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冤家路窄

墨翼 3107字 2024-06-21 14:20:59
从陈明秋楼下把车提出来,我先是回了趟家,把防寒服、羊毛衫、旅游鞋等御寒装备打包扔进车里,之后又开车去了天客隆超市,准备买些快捷食品在“旅途”中补充精力。

我把车子停在路边,快步进来超市。

曲奇饼干、巧克力微化饼、速泡粉丝、萨其玛、火腿肠、烤鸭、奶油面包、蛋黄派等几乎全买了一式十份;王老吉、酸奶、红茶、八宝粥等过期的不过期的成双成对;啤酒干脆搬了两箱。这些东西在车后备箱里装了个满满当当,应该足够我生活一个月了。

正准备发动车子,忽然想起没买卫生纸,于是乎,我又急忙返回超市买纸品。

我站到货架下面,随手拿了几包扔进框子里,顺着货架,我的余光无意间扫到拐角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货架上面的纸品挡住了她半边脸,但我敢确定自己一定从哪里见过她,也许是在酒吧,也许是在电视上或者某杂志封面上。总之,我有种要看清她另一半脸庞的冲动。

一步一步,我边走边看边顺手拿不同品牌的纸品。很近了,很近,只有半米,此时,我看清楚了她整张脸,高清的一张脸;而她也看到了我,我们的目光瞬间碰撞在一条斜线上,几乎是同口同声:是你?!

中国自古有句成语:冤家路窄。

没想到,瑞蕊这个小冤家竟然也在这里购物!我一脸惊愕地看着她,心想:她怎么忽然出现在这儿,她应该在通州区才对。另外,如果我不回来买纸的话,我们是不可能碰面的,看来北京真是小啊。

“展易航,是吧,怎么这么巧?”瑞蕊率先打招呼。

“冤家路窄吧。”

瑞蕊没接话,低头看了一眼我手里的框子,突然夸张地狂笑不止,引得周围一群女人围观,有的满脸疑惑,有的同瑞蕊一样夸张地大笑,其中一个中年妇女冲我“嘿嘿”一笑,说:“小伙儿,你对这玩意儿很感兴趣?”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框子:下面是卫生纸没错,上层却是安尔乐、苏菲、洁尔阴等若干女人用品,顿时,我“唰”地涨红了脸,臊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真他妈丢人!

“你们赶紧给我闪开,没见过男人买卫生巾吗?”

“呵呵,第一次见。”“我也是第一次见。”

“我告儿你们,他是我老公,你们老公没给你们买过呀?”

“没有。”“都是我自己买。”

“哎呀!坏了!你们家男人肯定在外面胡搞了!”

“你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听着昂,男人给女人送卫生用品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现在早不流行百合玫瑰了,千万别得意他们偶尔送花给你们,说不定在此之前早把卫生巾包装起来送到小儿家门口了,你们呀,真可怜。”

“你……”“……”

那两个女人被瑞蕊的荒诞理论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眼里早冒出怒光,像蓄势待发的母牛,似乎随时都要发飙。

“怎么着,生气啦?刚才不是看别人笑话吗,笑啊,怎么不笑啦?”瑞蕊双手叉腰洋洋得意。

我真要佩服这个凶八婆的嘴巴,道理对不对暂且不谈,单是她在随机圆场上的本事就很见功力。在女人面前出丑之于男人乃大忌讳,是任何男人不能接受的耻辱。如果不是瑞蕊冒充我老婆,此时我非被臊死不可,明天必将成为女人们麻将桌上的谈资。

中年妇女“哼”了一声,对我说:“好好管管你老婆,没家教!”

瑞蕊接过话,说:“还是好好看住你老公最重要!”

中年妇女一语被激怒,朝瑞蕊头发抓去。眼看着一场母龙母虎斗即将上演,两个售货员出现,各自抱住一人拉开,才没有打起来,要真打起来,明天京华时报说不定会为我们腾出一小块新闻栏,那我展易航可真的出名了。

围观的人群散开之后,瑞蕊朝我做了一个鬼脸,“*谢我吧,呵呵,对了,我是不是很凶呀?”

我抱起拳头,回应道:“不是很凶,你是相当相当凶。”

“还说呢,你又占了我一次便宜。”

我不解地“啊”了一声,摊开手问她我怎么占便宜了?

“刚才啊,为了不叫你这家伙丢脸,害得我当了一次你老婆——”

Mygod!虽说她急中生智,用这个办法帮我脱离了困境,但那不是我的主意,而且,如果最开始她不那么夸张地大笑,而是小声提醒我的话,也就不会发生刚才的一幕。

“瑞蕊大小姐,你让我无语。”我面无表情地说。

“展易航先生,”瑞蕊徒然换了一种语气,“你别老拉着驴脸成不,好像谁都欠你250块钱似的。你看我多好呀,整天嘻嘻哈哈的,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干嘛这样浪费青春呐!”

我把框子里的卫生巾放回货架,说:“我们生活不同,我的烦恼只有我自己知道,明明不开心,硬要装出开心的样子很累。”

我的苦是没有人了解的。母亲早逝使我失去了母爱和家庭,曾经的初恋令我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心力憔悴,朋友成耀现在又下落不明……

我是孤独的,孤独的人怎么会快乐呢?虽然有一份月薪四千多的工作,但总不能给陈明秋当一辈子司**,这一行,干到老也出不来什么名堂。我不像瑞蕊,她家在北京,朋友不缺,生活无忧,自己又开宠物店当起女老板,没有理由不快乐。

“呃,想要开心的话,首先你得学会忘记。”

忘记,忘记有那么容易吗?有时候最想忘记的人或事偏偏牢记在心底。

“好了,忘记就像化学一样难学,我没那耐性。告辞了。”

分手的时候,我们互留了手机号码。她说上大学那会儿学过一年心理课,有什么困惑或烦恼就打电话,最后,她又说:忘记的确很难,尤其是那些惨痛的回忆,但并不是永远忘不掉,只要有合适的时机和人恰当的出现,就有可能忘记以前的种种烦恼。当然,这一切必须要建立在想要忘记的基础之上,倘若自己不想忘记做什么都是白费功夫,那么,你就无法获得快乐。如果你不能理解,那是因为你思想太极端,或者你老了。

我过了年才24岁啊,这个青春旺盛的年纪,我却不晓快乐为何物?

瑞蕊一改凶态对我说出这番富有哲理的话语,顿然使我产生了一种追求的,这种便叫做快乐。但我不知这种能够持续多久。

想想自己这三年,我什么时候追求过幸福快乐,一直活在自卑和逃避当中,每天颓废地泡在酒精里面,就像一具无头僵尸出没于北京的每个夜晚,过着与常人不同的生活。这真是我想要的吗?瑞蕊,你告诉我——

她已经走了,也带走我无数的疑问,最重要的那张神秘纸条,我都没来得及问其含义,她就行色匆匆地消失在人群中了。

回到车上,我拧开一罐燕京啤酒,“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胃里像过电一样痛快,喝完随手把空罐扔出窗外,准备发动车子。这时,一个穿制服的警察突然出现在挡风玻璃前,我的心跳突然加速,心想坏了,八成是酒吧那天干架的事,警察找到我了……只见他动作缓慢的转到车窗一侧,捡起被我丢弃的易拉罐走近,把头伸进来严肃地说:“先生,请不要随手丢垃圾,另外更不可以酒后驾驶。”

靠,原来是个交警,“警察同志,我下次注意,酒只喝了半罐儿,没事儿的。”

“请出示证件,还有,你暂时不可以开车上路。”

我一听急了,“什么,你不叫我走?我有急事,出了事你他妈负责吗敢?!”

对方微微一笑,“敢,敢,你敢骂交警,嘴里全是酒味儿,还敢说没喝多?”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就算走不了也要他陪着,便编慌说:“驾照在我老婆身上,不在我这里,要不你耐心等等啊,她正在超市里面购物……不过我老婆买东西一般会充分利用半天时间,今天她正好休假,估计最快最快也得中午12:00以后才能买完出来。嗯……我的脚刚才不小心崴了,走一步就疼……给她打电话没用,她手机在车上呢,实在没办法,要不,警察同志,你进来抽支烟跟我一块儿等,车外头多冷呐。”

那交警忽然结巴起来,“这……这……唉。”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没想到我也能说出让人手足无措的话,而且措辞尖锐,令人没有丝毫退路,也不给人任何反驳的机会,隐隐约约有些瑞蕊蛮不讲理的味道。说完之后,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初发觉我这张嘴竟有“利嘴”之天赋,有可塑性。看那交警皱着眉头三步一回头地走了,我心里一阵快意,这就好像巴西队跟中国队踢足球比赛:前者进攻有力,后者疲于防守,毫无还手之力,最终输掉比赛。这回能全身而退,绝非我急中生智,而是拜瑞蕊所赐,因为刚才发生的“卫生巾事件”,从而使我现学现卖,如此说,瑞蕊又间接帮了我一个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