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遇袭

数日后，落珠一行人等启程返回京师，一路上较为顺畅，不出三日已行至京城附近的荒郊。落珠看着苍茫的天地间，脑中浮现出双亲的身影，想着此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落珠不由得一阵痛心，在马车上默默流起眼泪。

喜乐看在眼里已然明白，于是轻声安慰道：“娘娘，以后定有机会再见的。”

落珠正想说些什么，忽地马车猛然停住，连同喜乐差点撞在车壁上。喜乐刚想训斥忽觉外面一阵噪杂之声，车队好像动起来。

还未缓过神来，就见段崖一把掀起车帘急道：“有李自成的军队在前面，我们就快被包围了，得想办法快走。”

“什么，李自成的军队？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此。”落珠惊慌的问道。

段崖一边抓起行囊，一边说道：“许是这皇家的阵仗太过惹眼，早就盯上了，想要以你要挟皇上。”说罢牵起落珠扶她下车。

落珠一直以来只知道李自成自称闯王，近年来带领的农民起义军也渐渐壮大，颇令崇祯踌躇，却不想他们竟真的如此大胆，敢在这皇城根附近伏击。

段崖回身看着已经兵刃相见的众人，伸手拉起落珠和喜乐道：“我们这次出来带的人本就少，又都不是什么精兵，支持不了多久的，我们趁乱先寻一处安全的地方避避，然后再做打算。”说罢取了两匹马来。一匹给喜乐，一匹则自己与落珠同乘，三人向着队伍行进的相反方向奔驰。

段崖抱紧落珠，在她耳边嘱托道：“你有孕在身，我会尽量让马跑慢点，你要坚持住。”

落珠点点头，却已颠簸的咬紧了嘴唇。喜乐因自幼与落珠一同学骑术，现下倒也不慢的跟在后面。然而毕竟顾虑太多，所以跑的并不是很快，只见后面的追兵已经慢慢追了上来，三人同行的目标实在太大。

段崖高声对喜乐喊道：“我们这样同行太惹眼，我一会儿将他们引向南边的密林，你自己瞧准时机脱身，到衙门搬救兵。”

喜乐听罢只得点头应道：“好，娘娘就拜托你了，我一定搬救兵来。”说罢快手扬鞭，一路飞驰着向北边奔去。

落珠高喊：“喜乐千万要小心。”

一众紧随其后的追兵，见三人分散开来正迟疑着要分散主力去追喜乐，忽听领头的喝道：“别管那个女的，追那个男的，他带的人才是皇城里的。”话语刚落，众人便齐齐加快了速度，直追段崖而去。

段崖见落珠的身子实在受不了颠簸，于是策马进入密林以其做掩护。二人下马后，段崖故意狠狠的抽了一鞭子，让马朝相反的方向奔去，遂带着落珠在林子里疾走起来，方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落珠忽地停住，紧抓着段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脸色惨白，但觉两腿间有液体流出，顷刻间便已沾湿衣裙。

段崖见状一惊，问道：“可是，可是要生了？”

落珠额角豆大的汗珠已经滴至眉间，紧咬着嘴唇点点头。

段崖环视了一下四周道：“你坚持一下。”遂打横抱起落珠一路小跑着进到一片荒草丛中，那荒草约到膝盖那么高，又刚好被多棵参天大树环绕，极为隐蔽。段崖放下落珠，踏平中间的一部分草，又打开行囊抽出一件衣衫铺于草上，才将落珠扶到上面躺下，并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道：“这里还算安全，我就在一旁守着。”说罢转身背对落珠走到草丛外机警的驻守着。落珠已经汗流满面，急急的抽出绢帕咬在嘴里，但觉肚腹阵阵剧痛袭来。

“去那边搜一下”远处传来追兵的声音，虽还有一段距离，但是所朝方向却正是这边，段崖不由得握紧佩刀，随时准备应战。

一个手提钢刀头扎红布的农民兵四下打着草的搜寻过来。段崖缓缓拔刀出鞘，从暗处紧紧的盯着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绷紧。那人打了几下草见无所获，正欲离去。落珠却在这时剧痛难忍发出一声闷哼，惹得那人疾步回转，与此同时，段崖已然出手，打斗声引得四周的追兵迅速聚拢过来，段崖以一己之力苦战十余人。

落珠的视线因不断滑落的汗水而模糊起来，隔着草丛看去只觉得青光一片。“啊”落珠实在忍受不住大声的呼喊出来，段崖心头一震回首看去，却被敌人一刀砍中右肩，殷红的鲜血飞扬而出，打得碧草一阵颤动，有几滴还飞溅到落珠的脸上，落珠抬手一擦见是血顿时惊得大骇道：“段崖，你怎么样了？”

段崖忍着痛笑道：“区区几个毛贼而已，我能对付的了。”

“小子，口气挺大啊！就活抓你回去见闯王。”领头的男子笑道。

落珠闻言急道：“你们放了他，我跟你们走，我是当朝袁贵妃，我，……。”

不等落珠说完，段崖就急道：“别傻了，你答应和他们走，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我到是想拼上一拼。”说完，一个猛攻上前，直逼那个领头的。领头的急忙避闪开，众人群起围攻。

落珠还想再说，却疼得咬紧了双唇，手指已经嵌入泥土中。

段崖如同疯了一般扑向敌人，全然感觉不到身上的诸多伤口，一时间众人都为段崖的气势所吓，不敢贸然上前，段崖则看准时机，一刀砍向领头之人，那人忽见段崖攻上来，触不及防，被段崖一刀封喉。众人一惊阵脚大乱，段崖乘胜又砍死了两人。剩下的人看着浑身充满戾气的段崖，均是连连后退，最后索性大步跑向林外。段崖见他们跑远了，才以刀支撑住地面，大力的喘息着。“哇”一个婴孩的啼哭声从身后传来，段崖面色一喜，遂转身向草丛走去，方走了几步就跪倒在地，意识开始混沌。

落珠用行囊里的衣衫包裹住孩子，勉强支起身子喊道：“段崖，段崖，你怎么样了？你快回答我啊！”

段崖渐渐在落珠的呼喊声中清醒过来，慢慢的挪进草丛中，方才浴血拼杀的戾气渐渐散尽。落珠见段崖满身满面都是鲜血，不由得哭道：“段崖，段崖，你，……。”

段崖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抚摸着落珠的脸道：“无碍，他们已经走了，我们暂时安全了。”随即眼神温柔的看向落珠怀中的婴孩，扯了扯嘴角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落珠答道，随即抬起手为段崖擦净脸上沾染的血迹。

段崖轻轻的抱过女婴柔声道：“你终于来到这个世上啦！”女婴在段崖怀中渐渐止住了哭声慢慢的睡去。段崖笑着对落珠说：“她好漂亮，很像你。”

落珠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从怀中取出段崖此前相送的长命锁，为女婴轻轻的戴上。段崖看着这一切笑起来说道：“愿她长命百岁，健康快乐的活着。”

落珠点点头，渐渐止住了哭声。段崖忽地又恢复机警的神色道：“他们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我们，我们得赶紧走，林子后应该有农庄，我们去那看看。”说罢扶起落珠向林子后走去。

段崖果然说的没错，林子后面真的有一处农庄，那家的大婶是个好人，听落珠说他们遇到了强盗便好心的收留了他们。在那段崖的伤口得以处理救治，落珠也换洗了干净的衣衫，女婴依旧酣睡着，看着襁褓中的女儿，落珠嘴角溢出笑意。当然，李自成的人也前来探寻过二人的下落，但是被大婶安排在地窖里巧妙的避过了。

第二天一早，落珠轻轻的走进段崖的房间，看着他满身的伤，心疼的直落泪。段崖猛的惊醒正欲拿刀，见是落珠才放下心来说道：“你应该好生歇着，这个时候可不能被风吹到。”

落珠擦了擦泪水道：“我来给你换药。”

段崖一笑：“我自己就行了。”

落珠强忍着哭音说道：“还是我来吧，你全身，全身都是伤，有些地方是够不到的。”

段崖不再推迟，遂脱了上衣端坐在床边，落珠小心翼翼的为他上药，尽力忍着心中泛起的阵阵疼痛感。却还是在转身时泪流满面，段崖见她双肩微颤便安慰道：“没事的，我堂堂一个大男人这点伤算的了什么？”

落珠胡乱的抹了一把脸走到段崖背后上药，却惊道：“咦，你这疤痕？好像，好像是烙铁？”

段崖忽地意识到那条疤的存在，猛地要穿上衣服，却被落珠按住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好像是旧伤，有人对你用过刑？”

段崖浅笑着说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落珠恍然道：“是，是皇后娘娘？”见段崖默然不语，落珠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伏在床榻上嚎啕大哭起来。

段崖赶紧拍着她的背说道：“都过去了，不重要了。”

“难怪你时常不出现，竟是因为受了极重的刑罚，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却一点都不知道，到底，到底你这么做值不值得啊？”落珠哭道。

段崖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说：“这不是值不值得的事情。”竟和那日落珠与长平公主对话时说的一模一样。段崖复又笑道：“我心甘情愿”

落珠再不言语，只是与段崖紧紧相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