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玉婷的决定

玉婷哭成了泪人，曲悠却不知道怎么安慰，无数个疑问在心里盘旋。

怎么会这样？不是有钱治病吗？不是有她舅舅照顾吗？

曲悠抓住李玉婷的一只手，在自己脸上慢慢抚摸着，她希望让李玉婷能感受到些许温暖，并轻轻拍着玉婷的手臂说没事了，没事了啊。自己却跟着哽咽了起来，看来不管是受伤还是悲伤都能传染人，就跟前几天许晶受伤和眼前悲伤的玉婷一样。

过了一会，李玉婷好了些，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擦了擦眼泪。

除了她母亲的去世，曲悠一时都没想起来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才慢慢想起来，便问道：“到底怎么了？治病把钱用完了？”

“其实，舅舅根本没有给妈妈治病。”李玉婷哽咽的说。

怎么会这样？曲悠都要跳起来，事情总是出乎她的意料。她觉得自己的想象力都无法跟上了。

“那天，舅舅跟我解释了很多，说妈妈的病是富贵病，治不好了，用钱也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还不如把钱给我留着，劝我好好努力，以后靠自己的双手摆脱贫困，这样妈妈九泉之下也会安心，他说了好多好多，有的又似乎很有道理，他又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真的没得选择。”

“那你舅舅把钱给你交学费了吗？”曲悠忍不住好奇，然后突然想到那天她自己说过大一学费都没交齐的，可是，为什么呢？

“没有交，舅舅说交了学费就没了，他说钱交给谁，都不如放在自己手上好，说等我毕业了，这钱还能维持很长时间，一直到找工作，一直到能攒钱了，都有它的用处，”李玉婷回忆的说：“他说就算是大学生，现在的工作都不好找，很多大学生毕业了工作都没有着落，还得找家里要钱，到时候要是我也那样，就没地方要钱了。”

“可是…”曲悠本想说什么，却又无言以对，问题突然出现的太多，她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或者从何问起。

“可是，我心里过的很不舒服，我不想读美术，也不想昧着良心，天天在这里不交钱学习，上次黄书记跟我说艺术学院已经是财政赤字了，还拖欠很多钱，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学生没交清学费的，让我想想办法，哪怕休学也是可以的。”

“是啊，休学也行啊，我也有这个打算。”曲悠道，此刻，她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想退学。”李玉婷平静的说。

“什么？退学？”曲悠身体不由得立了起来。

“恩，曲悠，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再读下去，也没有必要了，我不喜欢美术，没有学习方向，没有目标，这样学下去有什么用，我想去去打工，这样也算是自食其力，以后要是有机会了再去读我想读的。”

“可是…”

“曲悠，你不要劝我了，我也考虑了很久，以前总觉得是为别人在活，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对生活的激情，再什么人劝我，我都会这样走走下去的。”

曲悠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曲悠，其实，我一直想早点和你成为好朋友，成为知己，因为，你和我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是，你比我要坚强多了，你总是给我勇气，今天这些话，我只对两个人说过，其中一个就是你。”

“那，你还和谁说过？”曲悠问，也没见平时她和其他人有怎么接触。

“陈宜宣。”

“什么？她？”曲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是她？

“她其实人挺好的，从大一到现在，都对我非常好，给了我很多帮助。退学的事还没有跟她说，怕她情绪激动，曲悠你也不要跟别人说，我想就这样离开。”

“不辞而别吗？”曲悠实在不想提陈宜宣，哪怕她对玉婷再好，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怎么跟大家说，平时跟大家都交流的太少，所以，我应该只会和你和陈宜宣说，其他的同学，我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大学，我最感谢的就是你和陈宜宣，你给了我勇气和决心，陈宜宣给我了很多帮助，以后有缘，我会好好报答你们的。”李玉婷看着曲悠，像是规划好了一切。

第一次被摆在和陈宜宣一道阵线上，曲悠感觉非常古怪，但这个已经不重要，李玉婷的话好像是道别一般，觉得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问她，可是却无从说起。

“好了，今天跟你说了这么多，我感觉心情好多了，谢谢你，曲悠。”李玉婷站起来，“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走吧。”

曲悠还在发呆，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她思绪无法平静。

一路上，大雨敲打着雨伞，曲悠似乎想通了不少问题，她收起伞，钻到了李玉婷的伞下，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往宿舍走去。

“李玉婷，其实在你说之前，我心里就觉得你很坚强，比我坚强多了。”

李玉婷不做声，默默的看着脚前方的路和雨水。

“以前我不了解你，但是总觉得我们是在一条船上的，一起在航行，你说你要退学了，我突然觉得好像失去了同伴一样，现在心里好失落。”

曲悠说完不免伤心起来。

李玉婷紧紧握住曲悠的肩膀，轻轻说：“我也很失落，如果说退学让自己找到了方向，却让自己离开了伙伴，这也是我最大的疑惑。但是我想，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到大四时，我们还是会面临分离，从头开始，长痛不如短痛，我这样选择也很痛苦。”

曲悠鼻子一酸，眼泪竟然主动掉了出来，眼泪果然可以把人带入一种意境，曲悠心里的酸楚源源不断，过去的苦未来的忧都竞相涌现出来。

“其实，我也好想退学，可是我喜欢美术，喜欢宿舍的伙伴，还有你在旁边互相打气，现在你走了，我突然觉得我好孤单，可是我又不能退学，我退学，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我比你坚强，其实我一点都不坚强，我是装的，因为大家都觉得我曲悠很坚强，我要是天天哭出来他们会觉得我做作，我觉得我坚强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其实我内心比你脆弱不知道多少倍，我也不敢告诉别人，你还是第一个听我这样说的。”

“我…….”

“曲悠，”李玉婷突然抢过话头，不然曲悠可以讲一夜。

“你比我要幸运，你有你的理想，有这么多关心你的室友和同学，你要珍惜，我也会珍惜我们的友谊，记住今天，希望多年以后，我们还能重逢。”

“理想”什么是理想？好像一下子又回到那过去。初中的时候曲悠经常骑自行车回家，三十里路，一个月回去一次，初二的时候才知道黄飞就住渔场，那是曲悠回家的必经之地。于是两个人一起骑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有一个很大的湖叫玉湖，湖边风很大，也很安静，可以清楚的听到车链条卡卡的声音。两个人并排骑在湖边的小道上，聊着各自的未来。

曲悠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我想当医生，或者去考军校，你呢？

我毕业会去跑船，

毕业？什么毕业？高中还是大学？

就这次，初中毕业。

你初中读完就不读了？曲悠惊讶的看着黄飞，差点就撞上了他。

是啊，我想跟我爸去跑船。

你爸妈不让你读书？

不是，我想跑船，我不喜欢读书，我弟弟成绩比较好，让他读。我就想跑船，说不定以后当个船长，这就是我的理想。以后你是大学生，到时候你实现你的理想当上了有名的医生，或者一个女军官，而我当上了船长，多好，你要去哪我就为你开船，到时候别忘了哥们啊。

理想？说真的我都不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黄飞，你别忘了我就行。

天很蓝，风景很美，野鸭被惊的飞离水面，曲悠莫名的好伤感。

而现在，自己竟然稀里糊涂的读上了美术，真是讽刺！何时自己已经偏离了追求，哪里才是自己真正的目的地，现在的自己又在追求什么？曲悠突然觉得迷茫无比，各种忧心齐聚心头，哭的越来越伤心，泣不成声，想不到哭竟然这样的情不自禁，这样无法自拔，这样歇斯底里，好像要吧以前想哭没哭的时候都报复回来，眼睛鼻子嘴巴同时运作，曲悠不能自已。好像世界都没有了色彩，让曲悠心寒。

李玉婷反倒是一路上都很平静，搀扶着曲悠安慰着曲悠，好像姐姐一样，曲悠也不客气，贴着玉婷瘦小的身子哭哭啼啼，原来有个依靠是这样的轻松，哪怕外面狂风骤雨闪电雷鸣，也觉得很温馨安全，如果能永远有个依靠，曲悠甘愿一直当个妹妹做个弱小的女生。

回到宿舍，曲悠终于不哭了，曲悠这点控制力还是有。经过刚才泪水的洗礼，现在心中一身轻松，外表一身疲惫，哭真是不可思议的感觉！许晶看到眼睛红肿的她异常惊讶，小心的问悠悠姐这是怎么啦。张洁谢蒙蒙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曲悠没有心情开玩笑，也不想多说什么，就说以后再说吧，现在觉得好累了。

大家对这个太反常的事不好多问，宿舍又安静无声，气氛让人紧张，曲悠懒得写日记，怕泪水再次侵袭，刚才已经领教过它的威力，于是快速的洗完澡，早早的上床睡了，希望今天早点过去，明天迎来崭新的一天。

也不知道多年后遇到李玉婷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