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南初见君（二）

当晚，我和宁修又一次来到了烟水轩。宁修来找许嫣嫣，我则找了个借口，从一片翠衫红袖中溜出来，来到了后院。烟水轩的后院也很美，亭台曲折，流水宛然。

我倚在一根柱子上，看着池塘里自己的倒影：青衣，束发，修眉朱唇，看起来倒是个不比宁修差的美少年。

美少年？哼。

我听着不远处楼阁里那片莺声燕语，不由得苦笑。

“沈公子。”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一惊，转头，竟是白日里见的那个青年男子，在清冷的月光下，他仍是笑容冰冷，眸子里的浓黑几乎要融入夜色。

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这才点头向他回礼。这个人竟能如此悄无声息的来到我的身后而不被发觉，轻功显然不错。我看向男子的眼睛，那样的浓黑，夜般神秘，却又让人不自禁地被吸引住。

那一瞬间我甚至隐隐有种感觉，我此后的生命，或许就将因为这双眼睛而改变。

男子叫清扬，帝都的一个世家公子。这就是我了解到的他的全部情况，甚至他都没说姓氏，我也没问。

他说，想和我交个朋友。我淡然一笑，点了点头。我和宁修都是在江湖中行走的人，深知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但做个淡如水的“朋友”也未尝不可，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一念至此，点头便是。

当晚，我们虽不至于相谈甚欢，却也没有冷场。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错了，对于初见的人，我向来不多话，平日与宁修一起，他纵然口舌利落，但跟我一起时也不多言。清扬一眼望去便是心性深沉之人，我们在烟水轩待了一晚上，交谈也不过十多句，大部分时间是自顾自看月亮。后来清扬不知从哪里弄出一坛酒两个杯子，也不言语，递给我一只，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我倒了一杯浅饮一口，辣，十分的辣，是这江南少见的烈酒，应该是从漠北那里过来的。酒入喉燃起一片火，过后却有种淡淡的苦涩。

我屏住呼吸一饮而尽，抬头望月，眼眶不自禁有些热。使劲眨眨眼，听到旁边一声低笑，我纵使脸皮不薄这时也觉察出自己刚才挤眼的动作十分不雅观，脸皮僵了一下，眼泪倒是回去了。我叹口气，也没管他，径自把酒罐拿过来就自斟自饮起来。

他笑了一声后再没出声，也不喝了，就默默地盯着我喝，偶尔抬头看看月亮。我被他这么盯着居然也没觉得不自然，自顾自喝的很是畅快。也不知为什么，这个人虽让我一见便心生防备，却没有什么生疏感，就这么一起喝酒好像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一样，自然地很，有点像和宁修一起相处的感觉。但若是宁修，他肯定不让我这么喝酒，我的胃不好，这么冰冷还如此辛辣的酒他根本不让碰。

我皱眉，怎么无论什么事都能想到宁修，还是在他跟一个那般美的无法企及的女子一起时，这种感觉真是不爽。

不知什么时候，我眼睛逐渐有些朦胧，神志却越发清晰。我摇头苦笑，这醉，也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喽。我扔下酒杯，脚步略有些踉跄地准备离开。但这时仍在注视我的那股视线让我有些厌烦，我转头看向他，口齿清晰地道：“公子，沈某要走了，多谢你今晚的酒，不过请您不要再盯着沈某人了，醉态并不好看。”他那双幽暗如夜的眼睛听罢微微一眯，突然嘴角懒懒勾起一抹笑，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邪肆，缓缓道：“沈公子太过自谦了，这美人即使醉了还是美人，不过多了几分憨态，倒是更加惹人怜爱罢了。”

饶是我自认冷面冷心，听了这话也有些怒气，这是什么言语，对着伎子小倌说的调笑滥语，也敢对着沈落乱言。我闭眼压下心头怒气，手都握上袖剑剑柄了，想给这个乱说话的小子一点教训，却突然感到一点冰凉抵着腰间。我一惊，睁开眼发现清扬就在我身边，他腰间的佩剑剑柄正正抵着我腰间穴，苍白俊美的脸容因为距离近放的很大。看起来有些奇怪。

我手脚一阵冰凉，这是什么身法，能在一眨眼间到我身边不被发觉，还能罩住腰间大穴，拿捏得如此巧妙，准确地让人心惊。

我没言语，半晌冷哼一声，直接伸手去推他，他很配合地被我一把推开，我拱了拱手，转身便走。这么一闹我的酒醒了大半，连脚步都不再有些微踉跄了。只听得清扬在后面低声说了一句，“有事的话就来找我，不管什么，我都能助你达到。”我脚步停了一下，这些话在脑海里打了个转却显出几分可笑，不管什么？我的事任一件怕这世上便没有谁能帮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