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

御风胖爷 2186字 2024-07-17 12:12:42
“幻觉?”殷琴心道:“不。你杀死华阳贱婢的丈夫,冒名顶替,最后又向她和盘托出,跟她和解姘居,并约定不伤害她的女儿,要待之如同亲生。难道这一切只是幻觉?你耍尽手段,从民间收取数百儿童,用狠毒的法子教他们自相残杀,最终选出能为你所用的幸存者进行技击培训,以之作为帮助实现你膨胀的欲望的死士。难道,这一切也只是幻觉?”殷琴心的幽幽如诉的话语让他脊背发凉。他双眸紧缩,眼中似有两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的寒星。他森冷地、阴沉沉地说道:“你知道得太多了。”殷琴心无畏,反昂然迎上前去,道:“你要杀我么?”

他盯着她,许久不曾移开眸子,尽量让自己平息静气,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殷琴心格格笑道:“有我知道,你还嫌不多么?难道你竟想叫全天下人人皆知?”

他当然不想,至少目前尚不能够那样。因此他牵挽住了殷琴心的双手捧在掌心,一脸柔和的笑容,温言说道:“替我守住秘密,琴!”殷琴心似乎想看穿他这时究竟有无伪装,却又终于无所收获,只幽幽一叹,道:“虽然我要离开你,可你仍然是我这一生挚爱之人……而且,另外还有个蛟儿让我牵肠挂肚系在心上。为了你们,我当然不会跟任何人讲的。”“琴,你让我说什么好呢?”他知道她这番话是真情流露,因而情感的波澜颇为之感动。殷琴心道:“我只希望你好好地对蛟儿。你要做的那些事业,将来别让他也照着学样。”

这话让他颇为诧异,说道:“我千辛万苦,筹谋策略,为的就是要让蛟儿继承父志,创建功业。你怎能不成全他呢?”

殷琴心良久不语,临去时方说道:“也罢。儿子也是你的。可你须得万分当心,切不可反而害了他的一生。”说完,就在幽微的月下,沿着未央宫的遗址,渐渐走出、古意苍凉的龙首原

——她是个言如其行的女子。这十年来,一直没有再和他见面,也一直为他保守着那个秘密。那跟随了他二十年之久,为怕最终遭至无情抛弃,遂决意离去的女子,怕是无法得知,当他眼睁睁地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时,那一次剧烈的心如刀割!四顾这暮色苍茫的龙首原,乳衫客想起十载以来的世情变幻,一种时不我待,老之将至的悲意袭上心头:“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声正值此,忽听一个老迈的声音接口**:“少壮几时兮奈老何!”语尽之际,只见一名白袍老僧宛似乘月而来,冉冉落于二丈开外处。那老僧浑身着白,长髯亦如染霜雪,甚为晶莹。老僧足甫着地,即打了个佛号,道:“施主在此龙首原上、未央宫前,咏那大汉武帝辞章,猛志确是不小。”

乳衫客闻言纵声大笑,道:“出家人不在红尘,四大皆空,某家兴趣与你何干?”那老僧莞尔道:“此事果与老衲无关。但施主自敝寺窃去镇寺之宝《菩提真经》,还请完璧归还。”“出家人启目所及,万物平等,竟然也会目中有宝么?”乳衫客仍旧只是大笑。那老僧甚为不快,说道:“请施主莫要逞牙舌之利,还我真经,方是正经。”

乳衫客傲然说道:“《菩提真经》确是我拿了。和尚,你要受死,且报上名来。想要真经,却是没门!”

那老僧气度颇好,也不生气,只道:“老衲须弥寺晦苦。施主若执意不肯还我真经,便只好得罪了。”

这晦苦被人尊称“苦禅师”,却非中土人士,加以平生足迹不出青海,因此中原无人能识。但他汉学精纯,颇为通晓历朝历代典籍,实为一位精研经学的佛门高僧。这次若不为找回《菩提真经》,他也不会离开修行了半生的须弥寺。乳衫客深知苦禅师是青海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尤以一手“集灭道”为平生最得意之杰作。这“集灭道”的修炼异常繁杂,稍有不慎即反噬练家自身,因此非天赋惊人者不敢为此道。即肯为之,能得成就者也非常之罕见。但此道上若有大成,天下之间却也足可任意来去了。他虽知道对方绝学厉害非常,却自负怀有一身登峰造极的魔功,并不将此放在心上。然而这苦禅师竟能径自将他找到,且一语道破他潜藏胸次之真意,可见这和尚各方面都不简单。这样的人物,断不可留在世上与自己作对!

他心中既起杀心,一出手就是绝命招数。掌起之处,大地隐作风雷之声。苦禅师只觉劲风扑面。虽知非常,却因宅心仁厚,以出家人的慈悲之念推己及人,浑不防乳衫客那招式中另含阴辣招术。待他稳步接架住掌风时,倏忽一只鬼爪也似的手如电闪至,尖利地抠进了他咽喉之中。

苦禅师万不料对方的武功竟然同时具有刚猛无匹与阴柔至极两种相互克制的的章法,并且使之搭配无间,制人死地。而在传说之中,这两种功法属于百年前两员势同水火的邪魔各自最为得意的拿手好戏。在那百年前的岁月里,曾不知有多少英特奇侠惨死在这两大恶魔邪恶手段之下。

他再一看乳衫客闪身之间那些形若鬼魅的幻影时,陡地明白过来,穷尽最后一丝力道喊道:“原来就是你!我知道你是谁了——”

话未毕,苦禅师蓦地倒地气绝。他平生最为得意的绝技“集灭道”无伦的威力,还从没有机会在这关中大地施展开来。

乳衫客摇头叹道:“这和尚功力深厚,若肯四处走动,江湖声名只怕不见得多让于昆仑派的丘无源。可惜却是个书呆子。”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深红的瓷瓶,滴了几滴红色汁液在尸体的创口处,只见几缕青烟冒起,那尸体竟澌澌地化作青气和泡沫……到最后只剩几点斑斑的湿痕残留在地上。

乳衫客似乎对他的这件杰作感到颇为满意,自说自话道:“和尚,饶你一世苦修,最后也是叫这‘相思泪’给化掉了。早知如此,你又何苦修行?”扫了地上印痕一眼,即拂宽袍大袖,夭矫如龙,飘然远去——

龙首原旋又归于寂寥。荒草野蔓之中、自有小小的,在为它们的生计奔跑忙碌。除此而外,当真万分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