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桃花朵朵

赵眠眠 6718字 2024-07-24 18:27:56
   六月初六迎来了太子妃的生辰,太子府里自是张灯结彩,忙进忙出的仆役也换上了新衣服,人人得了太子妃的赏钱,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宫里皇上和皇后的封赏前一日就到了府中,因此今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叶澜修就和骆寒衣换上太子和太子妃的朝服进宫谢恩去了。

   

   我百无聊赖地在长熙阁院内看书。太子府的藏书很多,但是正统的书我一概不爱看,只有些异闻游记类的话本,我才耐得下性子来看竖体的繁体字。

   

   今日手中拿的是一本《八荒异闻录》,都是一段段的小故事,什么八旬老翁一夜之间返老还童;一对多年无子嗣的夫妻,庭院里挖出棵人形的首乌,结果翌年生了个大胖娃娃;还有翼长一丈的鲲鹏鸟,能够驮着人在天空中翱翔……

   

   忽然一则故事吸引住我,讲的是一个人走在旷野上,天上飞来一颗流星引得他驻足观看,流星越来越多,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个人非常好奇,向前一步走进了漩涡里。于是他来到一个神奇而陌生的国度,这里有高耸入云的建筑,街道上到处跑着包着铁皮的怪兽,天空中有飞翔的铁鸟......故事在描写了这个离奇世界的种种奇观后戛然而止,仿佛是爱丽丝梦游了一番仙境,却并没有说明这个人到底怎么去的,他是否只是魂魄到了那里,是否把身体留了下来,他是否还能回来......

   

   流星、漩涡、陌生离奇的异世……这会不会就是我们的穿越呢?我心中一阵狂喜,看来我们的穿越不是唯一的,这个时空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找到流星,找到正确的方法,我们有机会再经历一次穿越。也许,我们就可以回到现代了……

   

   手中的书突然被人抽掉,一个年轻的声音戏谑地问:“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连爷进来了都不知道。”

   

   我扭头看到是叶澜澈,沐浴着阳光站在庭院里,年轻英俊的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自从上次他带云谨言来府,后来又自己来过几次,我都借故躲开没有见他。这次他没让人通报就直接进了长熙阁,倒让我避无可避。

   

   他随手翻了翻手里的书,“你以前不是从不肯看这种书的吗?我看的时候,你还笑话我来着,说什么都是些江湖术士胡说八道来骗人的。怎么,不看你的诗词歌赋改看这胡言乱语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昵地伸手刮我的鼻子。我皱眉,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指,遮掩道:“奴婢一个扫地丫头哪有那闲情逸致看什么诗词歌赋。这本也不过是随便翻出来看着玩的,正觉得无趣想放回去呢,”

   

   我不过随口一说,叶澜澈却误会我自伤自艾,过来扳住我的肩膀,“阿芜,我知道一说起这些来你心里难过,你素有才女之名,如今却沦落至此。好了,阿芜,都是我不好,我们不提以前的事儿了好不好?”

   

   我不习惯他对我这么亲近,挣开他的手,冷了语气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也快回来了,三殿下既然是来给太子妃贺寿的,还是赶快去前面吧!”

   

   他神色受伤,垂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须臾抬起头来,又是一脸璀璨的笑意,“阿芜,你有没有发现我今日有何不同?”

   

   他的笑容有些刻意,带着讨好与小心翼翼。一时让我有种欺负了小孩子的感觉。我站到一个他够不到的安全距离,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胖了?”

   

   他冲我摇摇头。

   

   我又看了他一遍,抱歉道:“对不起,奴婢看不出三殿下有什么变化。”

   

   “你再看看我今天的穿着。”他忍不住提醒我。

   

   我这才发现,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袍,上绣四爪飞龙,这个是天煜国亲王的正装,看来他是封王了。只是今日来太子府给太子妃贺寿,算是家宴,穿平常的衣服就好,这身打扮显得过于隆重了。这个三殿下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新封了王爷,忍不住穿上正装来我跟前显摆。

   

   我赶忙屈身拜下,“原来三殿下封王了,奴婢恭喜殿下。”

   

   “嗯,是啊,阿芜终于发现了。”他语气欢快道:“就在昨日,父皇在朝堂上御口亲封我为‘燕王’,工部已经着手选址建爷的燕王府。工部拟了几个地方,一处在城东靠近渭河的地方,那里景色好,地方开阔;一处就在离太子哥哥的太子府两条街之外;还有一处,离小舅舅的国舅府很近,是当年父皇还是庆王时的府邸,工部说修缮翻新一下就可以搬过去了。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喜欢哪个地方?”

   

   我知道我的话会伤了他,于是尽量放柔了声音,“殿下自己的王府自己决定就好,不必问奴婢的。”

   

   他强颜欢笑道:“怎么不问你,爷还想让你做燕王府的女主人呢。”

   

   “殿下折煞奴婢了。”我正色道:“殿下的婚配自有圣上和皇后娘娘决断。燕王府的女主人也将会是天煜国的名门闺秀。青芜只是太子府里的一个婢女,担不起殿下的厚爱。”

   

   笑容消失在他年轻的脸上,他紧抿着嘴唇,坐着一动不动。我硬下心来,再次催促他离开,“三殿下请移步慕贤堂,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差不多该回来了。”

   

   他闻言,慢慢转头看向我,再也无法故作欢快,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迷惘和忧伤,“为什么阿芜?为什么我这次从边关回来,觉得你整个人都变了。以前每次我说到等我封王了,有了自己的王府就接你出去,你就会笑。我对自己说,我叶澜澈这一生一世都要对你好,让你永远快快乐乐。可是现在,你冷冰冰的拒我以千里之外。为什么阿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不能原谅?”

   

   一口气憋在我的胸口,呼不出去吐不出来,我只能对叶澜澈轻声道:“三殿下,对不起。”

   

    “对不起?”叶澜澈苦笑出来,“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他站起身面对我,一伸手竟然擒住了我的手腕,神色激动道:“阿芜,我想要的只有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当时你娘领着你进宫拜见母后,在御花园的梅花下,你穿着红色的斗篷站在雪地里,我躲在假山后看着你,还以为你是从梅花中幻化出来的小仙子。从那时起,我的眼睛就只围着你转,你笑我就开心,你哭我就会心疼。

   

   你家出事儿的时候,你天天哭。你知不知道,你哭的时候,我躲在门外陪着你一块儿哭。我恨我自己太小,恨我没能力保护你。我开始发奋用功,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去御林苑练习骑马射箭,只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你的依靠。如今,我终于封王了,我可以保护你了,我有能力给你一份尊贵舒适的生活,我可以把阿城一起带到我的王府,让你们姐弟团聚。我还想着如今我是燕王,我可以让刑部重审你父亲的案子,如果他果真是被冤枉的,就能还你家一个公道。阿芜,你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让你重新接受我?”

   

   他的话让我感到心酸,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在他眼中看到了不解和迷茫,但是我不敢心软,此时的心软绝不是善良,而是对他这份真情的亵渎,“三殿下,你为了青芜做得很多很多,但你这份情意,我只能是辜负了,真的对不起。”

   

   有些话我说不出口:对不起你的爱人已经不在了,对不起我占用了她的身体,对不起,我不是她,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叶澜澈的目光由迷惘转为痛苦,他怔怔地看着我。我想挣开他抓着我手腕的手,可是他抓得很紧,很用力。

   

   “你,臭小子,快放开她!”门口一声爆喝,吓得叶澜澈一哆嗦松开了我。

   

   一个身影冲过来,一脚踹在叶澜澈身上,在他的新衣服上留下个显眼的鞋印。

   

   我正想看仔细是何人如此大胆,连三皇子燕王殿下都敢踹,就见眼前淡紫色的银光一闪,那个人已经来到我的身旁,将我揽在怀中,伸手托起我之前被叶澜澈抓着的手腕,心疼不已道:“看看,都青肿了。疼死我了!”

   

   “哪个找死的敢踹你家爷爷?”叶澜澈冷不防被踹了,自是不忿,待看清来人却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小舅舅,是您啊!”

   

   唉,原来是我的另一个爱慕者来了。他这阵子也没少往太子府跑,门槛都快踢破了。

   

   我心中苦笑,夏青芜,你这具身体竟然招惹上两大朵桃花。

   

   今日云谨言穿了一身淡紫色的锦袍,袍上闪着淡淡的银光,很是耀眼。我推开云谨言,“不知国舅爷驾到,奴婢失礼了。”

   

   叶澜澈也看到了我的手腕,其实青肿倒不至于,就是被捏红了,他呐呐着道歉到:“对不起啊,阿芜,我一时不小心,没有控制好力道,伤到了你吧!疼吗?”

   

   我冲他摇摇头,“三殿下言重了,不碍事儿的。”

   

   “怎么不疼?没伤在你身上,你当然不知道。”一旁的云谨言却是依旧不依不饶。

   

   叶澜澈莫名其妙地看着为我打抱不平的云谨言,“小舅舅,您怎么会来这儿的?太子哥哥和皇嫂回来了吗?”

   

   “哼,爷不来?爷不来怎么知道你小子对你小舅母不敬呢?”云谨言愤愤道。

   

   “啊?小—舅—母—?”叶澜澈吃惊地看着云谨言,又看看旁边的我,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须臾失魂落魄,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

   

   我气急,虽然我是想让叶澜澈彻底死心,但是也不愿意搭上云谨言这个妖孽,“三殿下,你别听国舅爷浑说,没有这回事儿的。”

   

   “怎么没有这回事儿,我堂堂国舅爷至今未娶亲,就是一直等着你呢,你可不能始乱终弃啊!”

   

   我呸!谁跟你乱过了?气得我直觉得眼前发黑,“国舅爷,话可不能乱说的,青芜不过是太子府里的小丫鬟,一直本本分分,从未离开过太子府半步,更没跟你有过任何瓜葛。”

   

   “瓜葛啊!那还不是想有就能有。”云谨言一脸人神共愤的无耻,“爷这就进宫面圣说我云谨言要了你这个人。青芜你也不必担心你的身份,圣上他若不答应,我就让他这辈子做不成姑夫。你放心吧,此事不成,我姐姐和我爹都饶不了他的。”

   

   我被震慑住了,一时都忘了反驳。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不要脸到如此境地的。

   

   叶澜澈神色怆然,轻声问我,“阿芜,这是真的吗?”

   

   云谨言又是一脚踹过去,“没大没小的,你舅母的名讳也是你随便叫的。”

   

   叶澜澈生生受了一脚,躲都没有躲,眼圈却红了,“小舅舅,我这么叫她好多年了。我一直喜欢她。她……她也说过喜欢我的。”

   

   “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喜欢不喜欢。”云谨言一脸的痛心疾首,怒其不争,“你才多大啊!不想着孝顺爹娘,不想着报效朝廷,不想着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你整天想着姑娘!你那学问道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好不好!

   

   再说,你好意思跟舅舅争吗?舅舅一把年纪了,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我为什么天天混在外面不愿回家,那是因为国舅府虽大,却是冷冰冰的,可怜舅舅我一个人这么多年形单影只,孤孤单单。你摸着良心问问,舅舅对你怎么样?哪次你那皇上老爹数落你,罚你,不是舅舅替你说情。哪次你去舅舅的国舅府,舅舅不是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上次你看上了舅舅的那把金弓,舅舅二话不说送给你了,银子都没找你要,对吧!你自己说,你还跟我争,你对得起舅舅我吗?”

   

   云谨言一番言论让我五体投地,这货跑这儿刷下限来了啊!

   

   “澈儿知道小舅舅对澈儿好!”我还在震惊的当口,叶澜澈红着脸低下了头,可怜的孩子已经被云谨言拐到沟里去了。“澈儿也不是要和小舅舅争什么,只是澈儿心里……”

   

   “澈儿,你的心思舅舅明白。”云谨言拍拍叶澜澈的肩膀,语重心长,“可是男儿在世自当做一番惊天伟世的大业,怎能痴迷于儿女情长。你现在还小,不能一味地纠缠在小儿女的情愫中。你不要忘了,你是天煜国的三皇子,是燕王,是圣上钟爱器重的儿子,你要有更开阔的眼界,更宽广的胸襟。男人嘛,要先立业后成家,等你成就了一番作为,再来考虑感情之事,你会发现现在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年少的情感不过是一段过往云烟……”

   

   叶澜澈在云谨言的教导下频频点头,我实在看不得他这么欺负叶澜澈,忍不住出言相讥道:“奴婢倒不知道国舅爷做了何等惊天伟世的业绩,成就了何等作为?”

   

   “这个……”云谨言不紧不慢地收回拍在叶澜澈肩头的手,转头看向我,神色不变地微笑道:“青芜想知道我的事儿?这是个很好的开始,咱们可以慢慢聊。”

   

   “不想知道。”我对着他面无表情。

   

   我向云谨言和叶澜澈拜了拜,“奴婢也想跟二位爷澄清一件事儿。承蒙二位垂爱,青芜无以为报。只是青芜心已有所属,还望二位不必在青芜这里浪费时间了。”

   

   “谁?”他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太子殿下。”我实话实说道。

   

   “太子哥哥?”

   

   “我那大外甥?”

   

   二人一脸的震惊。

   

   “这些日子我与太子殿下朝夕相处,觉得能在他身边陪伴他已经是我天大的幸福。奴婢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守护在太子殿下的身旁。”我说得斩钉截铁,语意铿锵。

   

   叶澜澈失神地喃喃道:“阿芜,原来你不愿意跟我走,不愿做燕王府的女主人,更不愿做我的小舅母,你是想做我的小嫂嫂。”

   

   云谨言推了推叶澜澈,“你可以走了,彻底没你什么事儿了。”

   

   叶澜澈失魂落魄地向门口走去,走到大门口又回头看向我,神色庄重,“阿芜,既然咱们说过的话你都忘了,我叶澜澈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小舅母也好,是我的小嫂嫂也罢,我叶澜澈再也不会纠缠于你。”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门。我看着他年轻而骄傲的背影,知道已经彻底伤害了这个少年的感情。

   

   我回过神来发现云谨言抱着胳膊在一旁打量我,见我看他,似笑非笑道:“我怎么觉得你从未喜欢过三小子,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是一直在骗他玩吗?”

   

   “以前的夏青芜没有骗过三殿下,现在的夏青芜更不会骗他。”我闷闷道。

   

   云谨言若有所思,不置可否。

   

   我躬身向他道:“国舅爷钟情于奴婢,让奴婢很是惶恐,这世上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恋。国舅爷若有什么事儿让奴婢做,尽可以名言。若没有,就请国舅爷移步吧!奴婢已经表明心意了,也请国舅爷尊重奴婢的选择。”

   

   “表明心意又如何?”云谨言贴近我,低声道:“你和我那大外甥之间的事儿恐怕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爷可不像三小子那么好糊弄。”

   

   想起曾经在他面前露过的马脚,我有些心虚,退后一步示弱道:“国舅爷为何不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是只倾心于太子殿下。”

   

   正在此时,阿城匆匆走了过来,告诉云谨言太子和太子妃回府了,请云谨言去慕贤堂。云谨言深深看了我一眼,经过我身边时在我耳边说道:“就像你说的,这世上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恋,对不对?”

   

   看着云谨言出了门,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在他面前,我总是觉得压力山大。阿城跟我打过招呼,也追着云谨言走了。

   

   我已经懒得再想云谨言的意图。一见倾心也罢,贱神附身也罢,亦或者是意图控制太子府,这些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拿起之前被叶澜澈扔到石桌上的《八荒异闻录》,翻到了流星漩涡那一页,此时此刻,我只想着和林岳一起回家。

   

   午膳后,听着前面人声鼎沸,络绎不绝,我呆在长熙阁没敢出门。不一会儿,水榭那边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想来是京城的戏班来给骆寒衣唱堂会贺生辰的。我坐在古树下的石凳上,摆弄着石桌上的白玉茶壶和茶盏, 一边喝茶一边听着远远飘过来的戏文,这个时空的戏曲有些像前世的昆曲,咿咿呀呀的,唱词听不清楚,却是婉转悠扬,百转千回。

   

   紧闭的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苏晏几从门外走了进来。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与他已经非常熟稔。

   

   我拿起托盘中的另一只杯子,注满了茶水,伸手相邀道:“坐吧,喝杯茶。”

   

   苏宴几沉吟片刻方小心问道:“晏几叨扰姑娘,只是在想,不知今日太子妃生辰,太子殿下是否准备了贺礼送给太子妃?”

   

   “这个,我也不清楚,大概是跟往年一样吧。”我支唔着。

   

   叶澜修自是没把骆寒衣的生辰放在心上。我倒是有心想提醒他一句的,不过请原谅我的小气,提醒自己老公给名义上的大老婆送礼,即便是做戏我也觉得别扭,所以也就没跟他说,只跟长熙阁的掌事嬷嬷说了一句让她按照往年的惯例行事。

   

   “晏几有个不情之请。”苏晏几满怀希望地抬起头,却目光躲闪,不敢看我。

   

   “但说无妨,只要是青芜能做到的。”对于他,我自是乐于相助。

   

   “晏几备下了几箱烟花,可否借殿下之名为太子妃燃放?”似是怕我多心,他又解释道:“太子妃终日操劳,对府中众人都照顾有加。因此我备下烟花以贺太子妃芳辰。只是太子妃身份高贵,与我等有云泥之别,所以想借殿下的名义。再者说来,”他的声音低沉下去,“若是殿下赠的,太子妃必会开心的。”

   

   我是个愚钝的人,不过此刻也似乎是明白了点儿什么,心中自是想成全他的,况且即便世人都知道太子不喜太子妃,但好歹是自己老婆过生日,没点儿有心意的东西相送也是说不过去的。于是点头应允道:“没问题,回头你让人悄悄地把东西运来长熙阁,我跟殿下说去,晚膳后叫几个人把烟花搬到水榭花坞前的空地燃放。”

   

   他放下茶盏,起身一揖道:“晏几谢过夏姑娘。”

   

   我忙起身,“苏公子不必多礼,还是坐吧。”

   

   我提起水壶向玉壶里注满了热水,袅袅的茶香自壶中升腾起来,温润了夏日的午后。远远的传来悠扬的女声,缠绵悱恻,又带着一丝颓然,这次我竟然听懂了,她唱的是:“韶华易逝人易老,莫把红颜辜负了……”,一转三折,余音绕梁,唱不尽的红尘俗世,红颜寂寞。

   

   苏晏几默默地听着,眉眼如笼在烟雾中,忽然叹道:“太子妃选的这出戏太悲了些。”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女人的青春如鲜花绽放,弹指老去,又怎禁得住岁月蹉跎。”我也是有感而发,想想骆寒衣才貌双全,出身名门,又嫁与太子为正妃,来日凤袍加身,母仪天下之日,将是天煜国最尊贵的女人。然而她却一点儿也不快乐。被当作卧底与制衡的工具嫁入天家,更得不到丈夫的宠爱和信任,她的心里一定很苦很苦。

   

   苏晏几如痴了一般地喃喃念着,“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韶华易逝,红颜蹉跎……”终是化成一声叹息,“难为她了……”

   

   我举起玉壶将茶缓缓注入他面前的茶盏中,“人生在世又有谁能够为所欲为,谁不是在苦苦挣扎。太子殿下是,太子妃是,苏公子你也是。”

   

   他苦笑一下,“在下和太子殿下是有所求才甘愿如此,而太子妃却是身不由己,她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决定。唯是如此,见她咬牙支撑,才觉得份外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