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初现端倪
红日渐渐沉入山头，肖希儿倚在西桥对面的一颗柳树下，静静望着桥上来往的行人。
一个轻盈的女子跑上了桥，洒落一地欢快的笑声。
“小天哥哥，快来看，湖里好多鱼儿！”
沈天白默默的跟上了桥，却并不把目光投向桥下碧绿的湖中，而是认真的环视着四周，似乎在搜索着一个牵挂的身影，脸色沉沉的，在宋楚楚的笑容下显得格外不谐。
“小天哥哥。”宋楚楚见沈天白还是苦着一张脸，上前拉过他的手，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到他的身上，蜜糖似的。
“楚楚。”沈天白有些不自然的拿开宋楚楚的手，低声道：“别闹。”
宋楚楚的笑容变成愧意，羞答答的挂在脸上：“噢。”
“我们得走了。”
身后，肖希儿的声音不动声色的响起。
“希儿。”沈天白闻声回过头，见肖希儿安然无恙，欣喜之意泛上脸容。
“可是现在天已经要黑了，我们不在这儿住一晚了吗？”宋楚楚在一旁小声问道。
肖希儿向宋楚楚瞪了一眼，并不言语，宋楚楚也知趣的低下了头。
忽然，西桥两旁忽然被人围住，街旁的行人见状纷纷掉头跑走。
“杨若云。”沈天白看清围住自己的人，对人群中最为高大突出的男子道：“怎么会是你？”
男子眉目清秀，一身浅蓝色丝绸衣，冷眼望着沈天白道：“那是你们闯的祸大了，才会碰上我。”
沈天白看了看杨若云所带的人马，弟子二十余人，前后将自己死死围住，希儿不懂水性，所以不能跳湖，想来想去别无他法，只得降低了声音道：“让我们走，宫主那边，我回去自会交代。”
“你走不走，那是你的事，但是小姐和楚楚，我必须送回去。”
宋楚楚听完杨若云一番话，缩到沈天白身后，轻声道：“小天哥哥，我不要跟杨若云回去。”
“放心，我不会让他带你们走的。”沈天白说完欲走上前，却被肖希儿拦住，“回去告诉我爹，说我在珏山赏樱，下月初五就回去。”
杨若云浅浅迟疑，道：“此话，还是小姐自己回去说好。”
肖希儿望向杨若云的眼中蓄满了不耐，道：“绝尘宫姓杨的人，都这么让人生厌吗？”
杨若云站在原地微微愣住。
肖希儿见眼前人无离开的样子，忽然伸手将一旁的宋楚楚抓了过来，擒住她的肩膀，夺过一旁未反应过来的沈天白手中的剑，骤然横在宋楚楚颈前。
“希儿！”
众人惊住。
宋楚楚的脸，煞白。
肖希儿将剑刃抵在宋楚楚白皙的长颈上，仰头看着眼前惊愕的杨若云，冷声道：“我数到三，你不走，我就杀了她。”
“肖希儿！”杨若云看着娇弱的楚楚，忍不住怒吼道。
“你应该知道，我肖希儿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
肖希儿说完，将长剑再度贴紧宋楚楚的喉颈，一丝鲜红的血突破一片鲜白，静静流下了。
“住手！”杨若云神色顿时慌了：“楚楚！”
宋楚楚像只受伤的小兽，无力的喘息着，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杨若云。
“走！”杨若云怒视着肖希儿，对身后的人喊道：“走啊！”
“是……”杨若云手下的弟子闻声纷纷退去，一条大路，敞现在肖希儿三人眼前。
肖希儿驾着宋楚楚，转过身，向桥下走去，沈天白看了一眼斗败的杨若云，护在肖希儿身后，紧紧跟了上去。
就在要下了桥时，一把冷剑疾风般从身后袭来。
沈天白听着风声的变化，快速反应过来，挥起手中的剑鞘，将杨若云从身后袭来的长剑抵下。
“卑鄙。”沈天白低声道。
“那是肖希儿的作风。”杨若云道：“对付卑鄙的人，必须更卑劣才行。”
肖希儿这时已经回过头，松开了宋楚楚，将手中的剑扔给了沈天白。
沈天白接过自己的剑，冷视着眼前的人，两把利剑的角逐，在渐黑的景色中启开了帷幕。
“离天，化血为虹。”只见沈天白的佩剑离天猛吸了四周空气，剑身陡然由银色变成雪白，一道长龙状的红烟缠绕在剑刃旁，沈天白将离天一挥，红烟忽然消失，剑身只剩下一道雪白的颜色。
“可恶！”杨若云想不到沈天白第一招就如此之狠，毫不符他往日的作风，看来是不想跟自己拖长时间，可是……
杨若云眉头紧锁，他们三人究竟能有什么事，急成这样？
方才消失的红烟忽然如网般从头而将，直朝杨若云袭去，杨若云将手中的剑向红网竭力一挥，快速退了出来。
“走。”
杨若云对身后的弟子说完，收起佩剑消失在西桥路头。
……
“好好跟着，不要打草惊蛇，只是跟着就好。”黑暗处，杨若云对手下弟子道，眼中是慢慢的疑惑和趣意：“随时向我汇报。”
“是。”
……
“希儿，我们现在去哪？”沈天白击退杨若云后，将离天收回剑鞘中，此时太阳已没了踪迹，天彻底黑了，路旁空无一人，悄然无声。
“上珏山。”肖希儿一边走一边道：“说石?谷亦彩蝶来访。”
……
珏山大厅内，子予诺眼中藏着警惕，坐在木椅上远远望着眼前一脸傲气的年轻女子，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道：“你跟你娘，长得可不太像。”
“女儿不像娘亲的多了。”肖希儿笑道：“我像爹爹多些。”
子予诺被肖希儿的回答惹了一番笑，对身旁的丫鬟道：“去为亦姑娘和她的朋友们准备房间。”
“是。”
丫鬟听令而下。
“你娘亲近来可好？”
“托掌门的福，一切安好。”
“你比你娘要会说话。”子予诺感叹道。
“娘亲不在，小女不好乱生是非。”
“最生是非者，最惧是非人。”子予诺对身旁的弟子道：“让义儿过来。”
“是。”弟子听命而下，静静走过肖希儿身边，出了大厅。
义儿。
他让子义做什么……
肖希儿的眉头微蹙，不过，很快便舒展开来，即便子义揭穿自己今日在镇上被追一事，自己也有办法自圆其说。
不久，子义身着正装，一脸英气，推开了大厅门。
“孩儿见过爹爹。”子义对子予诺行了礼，余光瞟到肖希儿沉静的侧脸，心里涌出一丝想要捉弄她的怪意。
方才来的路上已从弟子口中得知“亦彩蝶”的来意，爹肯留她住在珏山，想必还不知她今天在镇上被数人追逐一事，可是，她为什么要隐瞒呢……
“这是石?谷谷主的女儿，亦彩蝶。”子予诺指了指站在子义身旁的肖希儿，进而看了看沈天白和宋楚楚，道：“这两位是彩蝶在路上结识的江湖朋友，沈天白和宋楚楚，我想你们年纪应该一般大，年轻人好聚，你又整日一人四处鬼混无人做伴，就叫你过来，让你多多结交点朋友。”
“谢谢爹的好意。”子义说完，转过头看着沉默在一旁的肖希儿，想起她今日在镇上的蛮霸，眼中满是狡黠之意，笑道：“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现在正逢珏山樱花盛开之际，明**就带彩蝶他们去赏赏樱吧。”
“嗯。”
子予诺说完，起身向厅外走去，不知是白日公务操劳过度还是旧病复发，子予诺只觉眼前一黑，身体顿时失去知觉，全身被抽离了指骨般瘫软在地，轰的一声，昏了过去。
“爹！”
“掌门！”
旁边的人被子予诺忽然晕倒吓住，丫鬟弟子纷纷围上前来，大喊“快叫华先生！”
华萧在珏山除了子义老师的身份外，还精通医术，堪比墨苑资深弟子，子予诺多年的病，一直都是由华萧治疗的。可这次毫无预兆的昏倒，确实子义远远没有料到的。
子义看着下人们将父亲送入房间，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父亲向来是心病，他的身体，什么时候坏到这种地步了……
---
第二天，天微亮。
这种清凉又不失暖意的清晨，在绝尘宫是感受不到的。
肖希儿起得很早，闲逛中独自来到**，此时天际还是浅浅的白，阳光还未出云，有些迷蒙的空气中，成簇成簇的樱花，堆满了枝头，真是个被轻纱裹住的金粉世界。
肖希儿不爱看樱花，她喜欢野山间的那种雏菊，黄的，白的，杂乱在一起，可生可死，可灰可净，别人不会投你一束多余的光，也不会嫌你卑微低贱。
就只是那么淡漠的开着，完成生命的意义。
可是，肖希儿又不甘愿做这样的野花。
樱花很美，但不得人心，就美的不恰当，丰腴的体态，堆砌个眼花缭乱的春天，却不如来阵猛烈的风，刮它个七零八落，生离萧萧的好。
她想着，将一瓣粉樱从枝上轻轻采下来。
“你采了花，是要遭蝶儿妒忌的。”如梦般的男音，从头顶悠然响起：“不过，你本身也是只蝴蝶。”
肖希儿猛然一惊，转过身抬头一看，见是子义清晰的脸，遂懒散应道：“只不过是怕蝶翼太重，飞不起来。”
子义笑道：“蝶儿飞不动了，一辈子停在花上，花就不会因为被弃而难过了。”
顿了顿，希儿道：“应该是花更难过才是。”
晨光下，子义凝望着希儿那双幽静的眸子，心中有潜藏了一份难言的雀跃：“为何？”
只见希儿在浓浓粉樱下回过头来，道：“因为，要面对面的，看着对方的死。”
子义听此，竟是瞬间无言。
出于无话可说，肖希儿随口问道：“你爹身体如何？”
子义缓了缓，道：“珏山有华萧在，谁都死不了。”
“嗯。”
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默，四周很安静。
肖希儿和子义都没有说话，景色也还沉睡在淡淡的粉樱中，未曾被红日唤醒。
希儿独自一人的时候向来安静，对此刻的沉默没什么感觉，但一向喜欢喧闹的子义陷入这好似没止境的无声中，渐渐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希儿的沉默更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尴尬的气氛中，连她静谧的脸，自己都不敢低头去看。
该说些什么？
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无法跟她交谈下去。
“我走了。”像只斗败的公鸡般，子义垂丧着脑袋，转过身走出了赏樱庭。
一片粉樱，在身后渐渐远去，她冷幽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等一下。”
子义的脚步闻声停下，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还未回眸，却只听到了一个让心凉了一些的答案，希儿缓缓道：“把沈天白和宋楚楚叫过来。”
她说完，看了看天边，太阳已出了近一半了，该是时候走了。
子义疑惑道：“你要走了吗？”
“不错。”
“可是，这种打杂的事，好像不该由我来做吧。”子义的声音中带了些不满，他没想到，肖希儿将自己叫住，竟是为了此事，口气还一如既往的高傲，自己在珏山这么多年，还没被人这么吩咐过。
肖希儿很自然的被子义的拒绝愣住，同样，她长这么大，出口的事还没被人拒绝过，她冷冷的看了子义一眼，风一般擦过他身旁，向宋楚楚的房间走去。
“呵……”
子义看着肖希儿远去的背影，这个女人的骨子里到底装了多少傲气……
※※※
沈天白已经醒过来了，而且换好了衣服。
他静静坐在房内的木桌旁，桌上，是昨天在珏山镇上买下的女童布偶。
他轻轻抚摸着满脸稚笑的布偶，整个人好似没有从熟睡中清醒过来般，沉浸在浓密的记忆里。
淡淡的阳光下，门外走过一道清瘦的身影，略微停了停，不做声响，又从门外走了过去。
沈天白见这个身影就要消失了，匆忙起身向门外走去，打开了房门。
“希儿。”
沈天白叫肖希儿欲离去的背影叫住。
那身影却没有回过来，只是淡淡道：“我去叫丫头，一会儿你便过来。”
说完，继续向前走了去。
视作珍爱的布偶还紧紧躺在手心里，沈天白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眼里晕开一道湿漉的痕迹来。
总觉得，每次都要消失得没有踪影，就像打碎的明珠，再也不会复合。
但是，又觉得这个从心里硬生生闯出去的影子，只要自己努力贴上去，就不会隔得太遥远。
就算是碎了的明珠，只要握在心里，哪怕疼，也是开心的。
※※※
宋楚楚还坐在铜镜前，一把木梳，来来回回的梳理着双肩上的长发。
肖希儿的声音不知时何时落下来的，只草草一句：“再梳就要断了。”
宋楚楚闻声回过头，叫道：“希儿！”
肖希儿走到宋楚楚身后，看这镜中宋楚楚小巧的脸，停了下来。
“吓死了我。”说着，楚楚拍了拍胸口。
“走了。”
“去楚咫吗？”
“嗯。”
“小天哥哥呢？”
肖希儿收回望向镜中楚楚的目光，将藏在怀中的一个东西拿了出来，细看一下原来是昨日沈天白送给她的男童布偶。
“他就来了。”说完，肖希儿看了看手中的布偶，脸上是沉沉的，苦苦的，像只坏掉的酸果，她忽然将手中的布偶送到了楚楚面前，道：“给你。”
“谢谢希儿。”宋楚楚欣喜的将布偶握在手中，希儿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东西了，她打心底里高兴。肖希儿转过身，觉得心里忽然有点空荡荡的。
肖希儿转过身，觉得心里忽然有点空荡荡的。
楚楚的笑声弥漫在耳，滴沥哒啦，春雨般下着。
这时，他来了，白色的影。
“小天哥哥！”楚楚的声音，从春雨变成了一道明媚的阳光。
“醒了吗？”
“早醒了。”
“值得鼓励。”沈天白伸手在楚楚的小鼻子上刮了刮，调侃了一句，便对希儿道：“我们就这么走，不用跟掌门说一声吗？”
“他大病未愈，不必了。”
“可我们离开，也总要跟人家说一声才是，这是礼仪。”
“丢脸也是丢石?谷的脸，赖不到绝尘宫去。”
“希儿。”沈天白尽量降低语调，道：“我去跟掌门说，你们在这儿等我。”
“我不许你去。”希儿说完，沈天白走向房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告诉他儿子了。”肖希儿道：“算不算道别？”
“算！”这时，一向不插话的宋楚楚忽然道：“小天哥哥你不用去了，掌门大病未愈，不便见外人。”
肖希儿的眼中忽然一亮。
大病未愈……
“念石的力量，是不是可以医治百病，甚至起死回生？”沈天白和宋楚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愣住，良久点了点头。
念石汇集了一代英雄近三十年提炼的精华，蕴含了不可思议的能量，正因如此，才会引发江湖之争。
而如今对于念石的顾忌，也正是怕再度掀起江湖血案了。
“二十年前坠崖的人，除了我爷爷肖荀，就是花家之主花色，对不对？”
“没错。”沈天白忆起在石?谷时苏绮罗的叙述，肯定到。
“但是，搜遍了整座山，却只找到了我爷爷的尸体，根本没有花色的踪迹。”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沈天白和宋楚楚被肖希儿大胆的话怔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种猜想，根本就是不可能是事啊……
肖希儿眼中的自信一点点堆积起来，直到如百川汇海般的肯定统统聚集在一起，她嘴角扬起笑，语气坚定道：“花色没死。”
“不可能。”沈天白从沉默中苏醒过来，道：“万丈深渊，怎么可能不死？”
“找不到尸体，什么都有可能。”
“那就算是落崖不死，二十年了，江湖中怎么可能没有他的一点踪迹？”
“一个人想要销声匿迹很难吗？”肖希儿道：“只要没有人去找他，他就可以做到。”
“……”
“只有死人，是不会有人去找的。”
“可是！”宋楚楚皱起眉头，道：“那么高的地方落下去，怎么可能不死呢……”
肖希儿的眼中蓄满了智慧的柔光，一个沉淀了二十年的秘密，仿佛就要在一个十六岁少女的猜疑中，活生生的揭起一层面纱。
“因为，他体内有念石。”
一个轻盈的女子跑上了桥，洒落一地欢快的笑声。
“小天哥哥，快来看，湖里好多鱼儿！”
沈天白默默的跟上了桥，却并不把目光投向桥下碧绿的湖中，而是认真的环视着四周，似乎在搜索着一个牵挂的身影，脸色沉沉的，在宋楚楚的笑容下显得格外不谐。
“小天哥哥。”宋楚楚见沈天白还是苦着一张脸，上前拉过他的手，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到他的身上，蜜糖似的。
“楚楚。”沈天白有些不自然的拿开宋楚楚的手，低声道：“别闹。”
宋楚楚的笑容变成愧意，羞答答的挂在脸上：“噢。”
“我们得走了。”
身后，肖希儿的声音不动声色的响起。
“希儿。”沈天白闻声回过头，见肖希儿安然无恙，欣喜之意泛上脸容。
“可是现在天已经要黑了，我们不在这儿住一晚了吗？”宋楚楚在一旁小声问道。
肖希儿向宋楚楚瞪了一眼，并不言语，宋楚楚也知趣的低下了头。
忽然，西桥两旁忽然被人围住，街旁的行人见状纷纷掉头跑走。
“杨若云。”沈天白看清围住自己的人，对人群中最为高大突出的男子道：“怎么会是你？”
男子眉目清秀，一身浅蓝色丝绸衣，冷眼望着沈天白道：“那是你们闯的祸大了，才会碰上我。”
沈天白看了看杨若云所带的人马，弟子二十余人，前后将自己死死围住，希儿不懂水性，所以不能跳湖，想来想去别无他法，只得降低了声音道：“让我们走，宫主那边，我回去自会交代。”
“你走不走，那是你的事，但是小姐和楚楚，我必须送回去。”
宋楚楚听完杨若云一番话，缩到沈天白身后，轻声道：“小天哥哥，我不要跟杨若云回去。”
“放心，我不会让他带你们走的。”沈天白说完欲走上前，却被肖希儿拦住，“回去告诉我爹，说我在珏山赏樱，下月初五就回去。”
杨若云浅浅迟疑，道：“此话，还是小姐自己回去说好。”
肖希儿望向杨若云的眼中蓄满了不耐，道：“绝尘宫姓杨的人，都这么让人生厌吗？”
杨若云站在原地微微愣住。
肖希儿见眼前人无离开的样子，忽然伸手将一旁的宋楚楚抓了过来，擒住她的肩膀，夺过一旁未反应过来的沈天白手中的剑，骤然横在宋楚楚颈前。
“希儿！”
众人惊住。
宋楚楚的脸，煞白。
肖希儿将剑刃抵在宋楚楚白皙的长颈上，仰头看着眼前惊愕的杨若云，冷声道：“我数到三，你不走，我就杀了她。”
“肖希儿！”杨若云看着娇弱的楚楚，忍不住怒吼道。
“你应该知道，我肖希儿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
肖希儿说完，将长剑再度贴紧宋楚楚的喉颈，一丝鲜红的血突破一片鲜白，静静流下了。
“住手！”杨若云神色顿时慌了：“楚楚！”
宋楚楚像只受伤的小兽，无力的喘息着，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杨若云。
“走！”杨若云怒视着肖希儿，对身后的人喊道：“走啊！”
“是……”杨若云手下的弟子闻声纷纷退去，一条大路，敞现在肖希儿三人眼前。
肖希儿驾着宋楚楚，转过身，向桥下走去，沈天白看了一眼斗败的杨若云，护在肖希儿身后，紧紧跟了上去。
就在要下了桥时，一把冷剑疾风般从身后袭来。
沈天白听着风声的变化，快速反应过来，挥起手中的剑鞘，将杨若云从身后袭来的长剑抵下。
“卑鄙。”沈天白低声道。
“那是肖希儿的作风。”杨若云道：“对付卑鄙的人，必须更卑劣才行。”
肖希儿这时已经回过头，松开了宋楚楚，将手中的剑扔给了沈天白。
沈天白接过自己的剑，冷视着眼前的人，两把利剑的角逐，在渐黑的景色中启开了帷幕。
“离天，化血为虹。”只见沈天白的佩剑离天猛吸了四周空气，剑身陡然由银色变成雪白，一道长龙状的红烟缠绕在剑刃旁，沈天白将离天一挥，红烟忽然消失，剑身只剩下一道雪白的颜色。
“可恶！”杨若云想不到沈天白第一招就如此之狠，毫不符他往日的作风，看来是不想跟自己拖长时间，可是……
杨若云眉头紧锁，他们三人究竟能有什么事，急成这样？
方才消失的红烟忽然如网般从头而将，直朝杨若云袭去，杨若云将手中的剑向红网竭力一挥，快速退了出来。
“走。”
杨若云对身后的弟子说完，收起佩剑消失在西桥路头。
……
“好好跟着，不要打草惊蛇，只是跟着就好。”黑暗处，杨若云对手下弟子道，眼中是慢慢的疑惑和趣意：“随时向我汇报。”
“是。”
……
“希儿，我们现在去哪？”沈天白击退杨若云后，将离天收回剑鞘中，此时太阳已没了踪迹，天彻底黑了，路旁空无一人，悄然无声。
“上珏山。”肖希儿一边走一边道：“说石?谷亦彩蝶来访。”
……
珏山大厅内，子予诺眼中藏着警惕，坐在木椅上远远望着眼前一脸傲气的年轻女子，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道：“你跟你娘，长得可不太像。”
“女儿不像娘亲的多了。”肖希儿笑道：“我像爹爹多些。”
子予诺被肖希儿的回答惹了一番笑，对身旁的丫鬟道：“去为亦姑娘和她的朋友们准备房间。”
“是。”
丫鬟听令而下。
“你娘亲近来可好？”
“托掌门的福，一切安好。”
“你比你娘要会说话。”子予诺感叹道。
“娘亲不在，小女不好乱生是非。”
“最生是非者，最惧是非人。”子予诺对身旁的弟子道：“让义儿过来。”
“是。”弟子听命而下，静静走过肖希儿身边，出了大厅。
义儿。
他让子义做什么……
肖希儿的眉头微蹙，不过，很快便舒展开来，即便子义揭穿自己今日在镇上被追一事，自己也有办法自圆其说。
不久，子义身着正装，一脸英气，推开了大厅门。
“孩儿见过爹爹。”子义对子予诺行了礼，余光瞟到肖希儿沉静的侧脸，心里涌出一丝想要捉弄她的怪意。
方才来的路上已从弟子口中得知“亦彩蝶”的来意，爹肯留她住在珏山，想必还不知她今天在镇上被数人追逐一事，可是，她为什么要隐瞒呢……
“这是石?谷谷主的女儿，亦彩蝶。”子予诺指了指站在子义身旁的肖希儿，进而看了看沈天白和宋楚楚，道：“这两位是彩蝶在路上结识的江湖朋友，沈天白和宋楚楚，我想你们年纪应该一般大，年轻人好聚，你又整日一人四处鬼混无人做伴，就叫你过来，让你多多结交点朋友。”
“谢谢爹的好意。”子义说完，转过头看着沉默在一旁的肖希儿，想起她今日在镇上的蛮霸，眼中满是狡黠之意，笑道：“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现在正逢珏山樱花盛开之际，明**就带彩蝶他们去赏赏樱吧。”
“嗯。”
子予诺说完，起身向厅外走去，不知是白日公务操劳过度还是旧病复发，子予诺只觉眼前一黑，身体顿时失去知觉，全身被抽离了指骨般瘫软在地，轰的一声，昏了过去。
“爹！”
“掌门！”
旁边的人被子予诺忽然晕倒吓住，丫鬟弟子纷纷围上前来，大喊“快叫华先生！”
华萧在珏山除了子义老师的身份外，还精通医术，堪比墨苑资深弟子，子予诺多年的病，一直都是由华萧治疗的。可这次毫无预兆的昏倒，确实子义远远没有料到的。
子义看着下人们将父亲送入房间，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父亲向来是心病，他的身体，什么时候坏到这种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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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微亮。
这种清凉又不失暖意的清晨，在绝尘宫是感受不到的。
肖希儿起得很早，闲逛中独自来到**，此时天际还是浅浅的白，阳光还未出云，有些迷蒙的空气中，成簇成簇的樱花，堆满了枝头，真是个被轻纱裹住的金粉世界。
肖希儿不爱看樱花，她喜欢野山间的那种雏菊，黄的，白的，杂乱在一起，可生可死，可灰可净，别人不会投你一束多余的光，也不会嫌你卑微低贱。
就只是那么淡漠的开着，完成生命的意义。
可是，肖希儿又不甘愿做这样的野花。
樱花很美，但不得人心，就美的不恰当，丰腴的体态，堆砌个眼花缭乱的春天，却不如来阵猛烈的风，刮它个七零八落，生离萧萧的好。
她想着，将一瓣粉樱从枝上轻轻采下来。
“你采了花，是要遭蝶儿妒忌的。”如梦般的男音，从头顶悠然响起：“不过，你本身也是只蝴蝶。”
肖希儿猛然一惊，转过身抬头一看，见是子义清晰的脸，遂懒散应道：“只不过是怕蝶翼太重，飞不起来。”
子义笑道：“蝶儿飞不动了，一辈子停在花上，花就不会因为被弃而难过了。”
顿了顿，希儿道：“应该是花更难过才是。”
晨光下，子义凝望着希儿那双幽静的眸子，心中有潜藏了一份难言的雀跃：“为何？”
只见希儿在浓浓粉樱下回过头来，道：“因为，要面对面的，看着对方的死。”
子义听此，竟是瞬间无言。
出于无话可说，肖希儿随口问道：“你爹身体如何？”
子义缓了缓，道：“珏山有华萧在，谁都死不了。”
“嗯。”
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默，四周很安静。
肖希儿和子义都没有说话，景色也还沉睡在淡淡的粉樱中，未曾被红日唤醒。
希儿独自一人的时候向来安静，对此刻的沉默没什么感觉，但一向喜欢喧闹的子义陷入这好似没止境的无声中，渐渐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希儿的沉默更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尴尬的气氛中，连她静谧的脸，自己都不敢低头去看。
该说些什么？
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无法跟她交谈下去。
“我走了。”像只斗败的公鸡般，子义垂丧着脑袋，转过身走出了赏樱庭。
一片粉樱，在身后渐渐远去，她冷幽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等一下。”
子义的脚步闻声停下，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还未回眸，却只听到了一个让心凉了一些的答案，希儿缓缓道：“把沈天白和宋楚楚叫过来。”
她说完，看了看天边，太阳已出了近一半了，该是时候走了。
子义疑惑道：“你要走了吗？”
“不错。”
“可是，这种打杂的事，好像不该由我来做吧。”子义的声音中带了些不满，他没想到，肖希儿将自己叫住，竟是为了此事，口气还一如既往的高傲，自己在珏山这么多年，还没被人这么吩咐过。
肖希儿很自然的被子义的拒绝愣住，同样，她长这么大，出口的事还没被人拒绝过，她冷冷的看了子义一眼，风一般擦过他身旁，向宋楚楚的房间走去。
“呵……”
子义看着肖希儿远去的背影，这个女人的骨子里到底装了多少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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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白已经醒过来了，而且换好了衣服。
他静静坐在房内的木桌旁，桌上，是昨天在珏山镇上买下的女童布偶。
他轻轻抚摸着满脸稚笑的布偶，整个人好似没有从熟睡中清醒过来般，沉浸在浓密的记忆里。
淡淡的阳光下，门外走过一道清瘦的身影，略微停了停，不做声响，又从门外走了过去。
沈天白见这个身影就要消失了，匆忙起身向门外走去，打开了房门。
“希儿。”
沈天白叫肖希儿欲离去的背影叫住。
那身影却没有回过来，只是淡淡道：“我去叫丫头，一会儿你便过来。”
说完，继续向前走了去。
视作珍爱的布偶还紧紧躺在手心里，沈天白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眼里晕开一道湿漉的痕迹来。
总觉得，每次都要消失得没有踪影，就像打碎的明珠，再也不会复合。
但是，又觉得这个从心里硬生生闯出去的影子，只要自己努力贴上去，就不会隔得太遥远。
就算是碎了的明珠，只要握在心里，哪怕疼，也是开心的。
※※※
宋楚楚还坐在铜镜前，一把木梳，来来回回的梳理着双肩上的长发。
肖希儿的声音不知时何时落下来的，只草草一句：“再梳就要断了。”
宋楚楚闻声回过头，叫道：“希儿！”
肖希儿走到宋楚楚身后，看这镜中宋楚楚小巧的脸，停了下来。
“吓死了我。”说着，楚楚拍了拍胸口。
“走了。”
“去楚咫吗？”
“嗯。”
“小天哥哥呢？”
肖希儿收回望向镜中楚楚的目光，将藏在怀中的一个东西拿了出来，细看一下原来是昨日沈天白送给她的男童布偶。
“他就来了。”说完，肖希儿看了看手中的布偶，脸上是沉沉的，苦苦的，像只坏掉的酸果，她忽然将手中的布偶送到了楚楚面前，道：“给你。”
“谢谢希儿。”宋楚楚欣喜的将布偶握在手中，希儿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东西了，她打心底里高兴。肖希儿转过身，觉得心里忽然有点空荡荡的。
肖希儿转过身，觉得心里忽然有点空荡荡的。
楚楚的笑声弥漫在耳，滴沥哒啦，春雨般下着。
这时，他来了，白色的影。
“小天哥哥！”楚楚的声音，从春雨变成了一道明媚的阳光。
“醒了吗？”
“早醒了。”
“值得鼓励。”沈天白伸手在楚楚的小鼻子上刮了刮，调侃了一句，便对希儿道：“我们就这么走，不用跟掌门说一声吗？”
“他大病未愈，不必了。”
“可我们离开，也总要跟人家说一声才是，这是礼仪。”
“丢脸也是丢石?谷的脸，赖不到绝尘宫去。”
“希儿。”沈天白尽量降低语调，道：“我去跟掌门说，你们在这儿等我。”
“我不许你去。”希儿说完，沈天白走向房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告诉他儿子了。”肖希儿道：“算不算道别？”
“算！”这时，一向不插话的宋楚楚忽然道：“小天哥哥你不用去了，掌门大病未愈，不便见外人。”
肖希儿的眼中忽然一亮。
大病未愈……
“念石的力量，是不是可以医治百病，甚至起死回生？”沈天白和宋楚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愣住，良久点了点头。
念石汇集了一代英雄近三十年提炼的精华，蕴含了不可思议的能量，正因如此，才会引发江湖之争。
而如今对于念石的顾忌，也正是怕再度掀起江湖血案了。
“二十年前坠崖的人，除了我爷爷肖荀，就是花家之主花色，对不对？”
“没错。”沈天白忆起在石?谷时苏绮罗的叙述，肯定到。
“但是，搜遍了整座山，却只找到了我爷爷的尸体，根本没有花色的踪迹。”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沈天白和宋楚楚被肖希儿大胆的话怔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种猜想，根本就是不可能是事啊……
肖希儿眼中的自信一点点堆积起来，直到如百川汇海般的肯定统统聚集在一起，她嘴角扬起笑，语气坚定道：“花色没死。”
“不可能。”沈天白从沉默中苏醒过来，道：“万丈深渊，怎么可能不死？”
“找不到尸体，什么都有可能。”
“那就算是落崖不死，二十年了，江湖中怎么可能没有他的一点踪迹？”
“一个人想要销声匿迹很难吗？”肖希儿道：“只要没有人去找他，他就可以做到。”
“……”
“只有死人，是不会有人去找的。”
“可是！”宋楚楚皱起眉头，道：“那么高的地方落下去，怎么可能不死呢……”
肖希儿的眼中蓄满了智慧的柔光，一个沉淀了二十年的秘密，仿佛就要在一个十六岁少女的猜疑中，活生生的揭起一层面纱。
“因为，他体内有念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