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垃圾
“你难道不知道很难闻吗！”
李晴雨用手捂住鼻子，那些馊了的饭菜味道让她真的难以忍受，这是她生下来就没有闻过的。
所以发现了这种味道的源头之后，李晴雨先是一阵恼怒，然后用她那只穿着粉红帆布鞋的脚踹飞了林硕的保温盒。因为上在课堂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李晴雨足够窝火了，现在再嗅到这种闻之欲呕的气味，无论如何，对于李晴雨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默念坚强的字诀。噙着泪水的林硕一遍又一遍地告诉着自己，这相对于路人那些如刀似剑的眼光和闲言碎语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很不错了。即使打翻的是母亲刘双凤含辛茹苦地赶早热的饭菜，踢掉的是从前父亲用来带饭去工地的保温盒。
那抹浅蓝色，在泪水中慢慢模糊，林硕已经有些看不清楚周围的东西了，泪水的气息太过浓重，就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帘在看一切。
打着转却并没有流下来的泪水，宣泄着林硕脆弱的坚强，是如此不堪一击。并不是因为不能吃午饭而心痛，而是心疼母亲和父亲的操劳。
可是我已经习惯了，馊了也是能吃的。
那些原本不应该习惯的，都被这座繁荣的城市调教后的林硕所习惯了。习惯了当别人看到自己的穿着和行为与年纪的对比而流露出来的诧异目光，习惯了别人在自己为他服务后多付出几块钱而大方地说一句不用找，即使自己只想拿所得的钱。
那永远是一种高等人用来施舍的廉价慈悲，比任何善意的举动都更加让人觉得恶毒。
林硕，你不是乞丐，但是你得学会像乞丐一样生存。
林硕定定地在座位上坐了许久，直到李晴雨打完了叫外卖的电话然后趴到课桌上看言情小说。
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头顶的吊扇在疯狂旋转着，没有人想起要关掉那些多余的风扇，所以它们就在电力的作用下做着匀速运动，带起呼呼作响的风。
许久，林硕才站起身来，是因为那些尚未流下来的泪水已经提前干涸在眼眶里了，所以不用花意念去隐忍。
从角落处拿起扫帚，林硕把浅蓝色的保温饭盒装好提手，底部不知道是因为被踢的，还是因为摔在坚硬的地板上，已经有些开裂了。再一次心疼，这是父亲曾用来吃饭的东西，它曾陪着父亲林大海在危险的工地度过了无数个午间，无论是严寒，或是酷暑。
它却在今天有些损坏了。林硕恍然间觉得，这是自己最大的过错，这时候的林硕，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欲哭无泪却又强烈的负罪感。
眼角的余光扫射到李晴雨的后背上，红酒色的直发慵懒地贴在蓝色校服上，林硕不怪她。
真的没有责怪她。
是自己没有考虑好这一切，没有想到饭菜会因为炎热和馊了，没有想到自己应该拿着饭盒到外面吃完再进来。
那种馊饭馊菜的味道，岂能是这个城市的高等人能够容忍的呢。
邪恶的自卑感找不到源泉，却在不停地迅速衍生着。一滴一缕，渐渐汇聚，集合成一条潺湲不绝的溪流。
将那些被倒落在地板上的米饭和菜扫进戳箕，原本纯白似雪的米饭变得脏兮兮的，混合着馊菜味，被林硕一股脑地倒进堆满垃圾却没有人想过要去楼下垃圾堆放处倾倒的筐内。
这样下去还是有味道的，林硕问着有些刺鼻的怪味想着。看了一眼正在无所事事地看着小说的李晴雨，林硕一个人把近一米长的竹筐端了出去。
由于是平端，所以那些五颜六色的垃圾袋，还有饭菜，林硕低头就能看到。
父母的汗水，勤劳，没有尊严的辛苦所得，就这样混合着垃圾被倒掉了。那颗原本做到了什么都可以不在意的心，此刻却抽疼着，像是被尖锐的物体深深地刺了进去，那把尖刺却没有血槽。
带着那些沉闷无法释放的疼痛感，一直萦绕着林硕。时至十月，正午的阳光下却有着化不开的浓雾。
这城市的一切，在家人和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浓浓的散不开的阴霾。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这城市寻找新的开始，遇到新的机遇，那么这段阴霾笼罩的记忆，亦会是自己终生难忘的梦魇。
阳光呈九十度角直射，林硕没有找到自己平常倾斜的影子。绿地的青松杨柳上传来嘈杂的蝉鸣。
林硕用力地用脚把黏在竹筐底部的垃圾踹飞出去，然后却又无奈的伸出手去把被自己踢到垃圾堆中央的竹筐给扯回来，就是这么简单的发泄，那些因为被践踏尊严而涌出的气愤就这样渐渐平息了。
这一切，发生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突兀，冷血。那些蝉鸣在瞬间仿佛变成了市井中的叫嚷，冷言碎语。
看着不断炙烤大地的阳光，林硕忽然变得无比想念冬天。在老家飘洒着漫天白雪的冬天，沉寂涤荡一切声音。
林硕将清理后的垃圾筐拖到教室的时候，教室还只有李晴雨一个人。不知道这些同学们都干什么去了，在老家的时候，林硕的同学们一般都是吃完午饭就回到教室看书或者小憩一会儿准备下午的课程。
风拂过垃圾筐残留的气息，李晴雨一阵皱眉。
林硕看清楚了李晴雨吃的是什么，那是自己来到长吉市不久，父亲林大海带自己去吃的外国快餐——KFC。
那种用两片面包夹着肉块的食品，给林硕唯一的印象并不是多么的好吃，而是贵得吓人。可以抵得上父亲两天的收入，就那么一顿快餐而已。
可是还是有络绎不绝的顾客，大部分都牵着懵懂无知的小孩。曾见到有小孩子哭着闹着要求父母带自己进去吃，林硕就再也没有想过去里面了。
它的味道，还不及母亲刘双凤从菜市场买来的廉价蔬菜好吃。
肚子有些饿了，发出“咕咕”的**声音，可是林硕无奈，仅有的午餐被李晴雨踢翻了，早餐吃的也不是很多。
看来今天下午得空着肚子上课了。林硕走到窗户旁边，把可以滑动的铝合金磨砂玻璃窗开到最大，午间的微风习习而来。
窗外只能看到堆满垃圾的单车顶棚，原来被誉为净土的校园，也有难以打扫的死角，被忽略的地方，往往都是那样肮脏不堪，就如同
自己一家居住的烂尾楼。它就像这个V型的单车顶棚，是整个长吉市的死角，无法清扫。
来自各处的垃圾慢慢累积着，让人目不忍睹。只是别人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由他们一手造成的。
那么，何时会有人来清理这些长年累月以来已经掉色的垃圾？会不会由着它慢慢腐化，几百年。几世纪。
撑着下巴，林硕看够了，就不想再看下去了。带着些微的疲倦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翻看那本晦涩难解的数学书，许多新的知识都是自己不太理解的，所以得抓紧一切时间追赶同学的脚步。
倘若跟不上步伐，就注定了被抛弃。曾有人说过，笨鸟先飞，可是林硕并不笨，而且有着扎实的基础。
只是因为户籍的原因未能在正常的开学时间和别人一起进入校园罢了。
一页页细细地翻看着，困了，饿了。于是林硕便趴到课桌上浅浅地睡着了。
短暂的梦境，依然是阴霾密布的背景，看不清天空的颜色。这时候132班的同学差不多都回到了教室，因为要应付万恶的提前五分钟预备铃，所以这原本给学生休息的五分钟，成为了众位老师宝贵的上课时间。
争分夺秒地讲授知识，无论台下的人是不是在听，这就是老师的宗旨。和老师们讲规定的时间观念，纯粹是扯淡的。
因为浅睡被惊醒，林硕的身体抽搐了一下，这是身体很正常的反应。可是林硕的脚不小心用力地踢了一下前面的凳子，坚硬的木凳脚被林硕大力地撞击下发出闷哼。
李晴雨被惊到了，她认为，这一脚是林硕的报复，自己踢了他那些恶心的馊饭菜的报复。
所以怒不可遏。
“神经病？！”转过身来，李晴雨的怒容已经写在了脸上，看着身后还没有完全醒来的林硕，她不允许别人这么对自己。
不允许别人逆反自己的意思，不允许一切卑劣的报复行为。
这就是她，李晴雨
李晴雨用手捂住鼻子，那些馊了的饭菜味道让她真的难以忍受，这是她生下来就没有闻过的。
所以发现了这种味道的源头之后，李晴雨先是一阵恼怒，然后用她那只穿着粉红帆布鞋的脚踹飞了林硕的保温盒。因为上在课堂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李晴雨足够窝火了，现在再嗅到这种闻之欲呕的气味，无论如何，对于李晴雨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默念坚强的字诀。噙着泪水的林硕一遍又一遍地告诉着自己，这相对于路人那些如刀似剑的眼光和闲言碎语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很不错了。即使打翻的是母亲刘双凤含辛茹苦地赶早热的饭菜，踢掉的是从前父亲用来带饭去工地的保温盒。
那抹浅蓝色，在泪水中慢慢模糊，林硕已经有些看不清楚周围的东西了，泪水的气息太过浓重，就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帘在看一切。
打着转却并没有流下来的泪水，宣泄着林硕脆弱的坚强，是如此不堪一击。并不是因为不能吃午饭而心痛，而是心疼母亲和父亲的操劳。
可是我已经习惯了，馊了也是能吃的。
那些原本不应该习惯的，都被这座繁荣的城市调教后的林硕所习惯了。习惯了当别人看到自己的穿着和行为与年纪的对比而流露出来的诧异目光，习惯了别人在自己为他服务后多付出几块钱而大方地说一句不用找，即使自己只想拿所得的钱。
那永远是一种高等人用来施舍的廉价慈悲，比任何善意的举动都更加让人觉得恶毒。
林硕，你不是乞丐，但是你得学会像乞丐一样生存。
林硕定定地在座位上坐了许久，直到李晴雨打完了叫外卖的电话然后趴到课桌上看言情小说。
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头顶的吊扇在疯狂旋转着，没有人想起要关掉那些多余的风扇，所以它们就在电力的作用下做着匀速运动，带起呼呼作响的风。
许久，林硕才站起身来，是因为那些尚未流下来的泪水已经提前干涸在眼眶里了，所以不用花意念去隐忍。
从角落处拿起扫帚，林硕把浅蓝色的保温饭盒装好提手，底部不知道是因为被踢的，还是因为摔在坚硬的地板上，已经有些开裂了。再一次心疼，这是父亲曾用来吃饭的东西，它曾陪着父亲林大海在危险的工地度过了无数个午间，无论是严寒，或是酷暑。
它却在今天有些损坏了。林硕恍然间觉得，这是自己最大的过错，这时候的林硕，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欲哭无泪却又强烈的负罪感。
眼角的余光扫射到李晴雨的后背上，红酒色的直发慵懒地贴在蓝色校服上，林硕不怪她。
真的没有责怪她。
是自己没有考虑好这一切，没有想到饭菜会因为炎热和馊了，没有想到自己应该拿着饭盒到外面吃完再进来。
那种馊饭馊菜的味道，岂能是这个城市的高等人能够容忍的呢。
邪恶的自卑感找不到源泉，却在不停地迅速衍生着。一滴一缕，渐渐汇聚，集合成一条潺湲不绝的溪流。
将那些被倒落在地板上的米饭和菜扫进戳箕，原本纯白似雪的米饭变得脏兮兮的，混合着馊菜味，被林硕一股脑地倒进堆满垃圾却没有人想过要去楼下垃圾堆放处倾倒的筐内。
这样下去还是有味道的，林硕问着有些刺鼻的怪味想着。看了一眼正在无所事事地看着小说的李晴雨，林硕一个人把近一米长的竹筐端了出去。
由于是平端，所以那些五颜六色的垃圾袋，还有饭菜，林硕低头就能看到。
父母的汗水，勤劳，没有尊严的辛苦所得，就这样混合着垃圾被倒掉了。那颗原本做到了什么都可以不在意的心，此刻却抽疼着，像是被尖锐的物体深深地刺了进去，那把尖刺却没有血槽。
带着那些沉闷无法释放的疼痛感，一直萦绕着林硕。时至十月，正午的阳光下却有着化不开的浓雾。
这城市的一切，在家人和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浓浓的散不开的阴霾。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这城市寻找新的开始，遇到新的机遇，那么这段阴霾笼罩的记忆，亦会是自己终生难忘的梦魇。
阳光呈九十度角直射，林硕没有找到自己平常倾斜的影子。绿地的青松杨柳上传来嘈杂的蝉鸣。
林硕用力地用脚把黏在竹筐底部的垃圾踹飞出去，然后却又无奈的伸出手去把被自己踢到垃圾堆中央的竹筐给扯回来，就是这么简单的发泄，那些因为被践踏尊严而涌出的气愤就这样渐渐平息了。
这一切，发生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突兀，冷血。那些蝉鸣在瞬间仿佛变成了市井中的叫嚷，冷言碎语。
看着不断炙烤大地的阳光，林硕忽然变得无比想念冬天。在老家飘洒着漫天白雪的冬天，沉寂涤荡一切声音。
林硕将清理后的垃圾筐拖到教室的时候，教室还只有李晴雨一个人。不知道这些同学们都干什么去了，在老家的时候，林硕的同学们一般都是吃完午饭就回到教室看书或者小憩一会儿准备下午的课程。
风拂过垃圾筐残留的气息，李晴雨一阵皱眉。
林硕看清楚了李晴雨吃的是什么，那是自己来到长吉市不久，父亲林大海带自己去吃的外国快餐——KFC。
那种用两片面包夹着肉块的食品，给林硕唯一的印象并不是多么的好吃，而是贵得吓人。可以抵得上父亲两天的收入，就那么一顿快餐而已。
可是还是有络绎不绝的顾客，大部分都牵着懵懂无知的小孩。曾见到有小孩子哭着闹着要求父母带自己进去吃，林硕就再也没有想过去里面了。
它的味道，还不及母亲刘双凤从菜市场买来的廉价蔬菜好吃。
肚子有些饿了，发出“咕咕”的**声音，可是林硕无奈，仅有的午餐被李晴雨踢翻了，早餐吃的也不是很多。
看来今天下午得空着肚子上课了。林硕走到窗户旁边，把可以滑动的铝合金磨砂玻璃窗开到最大，午间的微风习习而来。
窗外只能看到堆满垃圾的单车顶棚，原来被誉为净土的校园，也有难以打扫的死角，被忽略的地方，往往都是那样肮脏不堪，就如同
自己一家居住的烂尾楼。它就像这个V型的单车顶棚，是整个长吉市的死角，无法清扫。
来自各处的垃圾慢慢累积着，让人目不忍睹。只是别人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由他们一手造成的。
那么，何时会有人来清理这些长年累月以来已经掉色的垃圾？会不会由着它慢慢腐化，几百年。几世纪。
撑着下巴，林硕看够了，就不想再看下去了。带着些微的疲倦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翻看那本晦涩难解的数学书，许多新的知识都是自己不太理解的，所以得抓紧一切时间追赶同学的脚步。
倘若跟不上步伐，就注定了被抛弃。曾有人说过，笨鸟先飞，可是林硕并不笨，而且有着扎实的基础。
只是因为户籍的原因未能在正常的开学时间和别人一起进入校园罢了。
一页页细细地翻看着，困了，饿了。于是林硕便趴到课桌上浅浅地睡着了。
短暂的梦境，依然是阴霾密布的背景，看不清天空的颜色。这时候132班的同学差不多都回到了教室，因为要应付万恶的提前五分钟预备铃，所以这原本给学生休息的五分钟，成为了众位老师宝贵的上课时间。
争分夺秒地讲授知识，无论台下的人是不是在听，这就是老师的宗旨。和老师们讲规定的时间观念，纯粹是扯淡的。
因为浅睡被惊醒，林硕的身体抽搐了一下，这是身体很正常的反应。可是林硕的脚不小心用力地踢了一下前面的凳子，坚硬的木凳脚被林硕大力地撞击下发出闷哼。
李晴雨被惊到了，她认为，这一脚是林硕的报复，自己踢了他那些恶心的馊饭菜的报复。
所以怒不可遏。
“神经病？！”转过身来，李晴雨的怒容已经写在了脸上，看着身后还没有完全醒来的林硕，她不允许别人这么对自己。
不允许别人逆反自己的意思，不允许一切卑劣的报复行为。
这就是她，李晴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