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绞痛

梦中的阴霾还残留着浓烈的余韵，林硕并没有完全苏醒过来，只是知道刚刚自己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也许就是那个时候不小心踢到了面前的李晴雨吧。

其实仔细一看，林硕觉得，李晴雨即使是怒容满面的时候也给自己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好像是初中那为数不多的性教育课上讲述的，称之为青春期对于异性朦胧的好感。

连李晴雨在对林硕生气的时候，林硕都会觉得她给了自己别样的感觉。这就是好感罢。

情愫未起，就被恶狠狠地扼杀了，是李晴雨那傲慢的眼神，以及对自己尊严无情的践踏。

林硕选择了埋藏。至于那青春期内心跳跃的动，那原本可以和常人一样拥有的权力和情愫，被埋葬了。

冰凉而又麻木的现实，在林硕的身心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汨汨流出的血液未能结痂，所有的东西都随着它渐渐流失。仿佛只剩下一具缓缓无力的躯壳，总有一天会软软地瘫倒在地。

“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的。”林硕的眼神里没有无辜，可是这样的话听起来就能让人明白被掩饰的委屈，被抑制隐忍着。

这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难以形成的坚忍性格，却活生生地被强加在林硕身上。

那句分贝达到让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的“神经病”，无情麻木。再次让林硕感觉到那股随声而起的痛楚，冰寒尖锐的锥子，深深地刺进千疮百孔柔弱不堪的心脏，冰封一切流动不息的血液，冰冻一切随波逐流的痛楚。

只剩下麻木，无情地缠绕着心房每一寸角落。那永远是旁人不能知道，自己无法治愈的伤痕。

原本那个适应社会的心可以不再疼痛，可是这一次……却因为李晴雨的一句周末而带给四肢百骸难以承受的疼。

是因为自己喜欢看她明媚无邪的眼睛，还是因为自己对她怦然心动。这一切线索都无从查找了。

林硕，你应该习惯的。

李晴雨侧过身体，不再看着面容诚恳而又无比纠结的林硕，发出一声轻哼，带着些许鄙视和不屑，再次翻看她课桌上的小说去了。

四周的幸灾乐祸声音嘈杂响起，有人嘲笑着林硕那个乡巴佬的无知，自以为坐在132班女老大的后面就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亲芳泽，殊不知这个老大的古怪脾气，是132班的王子——叶弘祎，都难以驾驭的。

对，也是这么古怪的名字，叶弘祎。

此刻正坐在李晴雨的斜前方冷眼看着李晴雨和林硕发生的这一切。不符合年龄的冷笑让旁人看不穿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似乎并不只是幸灾乐祸和鄙夷那么简单。

他永远都是132班的男生女生们看不穿的人，有着俊美迷人的容貌，被誉为和坏女生李晴雨天生一对的俊男。广为流传的舆论中叶弘祎一直在追求着李晴雨，可是传言李晴雨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

叶弘祎在想些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吧，就这样侧着身体坐着，用那双细长的单眼皮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晴雨，爱意，不解，固执，都被包含在这抹视线当中。

李晴雨更喜欢的是美好结局的言情小说，因为故事里的主人公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读完之后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世事变迁，然而命运又给了主角一个完满的结局。

相对于现实，李晴雨更喜欢被作者构造的虚幻故事。因为不管有再多的磨难，再多的困苦，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美化，结局都会让人欣慰。

可是李晴雨所不曾知晓的，现实也是一本活生生的书。只是千奇百怪充满悬疑的结局让人无法揣测，无从知晓。或残缺，或完满。总是那样大喜大悲。

教室停止了喧哗，下午第一堂课和第二堂课都是是班主任吴驰的课程，也就是英语课，在高中是需要连起来上的，因为语数外被定为高中的主要科目。

干净利落的板寸头发让人隔着很远就分辨出来了，还没等吴驰走进上楼梯，那些在阳台上玩耍打闹的同学便垂头丧气地走进教室，一个个思忖着这难过的两节课要怎么样才过得快一些。

那双闪着精光只在方形脸上占着很小比例的绿豆眼扫视了一下忽然间变得鸦雀无声的教室，满意的情绪溢于言表。

他很满意自己上课的效果，鸦雀无声，没有人看小说，没有人偷偷玩手机。这就是作为班主任必须有的威信。沙哑的嗓音开始从他口中蹦出，只不过使用的不是汉语，而是英语。那些原本可以圆润读出来的音调在此刻变了味道。

饥饿，伴随着胃部的绞痛感翻涌而来，林硕霎时变得汗流浃背，那张原本因为长期日晒的脸也变得苍白起来，毫无血色。

豆大的汗水不断滴打在崭新的英语课本上，那些印刷出来的字迹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痛苦中的林硕不太明白它为什么会模糊不清，是自己的视力不好还是这些密密麻麻的字母被汗水浸湿了。

疼痛感不断袭来，林硕已经无法支撑坐得笔直的脊梁了，不管那双精光四射扫视着整个教室的眼睛是否在观察自己，林硕缓缓地趴到课桌上，这样会好受一些。

额头上的汗水还在不断渗出，枕着的手臂也变得汗黏黏的，更加难受了。因为初中时候的长期饮食不规律，林硕年纪轻轻地就有了胃病了，即使来到长吉市之后，为了给家里省钱，给父母减少负担，林硕很少在外面吃饭，只是带几个馒头什么的填饱肚子。

本来是需要营养长身体的年纪，就这样被拖垮了。这是林硕一家最大的无奈。什么再苦不能苦孩子林大海和刘双凤也能理解，可是自家条件摆在那里，找不出任何办法来解决。

所有不公平的，不该发生在林硕这个少年身上的事情，终究发生了。

胃病平时都不怎么发作的，是因为今天早上没有吃什么，午饭又被……林硕有些无奈,只是无力地把宽大的英语课本竖起来,挡在前面,这样老师就应该看不到自己趴着休息了。

是真的很痛，才会这样的，林硕给自己找了个诚恳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