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猫 1842字 2024-06-20 19:56:06
秋走到深处,就隐隐见了冬的迹象。草木凋零了秋日最后一抹金黄,冷风瑟瑟,只剩一片萧条冷清之色。晨潇一路向东,沿途尽是此番景象,他孤单一人,心中难免有飘零之感。想到原本与世无争的村民倏忽间全部死于非命,留下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这陌生尘世,更觉悲凉。前途难料,寻凶之路渺如天边星月,蒙面人武功之高,绝不在自己之下,即使找到杀害村民的蒙面人,能否报仇也还未知。如果自己死在蒙面人手中,倒也一了百了,但如此蒙面人却乐得逍遥法外,自己又有何颜面去见枉死的乡亲和早故的独孤前辈!想到此,他心思躁乱,低靡不堪,却又无可奈何。但他向来性子开豁,随即又想,将来之事,尽全力而为之就行了,结果如何,只看天意罢!先前自己心思那般纠结,实在是庸人自扰。

走了几日,晨潇一路打听,终于走到天鹰派的势力范围——江南。一到江南,晨潇顿觉眼前一亮,此时已经是十一月,虽然天气渐冷,但江南仍旧绿意不减,这里丘陵纵横,所生植物几乎都是长青草木,若不是气温差异,真难分出季节变换。晨潇从未在初冬里看到如此绿意,心头自是欢喜。江南空气湿润,地势平缓,虽有丘陵小山起伏,云雾低绕,视野远不及西荒开阔明亮,但这里人气旺盛,物产丰富,随意抬眼望去,都能给人一种充实的满足感,而这正是西荒所没有的。晨潇初来乍到,像个第一次赶集的小孩,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一路走走看看,啧啧不已。

这日下午,晨潇走到一个叫清风镇的江南小镇,恰逢天下着雨,他便找了家客栈吃饭歇脚。听当地的人说这雨已经下了好几天,晨潇心下好生奇怪,觉得哪有雨一下下几天的!想到自己家乡虽然也下雨,但从来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很是短暂,而且这还是因了神物龙灵护佑的缘故。江南被称为“鱼米之乡”,想来跟丰富的雨水有很大关系吧!

殊不知,江南多雨,而且四季的雨各有不同。春雨绵绵,连续下个四五天都是常有的事,每当春雨洒下,整个江南都沉浸在绵绵的雨境中:湿湿的视觉,沥沥的听觉,清清的嗅觉,好不惬意。有诗言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就是礼赞春雨的。夏雨隆隆,江南的夏天时常闷热不堪,而雷鸣闪电后一阵稀里哗啦的雨打风吹,空气立时不再沉闷而变得清清爽爽,这便是夏雨的妙处;若遇上干旱天气,一场夏雨的降临,更可以解除农人的忧虑。然而夏天如果雨水太多,甚至暴雨连连,就很容易引发洪涝灾害,是农业一患。秋雨潇潇,既有春雨的绵绵又有夏雨的隆隆,潇潇洒洒潇潇,秋雨一来,打走了秋高气爽带来一阵冷冷疲倦,打走了清风徐来带来一抹氲氲悱恻;打走了夕阳西下带来一片湿湿雨雾,醉人心骨。冬雨瑟瑟,下冷了芭蕉,下冷了竹林,下冷了梧桐,下冷了池塘,下冷了屋瓦,下冷了伞帽,下冷了雨中人;凄凄惨惨戚戚。当然,这些只有生在江南的人才深有体会,晨潇从小在西荒长大,自然是无从知晓的。

晨潇选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这样可以看到外面瑟瑟飘下的冬雨。坐在门口虽然微感寒意,但这寒意并不袭人,相反倒让人有一种清新的感觉,有点像……像那个紫衣女子!晨潇如此一想,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她!他和紫衣女子只是萍水相逢,并未有过交情,当日见她出手救了小桑加,对她心存感谢,是以在危急关头替她挡下白煞的一击,除此在没有别的了。然而何以她在情急之下喊了自己名字后,会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感觉,像是和她认识了多年?此刻忽然想到那紫衣女子,晨潇心里说不出是暖还是苦,只觉得潮潮的。他竭力压住思绪,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却是徒劳,忍不住又想到和她一别已经两月有余,今后说不定再也没机会相逢了,或者她早已经忘了自己,即使有缘再见,她也认不出自己。念及此,心里竟莫名一空,接着又是一阵模糊的酸楚,好像正在飘下的雨忽然齐齐停顿在半空,又忽然落下,给人一个虚幻继而悲伤的错觉。然而雨并没有停,仍旧沥沥地下着。客栈里只有晨潇一个顾客,冷冷清清的,更增添了一分寂寥。

晨潇向店小二要了一壶酒,闷闷地喝着。这一路走来,除了在阳关镇和那个神秘的中年文士相逢对饮过一回,他便再也没有喝过酒,此刻心思惆怅,就想要借酒来消除这不该有的愁绪。

正喝着,门外又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位客人。这二人都没带雨具,一进客栈就不停抖落身上的雨水,过得片刻,二人在晨潇旁边的座位坐下,开始点菜。晨潇斜眼看去,见这二人装扮不俗,显然不是平凡人家儿女。女的衣着华丽,约莫十七八岁的光景,身材娇小,红润的脸上一双可人的杏眼不停地瞧着周围,轻盈而灵动,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男的一身劲装打扮,浓眉阔脸,虎虎生威,虽然个子并不高大,却正气俨然,不容侵犯。

晨潇心里不禁好奇:这一男一女究竟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