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胖总编的阴谋

叶静美 7848字 2024-06-19 16:51:46
星城深秋的黄昏总是充满着喧闹的音符,拥塞的柏油马路、高鸣的汽车喇叭,间或夹杂着呼喝的人声在城市上空的对流层中交织出无章的序曲。数以万顿计的废气掺杂着更大当量的怨念一齐被排入空中,然后又再被焦躁的人们吸入体内,最终停留在了肺腔的某个部位完成了这一次被诅咒的旅行。和所有在这个时间段下班的打工族一样,华景报业的青年编辑也在这缓慢蠕动的车流中痛苦而麻木的前行着。

“唉,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烧钱啊。”景庭忍不住抱怨到。看来这一时半会是走不通了,他叹了口气,索性将车停在路边一家尚未装修的门店前不再急于赶路。升起车窗,阻隔了外部喧嚣的世界,他瞥了一眼老旧的明A1200,屏幕上那只笨拙的企鹅正一闪一闪地跳跃着邪恶的舞步。

“喂喂喂,就是周扒皮也不会天天偷鸡的吧,现在可是休息时间呢。”尽管内心有一万个不情愿的念头,青年编辑却无法找到一个拒绝的理由。景庭不耐的一边嘟囔着,一边接收了总编的信息。

“残卷?天一正教?”什么嘛,我们文化社啥时候也开始关注这种神神叨叨的地沟新闻了呢?他疑惑地点击了总编发来的链接,浏览器随即跳转到了新的页面。景庭蹙着眉头,阅读着这条不知是什么网站发布的报道。大致内容是说在八一路清水塘古玩市场有人收到一本明永乐版的杂谈残卷,上面用小篆文记载了一个关于上古时期的神秘道门——‘天一正教’。据说残卷上有道人使用符器,驱御鬼神的传说。这算神马浮云啊,清水塘吗?那种已经高度商业化的古玩市场做做旅游观光就好了,哪里还能有真东西嘛?唉,连这种消息都不放过,咱们的新闻线索枯竭到这个程度了吗?青年编辑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然而就在他打算关闭页面,节省流量的时候。一个奇异的词汇掠过了视网膜的表层——“符器鬼差”!这并不是一个固定的有效词组,但却在一瞬间激活了阅读者的记忆回廊。那还是景庭刚刚毕业,加入华景文化社后第一次出差时的经历。那年他接到总编派下的任务,目的地是千年前的北宋都城——东京汴梁,即现在的河南省开封市。本来那次公干是为了拍摄河南省博物馆的馆藏文物,为即将在下半年举行的湘、豫两省大型考古成果交流展做专题报道。但因为迷路而错过饭点的景庭,却被当地一家烩面摊老板讲述的故事所深深吸引。

当时已是凌晨时分了,由于走岔了道,搭错了车。年轻的编辑迷失在这个千年古都之中,在边走边问地跨越了大半个城区后,才终于找到回招待所的路径。但因为第一次出差,毫无经验的年轻编辑没有想到北方城市与南方老家文化生活上存在的巨大差异。按照他的经验,以往在这个时间,星城正是充满活力的节点。不管是岳阳烧烤、某记口味虾、四娭毑的臭豆腐,还是火宫殿流水席般的各色小点,此刻都必然是炉火旺盛,人声鼎沸的情景。可是眼前的开封却是灯火寥落,夜风如澜。不要说红火的酒吧、ktv了,连一个夜宵摊都不见踪迹。错过饭点的景庭在冷风中感受着饥寒交迫的煎熬,好容易绕过西街冗长的便道,终于在十字路的转角处看见一点昏黄的灯光,年轻编辑的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紧赶慢赶地跑到跟前时才发现那是一家烹制烩面的路边小摊,按照当地的情况,这样的凌晨时分仍然出现在大街上的饮食摊位已算得上是凤毛麟角的异数了。景庭加快脚步,仿佛热气腾腾的烩面正散发出勾魂香般的魅惑。

“老板!来两碗羊肉烩面,多汤、多葱花,要加辣椒!”饥肠辘辘的年轻编辑早已顾不上什么形象了。

“呵呵,年轻人你运气不错,再晚来五分钟我就熄灶了。”年近花甲的老人将旱烟袋别在腰间,开始动手准备做面。景庭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冷气,看着老板佝偻的身子赶紧上前帮着拾掇碗筷。

“老人家,你怎么一个人这么晚出来做生意啊。”景庭朝碗里加了小勺胡椒。

“么法子,老儿膝下无子无女。前年老伴一去,就剩我一人了。年老无能,只得靠着这个小摊,聊度余生而已。”

“哦,那还别说。今天要不是您老这摊子,我可真要一步踏回旧社会了。”景庭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呵着热气:

“没想到开封天气这么冷,而且晚上一过8点饭馆就全关门了。”

“呵呵,看你这样就是南方来的。在我们北方晚上的很有少夜生活的,这一点和你们那完全不同。喏,面好了。你先垫吧垫吧,我给你拿个囊饼就够吃了。”说着,老人转身走向灶台边取饼。景庭喝了两大口汤,热源入腹,顿时觉得通体舒泰。他吃了几块羊肉,接过老人递来的饼时,忽然发现对方的右手有些异样,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只见老人朝他笑了笑道:

“没什么,这手是给烧坏的。年轻时守窑给炉火蹿着,不能用力了。”老人抚了抚受伤的手掌,神情有些黯淡。景庭点点头道:

“窑工可是技术活,控制炉温可不是简单的事情,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真瞧不出,老爷子你还有这门手艺啊。”老头听见人夸,不由得满脸堆笑,一下子就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那可不是,小老儿年轻时可算是厂里的好手,那荧彩钧瓷秀玉盘至今也没有人做出第二个来呢。”

“哦?瓷玉盘?这名很怪啊。瓷的就是瓷的怎么又叫玉盘呢?”景庭咬着囊饼好奇地问道。

“呵呵,年轻人你这就不懂了。老头我烧的可不是一般的瓷,那是钧瓷。钧瓷这种东西邪得很,极品的颜色、成型都非常困难。而要两者兼备可说是非关人力,实属天授。钧瓷不同于其他瓷器,烧瓷人只能凭经验靠控制窑温来大致的把握釉彩效果,在没出窑以前谁都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所以说钧瓷色彩绮丽诡异,成品率极低,有年头的工匠们暗地里都叫它灵瓷。但若要是偶尔窑变出了瓷质如玉的,更会被称为“妖钧”,有万窑一品,妖钧胜金的说法。所以讲,老人家当年那件荧彩钧瓷秀玉盘至今也难见其二啊。”店老板一股脑地讲述着那段辉煌的陈年旧事,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年代里。景庭静静地听着,不禁为这一段近乎传奇的人生而惊异。

“想不到钧瓷这东西还有这么离奇的故事,但是钧瓷再如何难得总比不上元青花价值连城吧。”

“咿!年轻人你这就不懂了。元青花只是因为单纯的稀少才价格高昂,加上人为的炒作才变得特别贵重。但要真论起成器率以及釉色绮丽、变化万端那就远不及钧瓷之万一了。另外,成玉质的钧瓷还有一个特别的秘密,那是所有名瓷都无法比拟的哦。”烩面铺老板露出黄黄的门牙,一本正经地说着,那摸样充满着神秘的蛊惑。

“钧瓷的秘密?除了观赏和作为实用器它还有什么用处呢?”景庭不解地看着店老板。

“少年人,看你的样子约莫也是读书人,见识不少吧。”老头似乎并不急于切入主题。

“呃,也谈不上啦。刚出学校,经验浅薄。”

“嗯……”店老板点点头,略略思索了下,低声问道: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符器鬼差?”

“符器?”景庭飞快地在记忆回路中搜索着相关的信息,却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礼器、神器、冥器我都见过,但这个符器我还真是闻所未闻。”年轻的编辑如实作答。老头听了微微一笑,似乎很有些得意。他将已经浆洗得有些褪色的毛巾搭上肩头,压低声音说道:

“所谓符器鬼差,那就是神仙们用来驱役阴鬼的宝贝。我听教我烧瓷的师父讲过,传说中得道的上仙就是专门选用烧出‘瓷骨玉(肌)’质地的钧瓷作为符器,而往来三界操纵万灵的。”尽管老店主表情真挚、言之凿凿,但年轻的编辑却并不以为然。很明显的,这种乡野迷信的神鬼谬言实在难以激起他的兴趣。景庭略带失望的将空了的面碗推开,淡淡地说道:

“老爷子,这都啥年代了,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鬼怪的,你怎么还这么迷信呢?”

“少年人!你这是不信小老儿的话咯?”店老板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景庭眼见不好,赶忙堆起笑脸改口道:

“老人家您别上火,这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说的我想的都不算错,你的话一定是真的,只不过其中有什么科学道理还没给解释出来罢了。”

“唉,你不信就算了,反正小老儿知道是真的。听上辈人说,以前有个大官求神仙赐下名为‘鬼差’的符器,最后得到妖仙相助而当上了皇帝呢。”店老板搓了搓手,十分肯定地说道。景庭听着,不由得心中好笑,这老头讲话真是越讲越离谱了,他逐渐对烩面铺老板的话题失去了兴趣。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便匆匆起身,会了钞,朝赶招待所赶了回去。

记忆恍惚间一晃便是数年,当再一次看见“符器鬼差”这个名词时,景庭心中不免产生了些许异样的感受。合上手机,路上的车流也开始了缓慢地蠕动,景庭赶紧插空准备跟上前行的队伍。谁知道刚一起步,侧后方便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那是橡胶轮胎与柏油路面剧烈摩擦而发出的鸣叫。

“你瞎了吗!怎么开车的?找死啊!”一个歇顶的中年人怒气冲冲地透过车窗朝青年编辑挥拳喝斥着。景庭走下车,先看了看两车之间。幸好大众公司的制动技术让人放心,中年人的黑色奥迪A6以毫厘之差避过了亲密接触的危险。接着又抬头看了看十字路口,高亮着的红灯下电子秒表还有超过70个单位的读数。于是他走到奥迪跟前,朝歇顶的中年男子轻声说道:

“老兄您没有看见路口的红灯吗?这样横冲直撞的警察叔叔会抓人哦。”

“放屁!哪个警察敢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歇顶的中年男子叫嚣着。景庭略略皱眉,瞟了一眼奥迪车牌。

“武警军牌啊,原来这是这样。”青年编辑低声自语着,心中已有定见。只见他走回车内,取出报社配备的那部装了长焦炮筒的佳能400D,一言不发地开始对着黑色奥迪猛拍。这个举动立即激起了歇顶男的紧张神经。

“喂!你干什么呢!”歇顶男打开车门,伸手就想去夺景庭的相机。然而随着青年编辑的动作,歇顶男的手静止在了空气之中。记者?尽管没有看清那个小本本上所有的文字信息,但是记者证件这三个字却无比清晰地印入了歇顶男的眼中。

“这位先生,我呢已经把整个现场的情况都拍下来了。包括您老的爱车和尊容,相关资料我也会转给纠察部门。怎么定性,你也该有数了。”稍稍停顿了一下,景庭又说道:

“顺便告诉你啊,现在的武警军牌早换成99式的了,97式的N都被数字替代,用来表示所属性质。所以你这造假套牌的技术已经落伍了,吓唬老百姓还行,蒙我们可就行不通咯。”

“啊~那个啥。兄弟有话好说,我不知道你是记者,一时糊涂冒犯了。你高抬贵手,别往心里去啊。”歇顶男的态度瞬间发生180°的转变,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香烟递了过来。

“哟!软包中华呀。可惜我对烟过敏,无福消受啊。”景庭推开香烟,心中忍不住喟叹:什么嘛,川剧变脸也不带这么快的,谁就成你兄弟了哦。

“我虽然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不过我可以告之阁下,伪造军牌那可是犯罪哦。”

“啊,我明白明白的。保证下次不会了,兄弟你看这相片……”

“放心吧,我会删掉的,现在我只想赶紧回家。”景庭看了看马上要转成绿灯的路口,赶紧催促着歇顶男彼此上车准备赶路,免得又将交通堵塞了。唉,特权吗?套用军牌也就罢了,什么时候记者的身份成了威吓的工具了呢?真是让人唏嘘啊。关上车门,华景文化社的青年编辑似乎更加郁卒了。就在这时,A1200再次发出熟悉的曲调,是朱瑾昙,景庭忍不住发出无奈地叹息。这个号称永远16岁的旅德海归少女在不久之前忽然闯进他的生活,虽然以大叔这样的敬语给予称呼,但发声者却明显地缺乏与之对应的尊重。

“喂!大叔到哪了?”电话那头的少女还是这么大大咧咧地呼喊着。

“刚上东二环线,还没过杨家山呢。”景庭随口应承着。

“话说你之前发信息,讲有什么惊天内幕要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啊?”景庭疑惑地询问着

“哎呀呀,都说是惊天内幕了哪那么容易就告诉你啊。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

“放心吧,12寸的香辣精选和教父至尊馅饼外加茄香吞拿鱼焗饭和加勒比风味烤全翅都给你买好了。”景庭颇有些不大耐烦,必胜客这些洋垃圾快餐在国外就和黄兴路步行街上路边推车卖的臭豆腐一个意思。咋一到中国就变成贼贵贼贵的奢侈品了呢?更奇怪的是,明明这么贵,又名不副实可还偏偏如此众多的人趋之若鹜,实在令人难以理解。他瞥了一眼副驾驶位上的馅饼盒,在心中抱怨着。

“好吧,既然大叔如此有诚意,那我就告诉你吧。首先呢,消息有两个,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要先听哪个呢?”

“切,都多大的人了还耍这些名堂,先听坏的!”景庭习惯性地作出了选择。

“坏消息是,随着国际原油价格上涨,国内成品油调价窗口打开,油价极有可能在明天凌晨上涨。”朱瑾昙用不太诚恳的悲伤语调宣布着。

“Oh!Mygad!这才几个月啊又要涨价?道德的血液这么快就流干了吗!”景庭对着电话大喊着。

“诶诶诶,注意素质!你就不想听听好消息了吗?”

“赶紧说吧,我的神经都麻木了。”

“啊,对了,你现在还没过杨家山吧。”

“还没呢,不过马上要过立交桥了。”

“哦,哪还来得及。好消息就是,由北川集团投资建设的星城最便宜的民营加油站今天开业。位置就在车站南路上,比中石油的整整便宜了五毛钱哦。所以,你现在换道还来得及呢!”不等朱瑾昙说完,景庭已经猛打方向盘朝匝道驶去……

靠!一顿必胜客大餐就换来这么个破消息,明显地是受骗上当了。景庭摇下车窗,抬头看着由LED灯带环饰着勾勒出的北川集团特有的波纹线式LOGO。闪亮的白光,在夜色中夸耀着这个超级企业的无比荣光。

“先生您是要加油吗?”身着蓝白两色制服的女生发出甜美的声音。

“啊,是啊。”景庭看着眼前的美女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真是抱歉,今天来加油的车辆太多了。按照现在的排号,您前面还有25辆车。如果不着急的话,请您先将车子停到我们后面的等候区休息一下吧。”

“呃……那个,这里是加油站吗?”

“是啊,这是我们北川集团在星城的旗舰站。”女服务生微笑地看着景庭。

“呃,我说啊,我上个礼拜才加过油品助燃剂的。”

“呵呵,我不是添加剂推销员啊。”

“啊,那什么,矿泉水后备箱也是满的。”

“哈哈,请相信我哦。我真的只是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您现在体验的是我们总经理特别为了回馈星城人民而推出的客户服务制度,除了加油不会有任何强制消费的。不过您可以办理我们的VIP,以后还能享受加油折扣呢。”

“总经理?那个有岩石之称的北川炼吗?制造如此声势浩大的品牌推广活动。这位北川帝国的首席家老,看来是准备在星城有一番大的作为了啊。不过这会不会是北川集团那位历史上最年轻的董事长——北川宁薇星城方略中的一环呢?”景庭笑了笑,按照指引将那辆“乞丐版”的微型车缓缓停在画好白线的车位上。不管怎么说,能让民众真正得到实惠就比那些一天到晚喊着口号、啃着金萝卜用天价茅台送入肚肠,却毫无建树的家伙要强多了啊。在这样做下定论之后,青年编辑索性将车窗全部降了下来。秋夜清冷的空气透过窗户,迅速地填满车内的空间。忽然不知怎么了,这一瞬间那则关于“符器鬼差”的报道又莫名的浮现在景庭心头,似乎一段潜藏的秘密正悄无声息地被开启。那些奇异的传说,在思维的某个角落再次擦碰出了异样的火花。这不是什么不祥的预感吧?景庭不自觉地摸了摸左边的眼皮……

清晨的阳光透过浅蓝色的百叶窗,零零散散地投射在栗色的办公桌上绘出了斑驳的印记。

“怎么样?发给你的信息收到了吧。”胖胖的总编满脸堆笑的看着神情疲惫的手下。

“收是收到了,不过这种连真伪都难以确认的新闻有去关注的必要吗?”景庭坐在总编室黑色的人造革沙发上,端着一杯矿泉水,侧着头避过一缕直射而来的日光。相对总编的积极,他的回答很明显的缺乏热忱。

“哎呀,你不要将目光局限在这样简单的层面嘛。”

“那您的意思是……”

“记得你刚来社里时曾经写过一篇文章,专门谈到过在古代的神秘传说中有通过钧瓷为媒介来做引灵的事情吗?”

“拜托,那是好几年前为了凑版面你逼我写的怪谈好吧。”景庭没好气地看着总编。

“呃……呵呵,那篇稿子写得很不错啊,我印象深刻。”

“切!要不是版面奇缺早就就给你毙了。”

“诶,咳,那个时过境迁的小插曲就别再纠结了,反正是篇好稿子就对了。”胖总编推了推鼻梁上的千年圈,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我说老大,你昨晚给我QQ留言,今天一早又叫我过来,都针对着这个钧瓷符器,到底想搞什么阴谋啊。”

“啐!什么叫阴谋呢!我们可是响当当的华景文化集团哦!真不会说话!”

“好吧好吧,你说集团就集团,只要按时发薪就好。赶紧说吧,你究竟想搞什么名堂啊?”

“呃,其实是这样。”胖总编拉过转椅,坐到景庭身边,伸手搭着他的肩头笑着说道:

“你知道北川集团吧。”

“企业大鳄,世界百强。那傻子都知道了,我能不清楚吗?”

“咳,那你知道北川集团的双子星计划吗?”

“你是说他们在黄花镇和暮云镇的工程项目?”景庭调整了一下坐姿,用来缓解肩头的重量。

“BINGO!就是这个!”胖总编兴奋地打了一个响指。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我去采访这个项目是吧。但是自从前段时间黄花镇闹出拆迁纠纷之后,北川集团就全面封闭了对外的资讯。现在,他们只接受特别授权的新闻媒体进行采访,以咱们社的资历实在是……”景庭露出为难的表情。

“哎呀呀,我把你们当成亲兄弟一样的照顾,做哥哥的怎么会让你们为难呢?放心吧!不会让你这么赤身裸体地去碰壁的。”

“喂喂喂!注意你的措辞好吧。”景庭趁机摆脱了对方的巨臂。

“什么像亲兄弟一样照顾啊,当成跟班小弟那样在使唤才是真的!赶紧说吧,你打算做什么呢?”

“唉,我本将心对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沟。既然这样,我就直说好了。准确地讲,我希望得到北川集团双子星项目中的另一颗明珠——暮云生态园计划的专题报道。”

“我就知道是这样,但还是那个问题。怎么去?另外我不明白这和‘符器鬼差’与神话传说有什么关联呢?”景庭摊开手,疑惑地看着总编。

“你别急嘛,是这样的。最近北川集团的生态暮云项目中的主题文化园准备进行试营业,为了造势他们特地邀请了全国文化名流与史学专家前往参加。如你所言,我们想直接采访难度极大。所以我就打算采取曲线救社的方法,通过与会专家来获取讯息。”胖总编又推了推那副复古的眼镜,怀着满满的热情看着景庭。

“这招也不算新鲜了,但关键是要搞定专家。这个难度只怕不会比获得采访许可低吧,而且‘头条’周刊的人肯定有办法拿到许可,咱们不可能有独家的。”

“诶,这个你放心,‘头条’的人不用去管。我们虽然不是独家,但是可以宣传专家是我们的特约记者,这个报道的份量绝不比独家的效果差。”

“嗯,有点道理。不过最重要的是,你去哪找愿意配合的专家呢?”

“嘿嘿,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说着,只见胖总编伸手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景庭。

“李元图?”

“对!就是宋史专家兼钧瓷收藏大家李元图教授。”胖总编得意地微笑着。景庭看着他,隐隐把握到了些许关键。

“你不是打算让我去和他套交情吧,我只是听了个乡间野史凑版面发稿而已,你可不要乱来啊!”景庭惊愕地看着总编。

“哎呀呀,放心啦。不是要你去和他讨论专业知识,其实是李教授说曾经看过你的文章认为很有意思。这次正好来到星城做学术报告,一方面受邀参加北川集团的主题文化园,另一方面想顺带听听你那个关于钧瓷‘符器’的故事。这不,我已经提前帮你做了功课了。”

“晕,原来你让我冒着中木马的危险去看那子虚乌有的网页新闻就是为了这个啊。”景庭不满地抱怨着。可胖总编却不以为然地点头大笑道:

“孺子可教也,总之多关注这方面的资讯,一定要给我拿下李元图!”

“唉,真是有点搞不清状况了。”景庭显然完全没有上司那样的信心与动力。

“哎呀,抓住机会,全力以赴。这才是新闻人应有的精神面貌!抛开北川集团,单是能专访李教授就可以上到头版了。所以就这么定了,你立刻去准备。我联系好李教授后,马上通知你!”

“喂,老大你究竟是要做主题文化园的专题报道,还是做李元图的独家采访呢?”青年编辑敏锐的窥见了胖总编那藏匿在千年圈后的野心。

“咿~这是相关的事情。能一箭双雕当然更好了嘛,我只是为你安排了备用方案罢了。”胖总编巧妙的回避了下属的提问。

“哼!到底哪个才是备用方案还不知道呢。”

“年轻人不要总是抱怨了,想加薪就快去准备吧!”

“唉,是是是!”景庭一边说,一边在心底嘟囔着:薪水这种东西,果然是最邪恶,最有效的毒品啊。青年编辑无奈地吐出一口气,起身走出了总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