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期而遇

之所以有此一说，那是因为佟澈刚才心里的话，压根儿就没说全，更没有把自己的亲眼所见在画面上全部描绘出来——并非是他不想，而是那个情景却只有佟澈才能瞧得分明，别人又怎么可能相信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儿呢？

话说回他们刚到冰峪沟北沟李老师家的那个时候。

安排完床铺的佟澈正在大门口外的坡岸之上极目环顾，为这四周的山中景致而大发感慨的当口，突然隐隐发觉，就在坡下的河对岸，有一股异样的气息越过河面传了过来！那是一种如同信号一样的能量波动，并伴着很强的警告性意味，至少佟澈是这么认为的。当然，周围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觉察出那股晦涩的能量波动，这完全是佟澈的天赋使然，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这种奇怪的感知力。现在听李老师这么一说，当时那倒像是领头的黄鼠狼为了警告沿途的一些什么，而特意发出的一种意念波动，却凑巧被毫不相干的佟澈——这个天生就对常人无法觉察的隐形能量感觉敏锐的人给捕捉到了。再三权衡之后，佟澈终究没能按下心中的好奇，看了看左右无人，便纵身跃下了六七米高的坡岸，左脚尖才刚触及岸边沙地里的一颗鹅卵石，就瞬间发力由下转为水平方向，在身后留下了一串细微的残影，只在涓涓流淌的溪水中稍稍溅起了几个涟漪，转瞬越过十米来宽的河面，一小丛枝叶稍稍抖动了一下，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岸边的树丛之中。之后，佟澈就见到了画面上的那一幕……不同于速写本上的草图，是那只领头的黄鼠狼，除了常人都能看到的一条尾巴以外，还有四条呈现光影状的尾巴虚相排在身后。当佟澈转到树后，隔着50多米的距离与它们不期而遇的时候，这只领头的黄鼠狼立即匍匐前肢警惕地盯向了佟澈！并且那几条呈现虚影的尾巴也全部都抖动着，立了起来！同时，其他的黄鼠狼也马上站下了脚步，伏低了身体，一动不动。

这绝对是佟澈生平之所未见，但身为当事人的他，却丝毫没有因为看到这么离奇的事情而感到兴奋，相反的他已经开始为自己不经意的好奇而开始后悔了！此时此刻，只有亲历其中的佟澈才能真正体会到当时的处境是多么凶险！那在常人眼里并无威胁的体态娇小的动物，所释放出来的气机，竟然牢牢地锁住了佟澈，并让他浑身感到犹如被山岳压着的一样沉重，将近窒息！在佟澈的眼中，领头的黄鼠狼浑身光焰升腾，并在身后形成了一个硕大的摆动着五条尾巴的黄鼠狼虚影！相隔50米的距离虽然并不算短，可在此时此地的佟澈看来，这点儿距离并不能给他提供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安全感。他尽可能地调动周身的气力，竭尽全力地维持身体平衡，因为在这种近乎让他绝望的压力下，能站着，对于他来讲已经算作一个奇迹了！短暂的一瞬，他竟有几次近乎要跪了下去……僵持到最后，他甚至开始出现了短暂的晕厥感，也就在那么短暂的一瞬！佟澈的二目当中再次射出了寸许多长的金光，就连周身上下的气质也为之一变！那一刻他似乎飘飘渺渺，又近乎是俯瞰群生一般的威灵巨神！刚才那还重如山岳一样的窒息顿时烟消云散……反观那只黄鼠狼，眼中竟然露出了惊骇之色！身后的几条尾巴也耷拉了下去，跟着更是显出一种如同遇到天敌一般的，近乎绝望的恐惧神色！然而所有的这些，不过是白驹过隙……

当佟澈清醒过来的时候，这一队搬家的黄鼠狼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到底发生了什么，佟澈也是丝毫无从记起。

99年的大地，老百姓们谈论最多的恐怕就是世纪之交的来临吧，我们称之为“千禧之年”。

能活在这个世纪和下个世纪相交替的时代，这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经历，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不怎么协调的声音和味道。在街头巷尾，正悄然流传着这么一则消息，那就是在世纪之交世界末日即将到来，而人类也即将面临神罚！也许这的确是一个很特殊的时代，特殊到总会使人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可是跟十多年后的2012相比较，世纪之交的这次只留于市井的小小风波，显然影响并没有2012那么深远，这其中最大的助推力恐怕还是网络的能量！99年的时候，整个沈阳能够称得上网吧的那几家，在今天看来是多么的简陋和寒碜。穿梭于街市之上的人们，甚至绝大多数都对电脑这个东西都只停留在概念的层次。遍布街头的IC卡电话机，也是人们平日里使用的所有通讯方式中最快捷简便的渠道。在三好街上，偶尔的几个人掏出的带天线的V8——那种被叫做手机的东西，在观者看来此类都当归为“天人”。

若干年后，在世界黑白两道最富盛名的隐形力量——刺客联盟，据传他们秉承上古时代的刺客之道，而在被划定在抹杀名单之上——很多危害社会安定的危险分子当中，新闻媒体界的人物竟然开始占据了很大的分量，这是刺客联盟将近三千多年有历史记载以来的新现象。这其中不能不说与某些从业人员本身，伦常丧失唯利是图，为个人私利而不计较扰乱社会的后果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联。而关于2012年的谣言散播，虽有起因实则更多的还是有许多的媒体，其中“功劳”最大的网络媒体，并连锁反应的是覆盖全球的猎奇心理极重的网民，奇迹般地搅合在一起，各自出于不同的目的，对着这股风潮涌动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怎么联想到“千禧年”末日的那儿去了的，连佟澈自己都觉得无从谈起，总之他是想到那儿去了。好吧，他是一个凡人，并且也是一个极不安分的凡人，我们姑且把他，连同所有的类似的人一起原谅了吧！这是一个饶有意味的想法，不知道佟澈这是在问已经消失在眼前的小动物，还是在问自己，亦或是再问天和地。他甚至开始感到恐惧和无力，因为他不清楚自己小小的年龄，怎么会有如许多荒诞怪异的想法。归根结底，在茫茫的大千世界里，NO1.自己啥也不是；第二，别人的死活与他何干？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除了练武是被从小逼出来的，剩下没有一件事儿他能够拿得起来，追究根本还是佟澈本人天性慵懒，“经常立志”的人生态度所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简直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但是今天，这块粘不到墙上的烂泥，居然有了心怀天下的奇怪想法，这才是真正比刚才遇到的那些离奇古怪，更离奇古怪的事儿了！

许多多年后，误打误撞的佟澈才对政治家们，对大商人和媒体，对那些科学家还有宗教家们，更有对他影响一生的不分教派的真正修行者们，乃至普通的老百姓，所有的这些人内心当中想法的真实出发点和处事态度有了最直观的认识，而因他的经历更是让他了解了一些本来好奇，但却是知道了反而不如不知道的内幕。

再说回此时的佟澈呢？他仅仅是愣在那儿，反应过来的第一个疑问却是俗得不能再俗了：这些小家伙们到底哪儿去了，因为他可不认为自己看到的完全是幻觉。直到这个时候，佟澈才发现，自己的衣服竟然都已经被汗浸透了……

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后来知道，冰峪沟里的人，真的再也没有看到它们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