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嗜血狂战
清晨。
头顶响起??的虫鸣，感觉有淡淡的风掠过睫毛，朦胧中，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一片参差凌乱的树叶。
楚一起了身，才发现自己靠在一颗古树上睡着了，身旁，还躺着安静的冷剑。
水雾。
昨天深夜，被爹和师傅带到了这片废墟，问这是哪，两人都没有说话，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了。想到这里，楚一的脑袋轰然一响。
昨天，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离开冉家之后，自己就感觉身体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变得浑然有力，不知是不是这把剑的缘故。问了师傅，才知道数天前，爹并没有废了自己，只是暂且将自己身上的力量封印了，而昨夜的水雾心决，就是解封。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希望自己习武，是为什么……
没有废掉自己，而是封印，这又是为什么……
一串串疑问向楚一涌来，也不知道，子义有没有受伤。昨晚的茂林里，爹从自己手中夺过水雾，一招刺向肖希儿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仿佛只有一个瞬间，就完成了这令人震惊的一幕。
原来爹是会武功的，原来爹是花色，原来……
那自己，又是谁……
想到这里，楚一猛然感到一阵惶恐，他匆忙起身，四下望了望，却没有看见爹和师傅的影子，忙乱中，拿起水雾在这片废墟中来回寻找。
白色的光线下，周围的景物被照的惨淡淡的。
今天，是阴天。
楚一行走的步伐渐渐慢下来，周围的一切，几乎要令他窒息。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没有一个角落是有生命的。
荒草，碎瓦，残垣，白骨，干池，都像一个个被人刻意雕琢出来的梦魇，刻意的，悬挂在自己眼前。
深夜里看不到的地方，都已变成了坟墓一样的地狱。
对，这里就是一片巨大的墓地。
脚边，又是一具已破碎的白骨，手上，还握着锈迹斑驳的长剑。
这，是墓地。
这，是哪儿……
身后缓缓走来的脚步声，差点没有办法听到了，思想沉浸在恐怖和不安里，没有办法脱身，良久，一个声音沉沉道：“这里就是楚咫花家。”
回过头，只看见爹和师傅两人，直直的面向自己，楚一喃喃道：“爹，师傅……”
楚凡道：“我现在要问你一个问题，然后你来做出决定。”
楚一能感觉到爹的严肃，握紧水雾，点了头。楚凡定眼看着楚一，道：“我的名字并不叫楚凡，我是花色，是这里的主人，而你，也不姓楚，你跟我一样姓花，你，是这里唯一的继承者。”
“可是……”楚一惊愕，方才惨白的景象再次袭入脑中，“这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我才要问你。”楚凡厉声道：“这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想知道吗？”
楚一看着父亲楚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想知道吗？为什么？
活了十七年，不是一直叫我“楚儿”吗？
那个只懂得上山砍柴，回家劈柴的楚儿。
那个懂事听话的，从来不惹是非的楚儿；那个永远看着父亲冰凉的脸，却不知道如何去理解他的楚儿……
可是现在你却对我说，我不姓楚，我不是楚一。
可我不是楚一我是谁？
我只是你的儿子，有一天，你对我说，你不是你了。
所以我也不再是我。
那，我是谁？
怎么会不想知道，一个人活着，怎么可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良久，楚一抬起写满坚定的双眼，望向楚凡，一字一字道：“必须知道。”
莫浅一为楚一这一刻的眼神所怔，这个眼神。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三十年前，手握佩剑刺羽，站在楚咫花家中冷若寒冰的花色，不就是这样的眼神吗？
“好，我现在给你选择。”楚凡的目光里有了难得的光亮，他继续道：“赢了莫浅一，我告诉你。”
楚一当头一棒。
莫浅一看着此刻愣住的楚一，嘴角扬起坏笑，“其实，只要能伤到我，就算你赢了。”
“师傅……”
楚凡看着楚一的迟疑，脸色骤降，“如果你连这个都不能做到，那你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更没有资格知道你是谁。”
话音落地，如同一声雷鸣，猛击在楚一心上。
天色如日暮，阴暗，低沉。
楚一握紧手中的利剑水雾，道：“我知道了。”
一个转身，恍若活生生的换了个人。
这个十七岁的背影，裹着淡淡的颜色，未经险世的磨练，也没有染过千变万化的善恶和红颜情丝，他还只是最初单纯洁白的模样，显得脆弱，显得单薄。
但是莫浅一知道，总有一天，他会长大的。
提着熟悉的剑，莫浅一随着楚一的不乏，走向了前方的空地。
晨风萧萧，席卷了地上的枯枝残叶。楚凡静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两人，眼中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情感。那日夜里，莫浅一千斤重的话还悬在楚凡心里，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就算你认命，那你也不能代表楚儿。
－……
－楚儿的命，是由他自己来选择的。
自己不能决定他的命运，却也不愿让命运将自己的诺言主宰，那，就让他自己来选吧。
而自己，也早已做好了属于自己的决定。
“我先说好，一旦拔出剑，就不能反悔了。”莫浅一停在楚一身后，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徒弟，略带玩笑道。
“师父放心，我不会后悔。”回应的，是楚一坚定的声音。
“死也不会？”
楚一左手握成拳：“不会死。”
紧接着的，是凝重的沉默，就连潜藏在四处的鸟虫，都紧紧屏住了呼吸般，楚一感觉到身后的气息渐渐变得冷漠，可怕，直到莫浅一陡然一降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什么？”
楚一猛然一怔。
是啊，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杀自己吗？
因为他是自己的师傅吗？
因为他会手下留情吗？
还是因为……
心中的不满和冲动混杂着恐惧，一齐涌了上来。
楚一抬起头，定眼看着面色冷漠的莫浅一，眼中，是从未有过的，不可一世的神态：“因为，我不会输。”
莫浅一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如果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你做不到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楚一冷言道：“我不会让你杀了我。”
“好。”莫浅一带着笑，转过了身，握紧赤夜，背对楚一，“往前走十步，一步一个数，数到十，就开始。”
“嗯。”
“走。”
话音落地，漫长的倒数拨转了命运的锯齿，使命架上永远不屈的灵魂，运转在冥冥不可揣测的长河中。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
如果要伤到莫浅一，就必须在一开始取得主动权，二十四个时辰的激战，自己的体力根本无法胜任。
要在开始博得主动权，就必须靠速度。
三。
二。
……
手中的水雾，越发冰凉，白烟集聚了力量，从剑刃中断断续续的满溢出来，包裹在楚一手旁。
一。
剑疾如风。
回过头，挥起已经开始嗜战的水雾，未等剑刃齐眼，一道红光如箭而来。
---
“太慢了。”寒如冰雪的声音猛然落到自己耳际，抬起头，才发现莫浅一已经来到了自己身旁，红光，是浴血的赤夜。
“砰！”
楚一匆忙用水雾抵下，后退三米，左肩上，鲜热的血汩汩流出来。
眼前的男人，高大严肃，在那双一向不羁玩乐的眼中，楚一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冷漠和杀意。是那种没有任何情感的，只为厮杀而挥剑的眼神。
傲慢的，必胜的眼神。
“师……”楚一愣住。
“你的面前只有对手，没有师傅。”莫浅一说完，带着那个可怕的眼前，冲了上去。
“砰！”
“哗！”
“?！”
楚一用水雾接下了莫浅一三招，被他强到可怕的力道所震，若不是水雾的气势压过赤夜，自己恐怕早已倒地。
形势从一开始，就时楚一陷入了僵局，只能被动的接下或是避开莫浅一的剑，根本找不到反击的机会，正当他一筹莫展时，莫浅一一个挥剑的动作唤醒了他脑海深处的记忆。
莫浅一现在用的，是秦歌剑派的逆鳞剑法，难怪招招逼人，直威自己性命。
想着，楚一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
……
“师傅，这是什么剑法，好狠。”
“秦歌，逆鳞剑。”
“秦歌？逆鳞剑？”楚一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木剑，将方才莫浅一打出来的剑法摸索着舞了一遍，方到一半，就忽然被莫浅一扔过来的石头打断了。
“我有这么教你吗？”莫浅一已来到了楚一身前，将他的右手抓起来，扭到身后，“向右，不是向左啊。”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莫浅一猛敲了楚一的脑袋，道：“逆鳞剑，逆而行之。”
……
下一剑，一定是从右方而来。
绝对没错。
瞬间，未等莫浅一挥剑过来，楚一握紧水雾，猛力向右方刺去。
“啊……”
一声嘶喊，左肩处，是刺进自己肉中的赤夜，楚一惶恐的抬起头，只看见了莫浅一嘴角狂傲的笑容。
楚凡冷着脸站在原地，就在刚刚那一秒，心里猛抽了一下。
若不是楚儿及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看错了，匆忙侧过上身，此刻莫浅一的剑，刺中的就不会是他的左肩，而是左胸膛了。
再看莫浅一，三十年了，他的那个眼神，终于回来了。
那个当年玩世不恭的少年，那个站在楚咫之巅挥剑嗜战的莫浅一，那个一旦向对手拔了剑，就定会沉醉在厮杀中的莫浅一。
此刻，被楚一唤醒了。
“哗！”
莫浅一将赤夜从楚一肩里猛抽出来，再度挥起嗜血的红剑，向前横扫而去。楚一连捂住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在莫浅一的猛攻下，只得凭借水雾拖延时间，以便寻找时机。
毫无情感的对决，渐渐演变成一场没有名义的厮杀。
楚一的体内，渐渐在一次次的拼搏中重复着冷热的交替，热的是不断上涌的鲜血，冷下的，是眼中的情感。
空寂的四周，被绵延不断的厮打声淹没，利刃相接的快感与隐痛，从剑身摩擦的火光中脱落出来。
楚凡漠然的看着这一场无法定夺的对决，神色淡然，几丝浅白的长发混在黑里，随风拂过眼前，心中，似乎已经明了了答案。
※※※
山路上，红木马车匆匆驶过。
宋楚楚坐在马车里，掀起了车帘，望了望外面的天。
本来终日不见太阳的一日，也在不见日落的时刻昏暗了。
头顶的天，不满灰色的浓云，一层紧接着一层，从山的这一头，源源不断的铺到那一头去。
子义驾着马车，顺着空旷的山路向外山驶去。
车内，沈天白抱着身体渐渐冷下去的肖希儿，眼中是旁人不敢打扰的沉默，他缓缓把守伸到希儿伤口处，还未触及到，就只感指尖一阵冰凉，到底是，天下第二的水雾啊……
楚楚稍稍回过头，瞥见了沈天白落寞的背影，低了低头。
“吁……”颠簸的车，奔了一个下午，终于停了下来，子义下了马车，掀起车帘，对车内的人道：“到了。”
“嗯。”沈天白轻声回应，小心抱起希儿，跳下了马车。楚楚看了看残留在车上的血迹，皱了皱眉，跟着下去了。
山路内侧，是一条蜿蜒的小路，直达山顶。路旁荒草纵生，有些地方都被遮掩住了，果然是多年没人走过的痕迹。
“我们要上去吗？”楚楚看着没有尽头的路，在渐渐黑下去的天色里，显得格外诡异。
“难道你能把她叫下来吗？”子义反问道。
楚楚知道说错了话，抿了抿嘴，不再多言。子义扫了扫楚楚尴尬的脸，走到最前，带着上次来的记忆，径直走上了通向山顶的这条小路，“放心，很快就到了。”
沈天白抱着楚楚，跟着走了上去。
※※※
夜，在断断续续的厉声中落了下来。
天边的浓云被骤起的狂风吹散，露出黑夜澄澈的本色来。
绝美的圆月，从山头探了出来，从远处望去，就像躺在飞檐上的明珠。
楚一挥着水雾，喘息着，热汗从眼前滴落，他看着面前毫无倦意的莫浅一，一股恨意袭上心头。
睫上，都已湿了一片。从清晨，到黑夜，整整六个时辰，他真的一点都不累吗？
可自己的体力，已经明显不足了。
“哗！”
莫浅一用赤夜挑开楚一的攻击，眼中是满满的不耐：“全是破绽。”
忽而，只见莫浅一收回赤夜短暂停下，进而，一道红光从赤夜剑身扫过，莫手中的赤夜忽然如幻影般映出叠叠身影，紧接着，犹如数十把寒剑同时进攻般，断断续续的剑影直入楚一而来。
楚一握紧水雾奋力抗击，只觉得在莫浅一不断的猛攻下，自己渐渐向后退去。
这是……
珏山，流云剑……
怎么办……
再这样下去，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赢，这么久了，他近在咫尺，自己却连碰都没有碰到，楚一皱起眉头。
如果躲开正面攻击，快速跃到他的身后，才能在他回头的时间，赢得进攻的可能。想到这里，楚一深吸了一口气。上一次已经失败了，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失败。
“哗！”
奋力击开莫浅一刺来的剑，恍若幻影的一个跃起，楚一挥起水雾，在空中转过身。只要在回头时刺向他，就可以赢了，仿佛手中的水雾，也在这样告诉自己。
时间，到了。
“哗！”
鲜红的血，渐染了洁白的剑身，温热的液体，从胸膛中流下来，顺着剑刃的方向，然后滴落。
楚一半张着嘴，抬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莫浅一，漆黑的眼里，闪着一丝绝望。
莫浅一冷眼看着楚一，没有说话，一滴血顺着赤夜，滑倒自己手上来。
“啊……”
猛力一推，莫浅一连剑带人，把楚一推到了前方的一颗古树上，可以感觉到赤夜穿透了他的身体，甚至**了百年的树干中。
楚一嘴角淌着血，颤动着，呼吸紧促。
头顶，零乱的碎叶，??落下来。
月光变得浓郁了，像一层薄纱，披在黑色的夜里。
披在莫浅一冰凉的脸上。
“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头顶响起??的虫鸣，感觉有淡淡的风掠过睫毛，朦胧中，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一片参差凌乱的树叶。
楚一起了身，才发现自己靠在一颗古树上睡着了，身旁，还躺着安静的冷剑。
水雾。
昨天深夜，被爹和师傅带到了这片废墟，问这是哪，两人都没有说话，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了。想到这里，楚一的脑袋轰然一响。
昨天，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离开冉家之后，自己就感觉身体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变得浑然有力，不知是不是这把剑的缘故。问了师傅，才知道数天前，爹并没有废了自己，只是暂且将自己身上的力量封印了，而昨夜的水雾心决，就是解封。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希望自己习武，是为什么……
没有废掉自己，而是封印，这又是为什么……
一串串疑问向楚一涌来，也不知道，子义有没有受伤。昨晚的茂林里，爹从自己手中夺过水雾，一招刺向肖希儿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仿佛只有一个瞬间，就完成了这令人震惊的一幕。
原来爹是会武功的，原来爹是花色，原来……
那自己，又是谁……
想到这里，楚一猛然感到一阵惶恐，他匆忙起身，四下望了望，却没有看见爹和师傅的影子，忙乱中，拿起水雾在这片废墟中来回寻找。
白色的光线下，周围的景物被照的惨淡淡的。
今天，是阴天。
楚一行走的步伐渐渐慢下来，周围的一切，几乎要令他窒息。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没有一个角落是有生命的。
荒草，碎瓦，残垣，白骨，干池，都像一个个被人刻意雕琢出来的梦魇，刻意的，悬挂在自己眼前。
深夜里看不到的地方，都已变成了坟墓一样的地狱。
对，这里就是一片巨大的墓地。
脚边，又是一具已破碎的白骨，手上，还握着锈迹斑驳的长剑。
这，是墓地。
这，是哪儿……
身后缓缓走来的脚步声，差点没有办法听到了，思想沉浸在恐怖和不安里，没有办法脱身，良久，一个声音沉沉道：“这里就是楚咫花家。”
回过头，只看见爹和师傅两人，直直的面向自己，楚一喃喃道：“爹，师傅……”
楚凡道：“我现在要问你一个问题，然后你来做出决定。”
楚一能感觉到爹的严肃，握紧水雾，点了头。楚凡定眼看着楚一，道：“我的名字并不叫楚凡，我是花色，是这里的主人，而你，也不姓楚，你跟我一样姓花，你，是这里唯一的继承者。”
“可是……”楚一惊愕，方才惨白的景象再次袭入脑中，“这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我才要问你。”楚凡厉声道：“这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想知道吗？”
楚一看着父亲楚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想知道吗？为什么？
活了十七年，不是一直叫我“楚儿”吗？
那个只懂得上山砍柴，回家劈柴的楚儿。
那个懂事听话的，从来不惹是非的楚儿；那个永远看着父亲冰凉的脸，却不知道如何去理解他的楚儿……
可是现在你却对我说，我不姓楚，我不是楚一。
可我不是楚一我是谁？
我只是你的儿子，有一天，你对我说，你不是你了。
所以我也不再是我。
那，我是谁？
怎么会不想知道，一个人活着，怎么可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良久，楚一抬起写满坚定的双眼，望向楚凡，一字一字道：“必须知道。”
莫浅一为楚一这一刻的眼神所怔，这个眼神。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三十年前，手握佩剑刺羽，站在楚咫花家中冷若寒冰的花色，不就是这样的眼神吗？
“好，我现在给你选择。”楚凡的目光里有了难得的光亮，他继续道：“赢了莫浅一，我告诉你。”
楚一当头一棒。
莫浅一看着此刻愣住的楚一，嘴角扬起坏笑，“其实，只要能伤到我，就算你赢了。”
“师傅……”
楚凡看着楚一的迟疑，脸色骤降，“如果你连这个都不能做到，那你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更没有资格知道你是谁。”
话音落地，如同一声雷鸣，猛击在楚一心上。
天色如日暮，阴暗，低沉。
楚一握紧手中的利剑水雾，道：“我知道了。”
一个转身，恍若活生生的换了个人。
这个十七岁的背影，裹着淡淡的颜色，未经险世的磨练，也没有染过千变万化的善恶和红颜情丝，他还只是最初单纯洁白的模样，显得脆弱，显得单薄。
但是莫浅一知道，总有一天，他会长大的。
提着熟悉的剑，莫浅一随着楚一的不乏，走向了前方的空地。
晨风萧萧，席卷了地上的枯枝残叶。楚凡静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两人，眼中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情感。那日夜里，莫浅一千斤重的话还悬在楚凡心里，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就算你认命，那你也不能代表楚儿。
－……
－楚儿的命，是由他自己来选择的。
自己不能决定他的命运，却也不愿让命运将自己的诺言主宰，那，就让他自己来选吧。
而自己，也早已做好了属于自己的决定。
“我先说好，一旦拔出剑，就不能反悔了。”莫浅一停在楚一身后，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徒弟，略带玩笑道。
“师父放心，我不会后悔。”回应的，是楚一坚定的声音。
“死也不会？”
楚一左手握成拳：“不会死。”
紧接着的，是凝重的沉默，就连潜藏在四处的鸟虫，都紧紧屏住了呼吸般，楚一感觉到身后的气息渐渐变得冷漠，可怕，直到莫浅一陡然一降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什么？”
楚一猛然一怔。
是啊，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杀自己吗？
因为他是自己的师傅吗？
因为他会手下留情吗？
还是因为……
心中的不满和冲动混杂着恐惧，一齐涌了上来。
楚一抬起头，定眼看着面色冷漠的莫浅一，眼中，是从未有过的，不可一世的神态：“因为，我不会输。”
莫浅一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如果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你做不到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楚一冷言道：“我不会让你杀了我。”
“好。”莫浅一带着笑，转过了身，握紧赤夜，背对楚一，“往前走十步，一步一个数，数到十，就开始。”
“嗯。”
“走。”
话音落地，漫长的倒数拨转了命运的锯齿，使命架上永远不屈的灵魂，运转在冥冥不可揣测的长河中。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
如果要伤到莫浅一，就必须在一开始取得主动权，二十四个时辰的激战，自己的体力根本无法胜任。
要在开始博得主动权，就必须靠速度。
三。
二。
……
手中的水雾，越发冰凉，白烟集聚了力量，从剑刃中断断续续的满溢出来，包裹在楚一手旁。
一。
剑疾如风。
回过头，挥起已经开始嗜战的水雾，未等剑刃齐眼，一道红光如箭而来。
---
“太慢了。”寒如冰雪的声音猛然落到自己耳际，抬起头，才发现莫浅一已经来到了自己身旁，红光，是浴血的赤夜。
“砰！”
楚一匆忙用水雾抵下，后退三米，左肩上，鲜热的血汩汩流出来。
眼前的男人，高大严肃，在那双一向不羁玩乐的眼中，楚一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冷漠和杀意。是那种没有任何情感的，只为厮杀而挥剑的眼神。
傲慢的，必胜的眼神。
“师……”楚一愣住。
“你的面前只有对手，没有师傅。”莫浅一说完，带着那个可怕的眼前，冲了上去。
“砰！”
“哗！”
“?！”
楚一用水雾接下了莫浅一三招，被他强到可怕的力道所震，若不是水雾的气势压过赤夜，自己恐怕早已倒地。
形势从一开始，就时楚一陷入了僵局，只能被动的接下或是避开莫浅一的剑，根本找不到反击的机会，正当他一筹莫展时，莫浅一一个挥剑的动作唤醒了他脑海深处的记忆。
莫浅一现在用的，是秦歌剑派的逆鳞剑法，难怪招招逼人，直威自己性命。
想着，楚一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
……
“师傅，这是什么剑法，好狠。”
“秦歌，逆鳞剑。”
“秦歌？逆鳞剑？”楚一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木剑，将方才莫浅一打出来的剑法摸索着舞了一遍，方到一半，就忽然被莫浅一扔过来的石头打断了。
“我有这么教你吗？”莫浅一已来到了楚一身前，将他的右手抓起来，扭到身后，“向右，不是向左啊。”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莫浅一猛敲了楚一的脑袋，道：“逆鳞剑，逆而行之。”
……
下一剑，一定是从右方而来。
绝对没错。
瞬间，未等莫浅一挥剑过来，楚一握紧水雾，猛力向右方刺去。
“啊……”
一声嘶喊，左肩处，是刺进自己肉中的赤夜，楚一惶恐的抬起头，只看见了莫浅一嘴角狂傲的笑容。
楚凡冷着脸站在原地，就在刚刚那一秒，心里猛抽了一下。
若不是楚儿及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看错了，匆忙侧过上身，此刻莫浅一的剑，刺中的就不会是他的左肩，而是左胸膛了。
再看莫浅一，三十年了，他的那个眼神，终于回来了。
那个当年玩世不恭的少年，那个站在楚咫之巅挥剑嗜战的莫浅一，那个一旦向对手拔了剑，就定会沉醉在厮杀中的莫浅一。
此刻，被楚一唤醒了。
“哗！”
莫浅一将赤夜从楚一肩里猛抽出来，再度挥起嗜血的红剑，向前横扫而去。楚一连捂住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在莫浅一的猛攻下，只得凭借水雾拖延时间，以便寻找时机。
毫无情感的对决，渐渐演变成一场没有名义的厮杀。
楚一的体内，渐渐在一次次的拼搏中重复着冷热的交替，热的是不断上涌的鲜血，冷下的，是眼中的情感。
空寂的四周，被绵延不断的厮打声淹没，利刃相接的快感与隐痛，从剑身摩擦的火光中脱落出来。
楚凡漠然的看着这一场无法定夺的对决，神色淡然，几丝浅白的长发混在黑里，随风拂过眼前，心中，似乎已经明了了答案。
※※※
山路上，红木马车匆匆驶过。
宋楚楚坐在马车里，掀起了车帘，望了望外面的天。
本来终日不见太阳的一日，也在不见日落的时刻昏暗了。
头顶的天，不满灰色的浓云，一层紧接着一层，从山的这一头，源源不断的铺到那一头去。
子义驾着马车，顺着空旷的山路向外山驶去。
车内，沈天白抱着身体渐渐冷下去的肖希儿，眼中是旁人不敢打扰的沉默，他缓缓把守伸到希儿伤口处，还未触及到，就只感指尖一阵冰凉，到底是，天下第二的水雾啊……
楚楚稍稍回过头，瞥见了沈天白落寞的背影，低了低头。
“吁……”颠簸的车，奔了一个下午，终于停了下来，子义下了马车，掀起车帘，对车内的人道：“到了。”
“嗯。”沈天白轻声回应，小心抱起希儿，跳下了马车。楚楚看了看残留在车上的血迹，皱了皱眉，跟着下去了。
山路内侧，是一条蜿蜒的小路，直达山顶。路旁荒草纵生，有些地方都被遮掩住了，果然是多年没人走过的痕迹。
“我们要上去吗？”楚楚看着没有尽头的路，在渐渐黑下去的天色里，显得格外诡异。
“难道你能把她叫下来吗？”子义反问道。
楚楚知道说错了话，抿了抿嘴，不再多言。子义扫了扫楚楚尴尬的脸，走到最前，带着上次来的记忆，径直走上了通向山顶的这条小路，“放心，很快就到了。”
沈天白抱着楚楚，跟着走了上去。
※※※
夜，在断断续续的厉声中落了下来。
天边的浓云被骤起的狂风吹散，露出黑夜澄澈的本色来。
绝美的圆月，从山头探了出来，从远处望去，就像躺在飞檐上的明珠。
楚一挥着水雾，喘息着，热汗从眼前滴落，他看着面前毫无倦意的莫浅一，一股恨意袭上心头。
睫上，都已湿了一片。从清晨，到黑夜，整整六个时辰，他真的一点都不累吗？
可自己的体力，已经明显不足了。
“哗！”
莫浅一用赤夜挑开楚一的攻击，眼中是满满的不耐：“全是破绽。”
忽而，只见莫浅一收回赤夜短暂停下，进而，一道红光从赤夜剑身扫过，莫手中的赤夜忽然如幻影般映出叠叠身影，紧接着，犹如数十把寒剑同时进攻般，断断续续的剑影直入楚一而来。
楚一握紧水雾奋力抗击，只觉得在莫浅一不断的猛攻下，自己渐渐向后退去。
这是……
珏山，流云剑……
怎么办……
再这样下去，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赢，这么久了，他近在咫尺，自己却连碰都没有碰到，楚一皱起眉头。
如果躲开正面攻击，快速跃到他的身后，才能在他回头的时间，赢得进攻的可能。想到这里，楚一深吸了一口气。上一次已经失败了，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失败。
“哗！”
奋力击开莫浅一刺来的剑，恍若幻影的一个跃起，楚一挥起水雾，在空中转过身。只要在回头时刺向他，就可以赢了，仿佛手中的水雾，也在这样告诉自己。
时间，到了。
“哗！”
鲜红的血，渐染了洁白的剑身，温热的液体，从胸膛中流下来，顺着剑刃的方向，然后滴落。
楚一半张着嘴，抬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莫浅一，漆黑的眼里，闪着一丝绝望。
莫浅一冷眼看着楚一，没有说话，一滴血顺着赤夜，滑倒自己手上来。
“啊……”
猛力一推，莫浅一连剑带人，把楚一推到了前方的一颗古树上，可以感觉到赤夜穿透了他的身体，甚至**了百年的树干中。
楚一嘴角淌着血，颤动着，呼吸紧促。
头顶，零乱的碎叶，??落下来。
月光变得浓郁了，像一层薄纱，披在黑色的夜里。
披在莫浅一冰凉的脸上。
“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