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血性男儿

苏菲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孩儿，一付眼镜强调了她的书卷气，如果不戴眼镜，活脱是唐代敦煌壁画里的菩萨飞天。

龙泉全家是肥人一族,本人是家族中最苗条的,不过再苗条也要穿XXL的码数，至于肥的，基本上是无差别级以上的实力。根据“肥人喜欢肥飞天，瘦人喜欢瘦飞天”的公理，汉魏六朝清劲潇洒的仙风道骨不在其痴迷之列，宋元两代婀娜婉约的秀骨清相太过小家子气。明清以降织金斗彩的繁文缛饰更不合眼缘，只有盛唐的“空”前伟大，丰容盛鬋，大气简约才是无上神品，不二之选。《易经》坤卦云：“直、方、大，不习无不利”，说白了就是这个意思：大而简单很不错，大而简单不需要其它效果，大而不简单肯定是鬼斧神工的杰作。就象四四方方的大雁塔，还有洛阳龙门石窟的摩崖石雕，当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卢舍那大佛，其大处的雄伟壮丽及局部的秀媚精致曾引得龙大才子眼定定灵魂出窍，呆呆对着大佛琢磨了整整一天，不饮不食，不言不语，不期然引起了洛阳晚报记者的注意,留下一张黯然销魂的玉照,占了当天晚报的整一版面,和神经侠侣的主角无限神似。据传，佛像由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则天用五万贯脂粉钱捐建，而武则天本人成了这佛像的模特儿。女皇当模特,那是什么概念!估计一众大师,巨匠出于擦鞋的需要，都落足了鞋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翻出了压箱底的本领。什么曹衣出水，吴带当风，高古游丝，盘屈铁线，难得风格流畅统一，完全看不出斧凿的痕迹。卢舍那大佛蛾眉凤目,广额丰颐，悲天悯人，完美无缺，佛像中透出的那一代盛唐风韵实非笔墨所能描。以龙泉的专业眼光看来，实不下蒙娜.丽莎之销魂夺魄，移情蚀性。蒙娜.丽莎美则美矣，可惜身价太高，只好束之高阁，锁于深宫，加上水晶罩、红外线、一大堆安保措施，西方第一美女基本上受困于一个小天地里，没有机会让人欣赏其倾国倾城的庐山真面。卢舍那大佛头顶西山，脚踏伊水，俯瞰帝都，穿越千年，其气场恢宏所做成的视觉震撼和心灵崇敬堪称造型艺术的极致。东方第一美人时时刻刻俯视着芸芸众生，每个过客都感受得到她超脱而又慈悲的目光。

这里特别强调一下，美女和美人不是同一概念。蒙娜.丽莎是美女，相信没有什么异议，就算有恶心的家伙说它是达芬奇的自画像，也只是让听的人觉得说的人有点二而已，无损美女的清誉。说卢舍那是美女就肯定是脑子进水了，哪怕它真的是传说中武则天，大佛的美博大无边，超越了性别，人性大于女性。

苏菲大有唐风，神韵和佛像酷肖，丰神如玉，脸如满月，天生一种超凡脱俗的大气，应该得自乃父遗传。其父是一位总工程师，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每爱折节下交，丝毫不摆长辈架子，令人望之而生亲近之意，所以苏菲家里成了一班文艺青年的落脚点。这本是一个安乐平和，令人艳羡的小康之家，可惜天妒英才，菲菲爸爸不幸早逝，家里一下子塌了天，留下孤儿寡母，凄凄惨惨戚戚，终日不见笑脸。

龙泉这小子色归色，坏归坏，却是个有担当的男儿，之前和菲菲爸爸有过接触，深敬其人品风度，印象最深的是学期初家长会上他略显憔悴的面容和忧心忡忡的目光。当时以为他担心苏菲的成绩，心想：“苏菲的成绩在女生中已经数一数二了，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看来菲菲爸爸虽然好说话，但对女儿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还是自己老爸好，没文化也就没要求，每回开会都一笑弥勒似的，自己乐得开心！”想不到家长会一别竟成永决，这一段日子眼见得菲菲秀眉深锁，愁思百结，自是触动了侠义心肠，男儿热血。与其坐而待命，孰若起而拯之，想做就去做，于是义不容辞地把菲菲家里那些劈柴买米扛气罐的革命重担全包了，直接将自己当成这个家里的一分子。偶然也会留在菲菲家里吃饭，对着三个小女子，大名鼎鼎的“大胃王”居然口下留情，没把人家一家子的饭菜统统消灭掉。要知道类似恶行，这坏家伙干过不少。小姨对他最关照，常拉他到家里吃饭，他竟把小姨一家大小的锅钵瓢盘吃了个底朝天，弄得人家没一口好吃，在菲菲家没历史重演可说是天良发现。

也许害怕睹物思人，也许希望时来运转，菲菲妈决定搬家。一收到风，各位人民公社的社员对待同志自然会象春天般温暖，大家齐齐助一臂之力。要搬的地方也不是很远，就隔了条马路。阿May的小弟踩来三轮，男生负责搬运，女生专职打点。菲菲的小妹小美跟着三轮车的尾巴转，推这个哥哥一把，拉那个姐姐一下，给哥哥姐姐揪住就呱呱叫，小不点估计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大致搬妥，天已黑齐，菲妈张罗着包顿饺子，乔迁之喜，好歹贺一贺。大家合手合脚，菲妈擀面，菲菲和馅，阿May、雯雯、依依组成包装流水线，虽然没有菲菲独家代理的出品精致，胜在人多好办事，三下五落二，热腾腾的饺子就端上了桌面，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龙泉恨不得喉咙也伸出两只手，完全是牛嚼牡丹，管它什么味，更不管它什么样子了，大家都饿很了，争先恐后把出炉的饺子一扫而光，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子驱散了笼罩在菲菲一家头上的愁云惨雾。怪不得老辈人有冲喜一说，看来真是大有妙处。

不幸来得很突然，每个人都控制不了；幸福也来得很自然，每个朋友搭把手，搭出的就是全新的一片天。这给了龙泉一个家的启示：家的所在，就是一个朋友的圈子。

饭后各人散去，龙泉留下来帮忙打点，别看是简简单单的上屋搬下屋，收拾起来还挺费事，一直搞到十二点。菲妈留龙泉过夜，龙泉也没想过避什么嫌疑，就和小不点挤一床上凑合了一晚，当时是心底无私天地宽，倒头就睡着了，后来想想，这倒是龙大才子的若干个第一次。

这些第一次龙泉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小城之中，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一来二去，少不了风言风语，也不知怎么着这风吹到了阿心耳里，是故阿心有此一问。女人爱八卦，龙泉不觉有什么特别。不过这小子一向疏狂惯了，对别人的说话才懒得在意，对阿心的旁敲侧击只是笑而不语。

“爱谁谁去，老子做雷锋怎么了！不只做雷锋，还要做雷人，做了好事大吹大擂，四处留名，吹啊！”龙泉心里有一种冲动，学一学行者武松，在黑板上大大板书：“助人者小白龙龙泉是也。”

想不到连龙泉老妈亦收到料，拐弯抹角问儿子是不是跟谁谁谁走得很密，有没有拍拖了。龙泉故意逗逗老妈：“老妈，你看你好端端一个香艳名旦，风靡万千粤剧迷，还有好多年威呵，怎么年纪轻轻就想收山饮媳妇茶了？”龙妈叹口气：“什么时候饮媳妇茶是小事，千万不要把宝贝儿子倒贴就成了。”

哗！看来老妈知道得还不少，怕自己儿子倒插门。龙泉赶紧打住：“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你儿子控制不了，不过你儿子保证，你老人家的儿媳妇，恐怕还在你亲家奶奶的肚子里面。”龙妈忍不住笑骂：“没正经的东西，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人醒定点。”也难怪龙妈担心，龙泉自小就很有女人缘，幼儿园古板的阿姨，邻居二婶刁蛮的小女儿，街市气势汹汹的鱼婆子，龙泉总有办法搞掂。遗憾的是，这些人虽是女性，但不是太老就是太小，龙泉自己倒是纳闷，怎么从小到大总没有一次艳遇？女孩子们的眼神也太差，绝世好男人啊，怎么成箩底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