貌而言叶澜昊很是英俊,穿的又极华丽,应该属于少女杀手一类的。但小公主摇头后退了两步,“不,我不喜欢你。”

   

   看来人还是要讲眼缘的,明显叶澜昊没得公主的眼缘。

   

   叶澜昊的笑容僵在脸上,很是尴尬。小公主已经跑到了叶澜澈的面前。

   

   叶澜澈一直独自饮酒,一杯接一杯,头都没有抬。小公主弯下腰,从下往上看着他的脸,“你有喜欢的人吗?”

   

   叶澜澈手中的酒杯一顿,下意识地看向我,又马上调回目光,饮尽杯中酒,使劲儿摇摇头。

   

   小公主如释重负,“太好了,我也没有。”说着自然而然地坐到叶澜澈身边,欢快道:“你比草原上的巴图鲁还能喝酒。我陪你喝好不好?”

   

   叶澜澈低头看着指间的酒杯,跟没听见一样并不言语。须臾他放下酒杯,跟谁也没打招呼,起身走出了漪兰殿,将脸上犹带笑容的小公主晾在原地。

   

   赤赫愤怒地站起来,咬牙道:“太子殿下,三殿下看不起我们乌国的公主,这是对我们乌国的侮辱。请转告你们的皇帝,我们即刻回草原去。”说着拖起他的妹妹转身就走。

   

   叶澜修有些为难地看看我,真让赤赫他们就这么走了,他这接待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我本来不想管的,这个赤赫骄横跋扈,很讨厌。不过我摸了摸脖子,想起昨夜黑衣人的话,我还有任务在身呢。赤赫走了不要紧,叶澜修也最多是挨皇帝几句数落,落个办事儿不利的名声,我们都要回家了办事利不利的也无所谓。但是,如果那个主上怪罪我怎么办?没等我回家,恼羞成怒一刀结果了我怎么办?于是我赶紧叫住赤赫,“赤赫王子请留步。”

   

   赤赫头也不回地走到大门口,护殿的侍卫横在门口,不让他们出去,赤赫回头阴狠地看着我,“怎么,这是要向我们草原宣战吗?”

   

   “王子误会了。”我踱步到大殿中央,“天煜国与乌国习俗不同,婚姻大事必须由父母决定,三殿下若此刻点头,反而是轻慢了贵国公主。王子刚才也说了,公主的婚事要由我朝的圣上和贵国国君共同商议,不可能真由公主自己随意挑选。刚才公主殿下还看中了我呢,我若点头,王子是否能够同意我成为你的妹婿,贵国国君又是否能同意这桩婚事呢?”

   

   赤赫眯了眯眼睛,他早已知道我女扮男装,若我刚才点头答应,公主的婚事可真成了一个天大的笑柄。赤赫此时也只能给自己找台阶,“是我妹妹过于娇纵,被我父王宠坏了。但是三殿下一言不发就走,太过无礼。”

   

   我摇头,“赤赫王子你错了,三殿下若说了什么才是无礼,才是对贵国公主不敬。他若说‘好’,将来圣上和贵国国君为公主选的驸马不是他,公主名誉受损,遭世人耻笑,未来的驸马又将如何自处?公主和驸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他若说‘不好’,公主当堂被拒,脸面何在?乌国的颜面也将受损。三殿下只有不置可否的离开,回宫请求圣上裁决,才是对公主对贵国的尊敬。”

   

   赤赫脸上阴晴不定,“那就立刻进宫求你们的皇帝指婚。”

   

   这哪是指婚,是逼婚啊!一个念头划过我的脑海,是不是他们本来就是冲着叶澜澈来的,才会这么急切?

   

   不过这事儿可不归我管,我冷笑道:“赤赫王子有所不知,即便是民间婚配还要合合生辰八字是否合适呢,皇族大婚更是要求卦问占,可不是红口白牙说订就能订的。再则钦天监预测今年冬季是几十年不遇的酷寒天气。如今秋收将至,圣上忙着诏令工部征收各地粮食储备过冬,这其中还包括赐给乌国的粮草,恐怕这几日圣上都无暇顾及赐婚一事。王子不若稍安勿躁,多等几日,也好带着公主在京城走走看看,游乐一番。”

   

   叶澜修也适时地走了下来,拉赤赫归席,“杜蘅说得正是此理,还请赤赫王子细细思量,今日如果三弟表明了态度才是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本宫看三弟和雅若公主年纪相当,堪为良配。本宫回宫也会向圣上禀明此事,若贵国国君也有此意,再着手求卦问占,三书六聘。公主的婚事可马虎不得,该有的礼节程序都齐全才不算委屈了公主。王子看这样处理可好?”

   

   赤赫想了想,点点头,右手放在左胸上向叶澜修行礼道:“我们草原上的人没有这么多的条条框框,随意惯了,只要两个年轻人互相看中,禀明了父母,搭个新帐篷就能一起过日子。太子殿下不要介意。”

   

   接下来又是一番敬酒,我悄悄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场风波是消于无形了。一扭头看见云谨言微笑着看着我,我调转眼神,只当没看见。

   

   雅若公主凑到我身边,忽闪着大眼睛问:“这么说,三殿下离开不是因为讨厌我?”

   

   她的样子很有趣,好像是小孩子在思考大人的问题,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人讨厌呢?我微笑着说 :“不是的,他没有讨厌你。”

   

   “哦,那就好。”她松了口气,小声向我道:“你们几个都有心上人了,那个二殿下我看了不喜欢。如果三殿下再不愿意做我的驸马,我就只能在那些白胡子中间选驸马了。”

   

   她悄悄指了指坐在皇子下手的朝臣们,果真好多都花白了胡子。

   

   我忍不住“扑哧”笑了,不管赤赫是否为了什么目的极力促成公主和叶澜澈的婚事,但是我相信雅若自己只是天真烂漫地选一个顺眼喜欢的男孩。

   

   见我笑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脸红得像发辫上的玛瑙。我见她娇俏可爱,忍不住牵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吃点心去。”

   

   她甩开我的手,谴责道:“你不是有心上人了吗?她知道你牵着别的姑娘的手会难过的。”

   

   我凑到她耳边悄悄跟她说了几句话,她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我,须臾笑得像一朵鲜花在阳光下粲然开放,“姐姐真聪明,下次出来我也穿男装,大哥哥就不会说我了。”

   

   之后的宴会很圆满,云谨言懒得在这里支撑,早早的走了,临走不忘给我一个翡翠雕花的玉瓶,瓶身碧绿通透,一看就是上好的冰种翡翠。我以为是他讨好我的小礼物,谁知他深情款款地说:“随身带着,以后要是不小心蹭破了哪里,千万别再用那个香肌续玉膏了,那个抹在伤口上太疼。这是我让神医莫伤配的伤药,加了二十四味珍稀草药,抹上不那么疼。”

   

   虽然我不在乎什么疼不疼的,但是在他殷殷目光的注视下,我这个颜控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将玉瓶放进怀中。他见我收下,又唐僧上身地嘱咐了我一番才带着阿城离开。

   

   赤赫也没有再挑什么刺儿,看来对今日的结果比较满意。

   

   宾主尽欢后他带着雅若和其他乌国使臣回到了驿馆。倒是雅若跑过来再三跟我约定回头去太子府找我玩。我知道她在这里没有朋友很寂寞,又喜欢她天真质朴,便答应下来。

   

   唯一黑着脸的是叶澜昊,强忍到赤赫他们离开,连告辞都没跟叶澜修说就拂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