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愁别绪
房子渐渐恢复平静，空气里还有点咸咸的泪水味道。我抱着念音，她刚才太过激动，哭得有些头疼。
顾平生下楼来，坐到我和念音的对面，他把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那种平静优雅的姿态，冷冷的，带着对峙的意味。
“我有事要说。”
他的眼神定定地看着我，眼里是不可动摇的坚定，而后又转柔，看向念音。隐隐有一股平静，迫使我也沉默下来，他坦然的言语中，有着难以打断的理由。
“下星期我要出国了，公司派我去美国交流学习。”他开口说得坦然，却带了不容否定的坚决。
“怎么这么突然？”我努力忽略有些沉闷的心跳。
“公司早就决定了，所有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他是怕念音难过，所以迟迟不说。
“去多久？”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也许只有一个月，也许只有半年，根本不用太在意。可是他那样的表情，却让我无端慌乱。
“两年。”还是那样清凉的声音，怎么却带上了寒意。
念音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然后她牵强地扬起笑容，“平生，你说什么？”
他看着念音，眼里有疼惜，终于还是开口，一字一字极为清晰，“我要去美国，两年。”
我有些喘不过气，担忧地去看念音。她愣了很久，眼底涌上了湿意，在眼泪坠落前抬手擦干。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努力平静，声音却还是在颤抖，“好，我等你回来。”
顾平生似是松了一口气，他深深看着念音，轻声哄着，“念音，你要学着长大。等你毕业了，我就回来了……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最后一句承诺，他说得极认真。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漆黑的眼底深沉看不见情绪。
我迎上他的眼神，“不能不去？”
“苏忆，”他的严肃而平静地对我说：“我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也是为了我和念音的未来。相信你能理解。”
“希望你能记住你说过的话。”等他回来，他就要和念音结婚，这是他的承诺。
“平生，你去吧。我没有关系的。”念音脸上带着笑意，极力克制声音里的颤抖，“这几天……我陪你去买些出国要用的东西。”
“嗯。”顾平生仿佛是没看出念音的故作坚强，显得很欣慰。
我从念音身上感觉出了不安。我没有看她，可是我就是知道，就像她总能知道在我疼的时候就感觉到一样。我知道她不安，我感觉的到，她的身体在颤抖。顾平生的许诺，并没有给她太多的安慰。因为两年，其实很长，变数太多，未来的事谁也不能肯定。她在颤抖，我却无力改变。
我亲爱的小念音，若你的身体受了伤，我会陪在你身边，耗尽所有的耐心照顾你直到安康。可是你的心为另一个人不安，姐姐无能为力。你必须一个人学会承受，学着长大。我最亲爱的妹妹，现实并不会一直如意。你要懂得，才能成长。
仿佛时间被压缩，所有人都忙碌起来。顾平生很忙，念音陪着他忙，楚谦作为顾平生的挚友，也里里外外帮衬着。我闲在家里，把大把大把的时候耗在书房。偶尔翻翻念音的小说，无非是悲欢离合，风花雪月。别人的故事，看起来始终不够酣畅淋漓。也只有天真的念音才为别人的故事欢笑落泪。
这几天的念音，抓紧一切的时间同顾平生一起。她似乎努力抓紧着什么，却每每徒劳。晚上，我看到她颓然坐在床上，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在回忆。有时候笑，有时皱眉，也会叹气，甚至抽泣落泪。
早晨，我照旧去叫念音起床。
她睡觉没有拉窗帘的习惯。房间里已是一片透亮，她却自顾沉沉睡着，似那畏寒的动物，整张脸只余一双眼露在外面，眼皮微肿，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色。
我不忍叫醒她，坐在床沿，将她的脸露出来，替她整理着四下凌乱散着的发。她一动不动，似是睡得沉酣。她明明是一向浅眠的，我的心底忽然升起一阵慌乱。
“阿念，阿念……”我唤她。
她却是闭着眼，连一声嘤咛都没有。我有些无措，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拍打着她的脸。她却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惊慌起身，拿出手机就要拨急救电话，身后却有动静响起。
“嗯——”念音轻吟出声，刚刚睡醒的惺忪模样。
我收起手机，忙坐回她的身边。
“姐姐？”她的眼神终于重迷茫变得清明，“你怎么在？”
“阿念，你吓坏我了。”我犹惊魂未定，“我来叫你起床，你怎么都不醒。”
她低下头，“昨天睡得晚了，早上醒不过来。”
“以后早点睡吧。”我看着她疲倦的样子心里泛起酸楚。
“我……睡不着……”念音的语调弱下来，“姐姐……我不想他走。我舍不得……姐姐……”
我只能叹气，“没关系，有姐姐在你身边陪着你。两年，两年他就回来了。”
“可是我害怕。姐姐，我害怕。他会不会在国外就遇见喜欢的女孩子了？会不会在那边发展的好就不回来了？他那么优秀……姐姐，两年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些？”她终是落下泪来。
“不怕不怕。阿念这么乖，这么好，他马上就会回来娶阿念的。”我替她抹泪。
她抽噎着，终是缩进被子里又倦得睡去。
离别的味道越来越浓，从撕裂的时光罅隙中一点点漏出，避无可避，只能冲撞着迎上去。
一切都准备地差不多了。最后一天，所有人都空下来，静静等待分别降临。原本笑语盈盈的饭桌，变得味同嚼蜡乏然无味。强颜欢笑不如面沉如水，大家都懂得。
顾平生一如既往地给念音夹菜，神情沉静。念音时不时抬头看看他，更多时候埋头吃着饭。一向聒噪的楚谦偶尔落下几声叹息。
饭后，我和楚谦自发自觉地收拾洗碗，让念音和顾平生在最后相聚的时间里多一点相处的时间。
厨房的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匆匆地，不肯放慢一点点速度。
“苏忆，”楚谦低头刷着碗，“你说，两年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心么？”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好笑笑，“不知道。要看感情有多深了。”
“你担心么？”他还是没有抬头。他把念音当成亲妹妹，顾平生那么优秀，他的担忧并不多余。
“我信他。”我把他洗好的碗擦干，整齐地排进碗柜。
“可是，”他忽然换上可怜兮兮的语调，“我们也要至少再等两年才能在一起了。”
我失笑，“你对自己没信心？”
“不是。”我听到他缓步向我走来，沉稳的呼吸近在咫尺，然后，就这样从身后拥住了我，“我的苏忆那么好，”他的声音带着黏人的温情，语调和缓轻柔，“我怕她被人抢走。”
温暖，不过一个怀抱那么简单。
没有阴沉压抑的厚重乌云，没有狂躁叫嚣的寒风，空气缓慢流动，日光静谧流淌。碧空如洗，天气出乎意料的好。这样的天气，不像是离别，倒适合用来重逢。
没有悲伤哭泣也没有无尽的嘱咐，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楚谦驾车载着我们前往机场。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念音和顾平生紧紧握交握的手。沉默的五十分钟，不过一瞬。他们交缠的十指分开，在下车后又握紧。
机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人匆匆奔走神情慌张，似乎是在避开什么。有人脸上画着喜悦期待，是在畅想离开后的全新生活。有人无语凝噎，执手看泪眼。也有全家出行的，该是去什么旅游胜地观光度假。
告别终不可避。
顾平生的脸上依旧是平和的神色，不悲不喜。我恍然发觉，这个在我们身边陪着的男人原来是这样高大，他的棱角被时光打磨的锋利，却意外地沉稳安静。这样的人，这里本就不该是束缚他的地方，他也不该被任何人束缚。
顾平生转过身，给了楚谦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到念音面前，捧着念音的脸，在她额头上落下轻吻。
最后他走到我面前，我以为他不过会简单说一声再见，他却大方向我张开双臂。
念音和楚谦含笑看着我。我向前一步，轻轻拥住他。他把手放在我的背上，耳边的声音带了我没有听过的情绪，他说：“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我有些慌乱，放了拥着他的手退后。他却还是那样波澜不惊的表情。
“再见。”我挂起微笑着和他道别。
“再见。”他拖着行李箱，终于转身。
耳边是一片鼎沸的人声，似乎是有粉丝团接什么明星。到处都是尖叫和整齐的击掌声，兴奋和喜悦的情绪远远传过来，碎了一地安宁。
顾平生的背影越来越远，他走的不急不缓，却还是越离越远。
“顾平生——”念音忽然大声喊住他，用尽力气，“我爱你——”
我勇敢的小念音，在喧嚣吵嚷的机场，毫无顾忌地喊着。周围的人都向她投去目光，有赞赏，有祝福，都了然地笑着。
他回过身来，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
顾平生下楼来，坐到我和念音的对面，他把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那种平静优雅的姿态，冷冷的，带着对峙的意味。
“我有事要说。”
他的眼神定定地看着我，眼里是不可动摇的坚定，而后又转柔，看向念音。隐隐有一股平静，迫使我也沉默下来，他坦然的言语中，有着难以打断的理由。
“下星期我要出国了，公司派我去美国交流学习。”他开口说得坦然，却带了不容否定的坚决。
“怎么这么突然？”我努力忽略有些沉闷的心跳。
“公司早就决定了，所有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他是怕念音难过，所以迟迟不说。
“去多久？”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也许只有一个月，也许只有半年，根本不用太在意。可是他那样的表情，却让我无端慌乱。
“两年。”还是那样清凉的声音，怎么却带上了寒意。
念音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然后她牵强地扬起笑容，“平生，你说什么？”
他看着念音，眼里有疼惜，终于还是开口，一字一字极为清晰，“我要去美国，两年。”
我有些喘不过气，担忧地去看念音。她愣了很久，眼底涌上了湿意，在眼泪坠落前抬手擦干。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努力平静，声音却还是在颤抖，“好，我等你回来。”
顾平生似是松了一口气，他深深看着念音，轻声哄着，“念音，你要学着长大。等你毕业了，我就回来了……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最后一句承诺，他说得极认真。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漆黑的眼底深沉看不见情绪。
我迎上他的眼神，“不能不去？”
“苏忆，”他的严肃而平静地对我说：“我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也是为了我和念音的未来。相信你能理解。”
“希望你能记住你说过的话。”等他回来，他就要和念音结婚，这是他的承诺。
“平生，你去吧。我没有关系的。”念音脸上带着笑意，极力克制声音里的颤抖，“这几天……我陪你去买些出国要用的东西。”
“嗯。”顾平生仿佛是没看出念音的故作坚强，显得很欣慰。
我从念音身上感觉出了不安。我没有看她，可是我就是知道，就像她总能知道在我疼的时候就感觉到一样。我知道她不安，我感觉的到，她的身体在颤抖。顾平生的许诺，并没有给她太多的安慰。因为两年，其实很长，变数太多，未来的事谁也不能肯定。她在颤抖，我却无力改变。
我亲爱的小念音，若你的身体受了伤，我会陪在你身边，耗尽所有的耐心照顾你直到安康。可是你的心为另一个人不安，姐姐无能为力。你必须一个人学会承受，学着长大。我最亲爱的妹妹，现实并不会一直如意。你要懂得，才能成长。
仿佛时间被压缩，所有人都忙碌起来。顾平生很忙，念音陪着他忙，楚谦作为顾平生的挚友，也里里外外帮衬着。我闲在家里，把大把大把的时候耗在书房。偶尔翻翻念音的小说，无非是悲欢离合，风花雪月。别人的故事，看起来始终不够酣畅淋漓。也只有天真的念音才为别人的故事欢笑落泪。
这几天的念音，抓紧一切的时间同顾平生一起。她似乎努力抓紧着什么，却每每徒劳。晚上，我看到她颓然坐在床上，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在回忆。有时候笑，有时皱眉，也会叹气，甚至抽泣落泪。
早晨，我照旧去叫念音起床。
她睡觉没有拉窗帘的习惯。房间里已是一片透亮，她却自顾沉沉睡着，似那畏寒的动物，整张脸只余一双眼露在外面，眼皮微肿，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色。
我不忍叫醒她，坐在床沿，将她的脸露出来，替她整理着四下凌乱散着的发。她一动不动，似是睡得沉酣。她明明是一向浅眠的，我的心底忽然升起一阵慌乱。
“阿念，阿念……”我唤她。
她却是闭着眼，连一声嘤咛都没有。我有些无措，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拍打着她的脸。她却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惊慌起身，拿出手机就要拨急救电话，身后却有动静响起。
“嗯——”念音轻吟出声，刚刚睡醒的惺忪模样。
我收起手机，忙坐回她的身边。
“姐姐？”她的眼神终于重迷茫变得清明，“你怎么在？”
“阿念，你吓坏我了。”我犹惊魂未定，“我来叫你起床，你怎么都不醒。”
她低下头，“昨天睡得晚了，早上醒不过来。”
“以后早点睡吧。”我看着她疲倦的样子心里泛起酸楚。
“我……睡不着……”念音的语调弱下来，“姐姐……我不想他走。我舍不得……姐姐……”
我只能叹气，“没关系，有姐姐在你身边陪着你。两年，两年他就回来了。”
“可是我害怕。姐姐，我害怕。他会不会在国外就遇见喜欢的女孩子了？会不会在那边发展的好就不回来了？他那么优秀……姐姐，两年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些？”她终是落下泪来。
“不怕不怕。阿念这么乖，这么好，他马上就会回来娶阿念的。”我替她抹泪。
她抽噎着，终是缩进被子里又倦得睡去。
离别的味道越来越浓，从撕裂的时光罅隙中一点点漏出，避无可避，只能冲撞着迎上去。
一切都准备地差不多了。最后一天，所有人都空下来，静静等待分别降临。原本笑语盈盈的饭桌，变得味同嚼蜡乏然无味。强颜欢笑不如面沉如水，大家都懂得。
顾平生一如既往地给念音夹菜，神情沉静。念音时不时抬头看看他，更多时候埋头吃着饭。一向聒噪的楚谦偶尔落下几声叹息。
饭后，我和楚谦自发自觉地收拾洗碗，让念音和顾平生在最后相聚的时间里多一点相处的时间。
厨房的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匆匆地，不肯放慢一点点速度。
“苏忆，”楚谦低头刷着碗，“你说，两年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心么？”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好笑笑，“不知道。要看感情有多深了。”
“你担心么？”他还是没有抬头。他把念音当成亲妹妹，顾平生那么优秀，他的担忧并不多余。
“我信他。”我把他洗好的碗擦干，整齐地排进碗柜。
“可是，”他忽然换上可怜兮兮的语调，“我们也要至少再等两年才能在一起了。”
我失笑，“你对自己没信心？”
“不是。”我听到他缓步向我走来，沉稳的呼吸近在咫尺，然后，就这样从身后拥住了我，“我的苏忆那么好，”他的声音带着黏人的温情，语调和缓轻柔，“我怕她被人抢走。”
温暖，不过一个怀抱那么简单。
没有阴沉压抑的厚重乌云，没有狂躁叫嚣的寒风，空气缓慢流动，日光静谧流淌。碧空如洗，天气出乎意料的好。这样的天气，不像是离别，倒适合用来重逢。
没有悲伤哭泣也没有无尽的嘱咐，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楚谦驾车载着我们前往机场。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念音和顾平生紧紧握交握的手。沉默的五十分钟，不过一瞬。他们交缠的十指分开，在下车后又握紧。
机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人匆匆奔走神情慌张，似乎是在避开什么。有人脸上画着喜悦期待，是在畅想离开后的全新生活。有人无语凝噎，执手看泪眼。也有全家出行的，该是去什么旅游胜地观光度假。
告别终不可避。
顾平生的脸上依旧是平和的神色，不悲不喜。我恍然发觉，这个在我们身边陪着的男人原来是这样高大，他的棱角被时光打磨的锋利，却意外地沉稳安静。这样的人，这里本就不该是束缚他的地方，他也不该被任何人束缚。
顾平生转过身，给了楚谦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到念音面前，捧着念音的脸，在她额头上落下轻吻。
最后他走到我面前，我以为他不过会简单说一声再见，他却大方向我张开双臂。
念音和楚谦含笑看着我。我向前一步，轻轻拥住他。他把手放在我的背上，耳边的声音带了我没有听过的情绪，他说：“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我有些慌乱，放了拥着他的手退后。他却还是那样波澜不惊的表情。
“再见。”我挂起微笑着和他道别。
“再见。”他拖着行李箱，终于转身。
耳边是一片鼎沸的人声，似乎是有粉丝团接什么明星。到处都是尖叫和整齐的击掌声，兴奋和喜悦的情绪远远传过来，碎了一地安宁。
顾平生的背影越来越远，他走的不急不缓，却还是越离越远。
“顾平生——”念音忽然大声喊住他，用尽力气，“我爱你——”
我勇敢的小念音，在喧嚣吵嚷的机场，毫无顾忌地喊着。周围的人都向她投去目光，有赞赏，有祝福，都了然地笑着。
他回过身来，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