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最下攻城。

就在袁术围攻历阳之后的第五天，吴景就弃城而走，过长江直奔曲阿而来，随行的还有两千残兵。

一切都和我预料的一样，如今，我手里所有的牌，就只有这七千人马，和四倍于我的敌人。

孙策曾有书信回来，焦急询问袁术的事情，不过我还是复信让他专心对付严白虎和王朗，这个时候，士气可鼓而不可泄，泄的话，就要一溃千里了。

李丰、乐就开始在历阳整理船只，南下的意图十分明显。我知道他们用不了多少时间，历阳的水军还是有一定实力的。

对于我来说，需要选择的，就是一个合适的战场。

而这恰恰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虽然有地图，不过在漫长的战线上面选择一个最佳点，又谈何容易。

最终我还是决定赌上一次。

“曲阿，以曲阿为决战之地？还要将主公的家小全部接来曲阿。”听完我的想法，就连平时总是一张扑克脸的张昭也变了颜色。别的都还好说，一旦孙策的家眷有事，那这里任何一个人就是长了十颗脑袋也未必承担得了。

“若分兵把守，只会让敌人个个击破，不如集中一点，以求战力充沛。敌军若闻孙策家小在曲阿，必不肯舍此大功一件，到时诸城可保。”我仔细解释道，“曲阿两面临水，一面低丘，正可让敌军全部集中在正面攻城，可以正守，以奇破，若然被敌四面围城，到时候我们就只剩死守或者突围之路。”我很平静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就算可以死守得住，战事持久，前线粮草无以为继，终不过败局一场，于事无补。”

张昭考虑了很久，终于才点了头，我看得出他的沉重。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以孙策的家小为饵。

就算能胜，孙策心里会怎么想。

可我又何尝想要如此，但现在实力有限，只有出此下策了。

说服了张昭，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三日之后，袁术军开始渡江，我并没有在江边布置守军，现在手里的每一分实力都很宝贵，不可以有半点的浪费。唯一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命周泰引两千士兵到秣陵，其余各城城头遍插旌旗，制造假象。

袁术军能够登陆的选择也就是两个，牛渚或者曲阿，或许是由于他们打算前后夹击孙策军队的原因，他们选择了靠近东侧的曲阿登陆。这对我来讲算是一个好消息，如果他们选在牛渚，我还得花心思把他们的注意力从那边引过来，现在这些都可以省略了。

站在曲阿城头，我看着下面黑压压的敌方营帐。李丰、乐就虽然称不上什么名将，不过布阵倒也还算是完整。因为只有一座西门留给他们，所以三万左右的兵力全被布置在了那边，一口气绵延出数里。

“敌军似有意硬攻。”张昭在我身后看着敌人的阵势说道。

“自恃兵力在我军之上，就想要耀武扬威，全然没有半点顾忌。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徒有勇力不过一介武夫，不足以虑。”我这些话是说给我身边的张昭和蒋钦的，更是说给城上驻守的士兵听的。我的信心会直接影响到他们的信心，所以在这种公开的场合绝对不可以有半点的示弱。

“大人，袁术军有书信送来。”一个军兵跑上城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拿来我看。”我单手接过，展开，飞快的扫视了一边。冷笑了一声。

“信上如何说？”张昭问道。

“劝降。”我随手把信递给他，张昭也很快看完。我才接着道：“区区李丰之辈也敢劝我弃城而降。来人啊，将那送信使者斩了，把人头送回去。”

“这……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啊。”我这话一出，不光是张昭，就连蒋钦的脸色也一变。虽说我平时偶尔也会有严厉的时候，但是像这样不留余地的做法还是第一次。也难怪他们要吃惊了。

“我若斩其来使，敌必大怒，舍其他城而攻我。便于用计。”我冷冷地解释道，我可没有宋襄之仁，既要求胜，我就不会在意手段是否合乎规则。看了默然不语的两人一眼，我对军士喊道，“还愣着作什么，速速动手。”

“遵令！”士兵不敢怠慢，立刻下城去了。

这一招果然起到了效果，当日下午，袁术大军就在数十架云梯和几辆冲车的引导下，朝曲阿城发起了进攻。

“长途跋涉，却不养精蓄锐，急于进攻，其势必弱。”对于这个结果，我相当满意。在此之前，我已经尽调几城的弓矢到了曲阿，就算袁术的大军再多一倍，我也不愁给养不足。

在蒋钦和周泰的指挥下，城头上的士兵被分成了三组，盾牌兵在最前，司职抵挡对方的攻击。虽有城池之利，但强弓对于城头还是有一定的压制作用的。我绝对不会允许我的远程兵队哑火。

跟在盾牌兵后面的是弩箭兵，一千名弩箭手被我分成了两队，一队射击，另一队上箭。轮流发射，最大限度降低攻击的间歇。他们是所有攻城士兵的恶梦。呼啸的羽箭把无数的敌人钉在了曲阿城外的土地上。

游走在这两个兵种之间的是刀盾兵，他们所提的只是小盾，而不是盾牌兵手中的那种大盾。他们最大的任务就是把那些从云梯爬上来的漏网之鱼变成肉泥。

还有少量的士兵将一些专门开凿的大石块和滚木等从城上丢下去，几乎每一次都会引起一阵惨叫。

此外，剩下的士兵被安排充分休息，随时准备轮替，保证攻击的锐厉。三面不必设防，所以需要守城的人手大减，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李丰和乐就没能讨到任何的便宜，一个下午，他们至少在曲阿城头丢下了近千具尸体，最后随着夕阳西下，不得不鸣金收兵。而我方的损失，甚至还不到百人。

“先生，如此，我们应该可以守住此城。”蒋钦点兵过后，有些兴奋的对我说。

我摇摇头，“公奕，如今袁术军兵临曲阿，若久攻不下，一旦给养吃紧，必然要转向别城。到时我方焉有还手之力啊。”

我的话说得蒋钦瞠目结舌，“那，那我们还把曲阿送给他们不成。”

“哈哈。”我大笑一声，“公奕尽可放心，袁术老贼无眼，遣两庸将就想要染指江东，如今我定教他万分后悔。”

说着对张昭道为了鼓励士气，我们这几个主要官员全部都在城楼之上督战。“子布兄，安民之事就拜托了，城中不可先乱。”

张昭点头，他不象蒋钦那么乐观，但从他的眼神里面我能够看得出，他并没有失去信心，这就足够了。

信心和失望一样，都是有传染性的东西，一个人的影响力越大，这种传染力也就同样越大。

第二天，第三天，袁术军的攻势依旧，不过在守城将士的顽强阻击之下，并没有起到什么明显的作用。相反的，我方的士气反而高涨，很多人都在觉得这一仗我们赢定了，只要拖到孙策的大军回来，我们就可以狠狠地来上一次**。

这当然是一种天真到了一定程度的想法，但对我来说，这种想法并非全无意义。即使是建立在虚妄上面的士气也同样是士气，利用得好，就能够变成无坚不摧的利刃。

而我等的，也就是这个时机。

第四天一早，未等袁术军队前来，我与蒋钦领三千人出城讨敌骂阵。经历过这三天攻城的郁闷，大概李丰乐就早就有些等不及了。一看到我方主动出击，立刻列阵相迎。

蒋钦早就得我死令，此战许胜不许败，因此也是分外的卖力，在阵前往来驰骋。正叫骂间，一员长脸武将忽然拍马舞刀而出，大吼一声：“蒋钦鼠辈休得猖狂，看我乐就前来会你。”原来正是领军二将之一的乐就。

两人当场交手，蒋钦的功夫比起孙策和太史慈还要差着那么一线，至于乐就更在蒋钦之下。他们两个的交手比起孙策和太史慈的那几战可就要逊色许多了。不到二十个回合，蒋钦加紧力道，大刀卷起如同浪花一样连绵的白光，乐就一不留神，拿刀的右手被卷进白光之中，一声惨呼，整只右臂已经飞上了半空。

“好机会，杀！”我一声令下，战鼓齐鸣，大军一阵掩杀，李丰不敢抵敌，退兵二里，我方兵力不足，不能深追，旋即收兵。

已经足够了，我要布置的局已经都布置好了，接下来的一步，就是将军了。

是夜，三更时分，曲阿城的士兵无一人入睡，所有人，严阵以待。

“先生深夜点兵，难道要夜袭敌营。”蒋钦被我的点兵搞得有些胡涂，，有些迷糊的问道。

“确是要夜袭，不过夜袭者，却非我等。”我故意笑道。

蒋钦正错愕间，士卒来报，城外袁术军背后火起。

我猛一击掌，“周泰得手了！”

纵然蒋钦反应慢一点，现在也明白过来了。“先生令周泰守秣陵，莫非意在要他袭击袁军后方？”

“以我军出战为令，若胜，是夜三更举火为号，前后夹攻。”我微笑着报出这一串话。

“难怪先生今日之战只许我胜，不许我败。”蒋钦上前施礼，“先生，事不宜迟，我愿率军立刻出击，配合周泰破敌。”

“好！诸将，袁术背信无义，犯我江东，今**们要教那些豺狼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