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三尺凿金台。

四周是琉璃雕制成的牡丹花瓣。

风吹拂起我的裙摆，袖间的乳白色丝绦在风中曼舞。

笃江在台下，一脸的忧心忡忡。

四周寂静的可怕，并无卫黛施所说的佳宴，无端着冰果蜜饯忙碌的宫女、无衣着艳丽谈笑风生的妃嫔``````唯远方时而远远传来几声悠长而飘渺的鸟鸣。

我朝留芳池望去，只见涟漪的碧水波光粼粼，如碎了的琉璃碧瓦。清澈见底的池水中几尾红锦鲤鱼灵活的穿梭着，摇头摆尾，好不惹人怜爱。

微微有些眩晕，我抬眸，直直对上了暮颜的目光。她冲我微微点头，我一愣间，她已招手吩咐众人一并退下了。难得的是笃江竟也少有的乖巧，一言不发的随着众人离去。

不多时，牡丹台下已寂寥无人。

有纷飞的落英落到我的髻上，薄如吹雪。

忽的。

远远传来了悠长的萧声，飘渺空灵，亦真亦假。

那萧声逐渐清晰，几分欢喜几分惆怅，似诉似怨，悠扬空灵仿若置人于世外桃源，蓬莱仙岛。

我振袖，杂乱的丝绦顿时迎风飞扬。

轻点足尖，玎钰叮当叮当的撞击声仿佛和着那箫声的拍子。

萧声微顿，既而高翔低徊，如月下海棠，如雨后杜鹃，空灵的极为动人。

裙袂翻飞，如莹莹欲坠的虹，髻上的珠钗发出急促的泠泠声，柔若无骨。

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

萧声渐渐低回，似是忆起如烟的往事。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轻盈的柔纱随着我的舞步袅袅四散而开，逆着风拂住过我的容颜，如梦亦幻。

朝露日日还重结，故人既逝永不归。

足尖旋转的越来越快，玎钰和钗环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若在水中，定溅起无数水花。

足下一顿，我未留神踩住了纷飞的裙袂———呲，是柔纱被扯开的声音。

仰面反俯，我直直从牡丹台上跌了下去。

落英飞扬，如轻云出岫。

四周仿佛静止下来，我只看见一片漫天无际的白，袖间的乳白色丝绦依旧迎风飒飒。

萧声顿止。

头晕目眩的下坠中，我只觉有一人揽住了我的腰，他轻巧一旋身，我整个人顿落在他的怀中，丝绦打在他的脸上，我的乱发亦被风吹散，乌发拂过我的眼睛，我无法看清他的容颜，却感觉到天地之间，他凝视着我的双眼。

有碎碎的落英落在我和他的身上，世间繁华皆如过往烟云，人生匆匆只如浮生半日。

他稳稳的停在那只不系小舟上，小舟附近激起团团水花，打在我滚烫的面颊上，顿觉清凉，带着轻啄的微痒。

我抬眸，面前的男子负手而立，清朗的面庞荡着丝丝暖意，漆黑的瞳子如春风拂过，浩然清明。

着青色掐金蝙蝠纹长衣，领口、衣袖皆绣有金色缠枝花纹，发髻高绾，簪一支赤金白龙镶珠长簪。一身清雅胜似柳烟。

我的心忽然不安分起来，只低着滚烫的面颊，不知所云。

“呵。”他轻笑出声，我抬眸望去，只见其细致清澈的眉眼弯出纯真的笑意，像极了温润的玉。

我不语，只直直坐了下来，小舟顿微微摇曳，水波粼粼。

他亦不语，只执起了不系舟上的舟浆，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划过水面，惊得水中的鲤鱼一呼而散。

小舟渐渐动了起来，却是驶向留芳池深处。

“你是皇帝的妃子还是宫中的宫女？”他问，声音悦耳，很是好听。

不等我答，他又道：“今天是我母妃的祭日。”我淡淡“哦”了一声，好奇道：“你母妃是谁？”

他笑起，只朗声道：“你还未答我问题呢。”

舟过荷畔，顿清香四溢。

随意的将乱发绾起，我亦调皮道：“你猜。”

他笑：“我猜——我猜，你定是宫中的宫女。”

我敛了笑意，略带不悦：“为什么呀？”他只笑不答，我又道：“我长的很像宫女吗？”

他转过身，认真的看我，“不像。”

我有些恼，“那你为什么说我是宫女？胡说八道。”

微风略过，夹杂着清新的水汽。

他笑起，“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一愣，顿气恼。他却将小舟逐渐往池外驶去，“你的丫鬟呢？”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我已听到笃江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姐！”“小姐，你在哪？”“小姐！小姐！”

他停下不系舟，转身对我道：“以后莫去那牡丹台上了，太危险。”

笃江已看见我们，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他利落的跳上岸，又冲我伸出手。我不予理会，只对一旁干愣着的笃江道：“江儿，扶我上岸。”笃江微怔，随即伸手将我拉了上去。不想他一拂手，顿将我髻上的芙蓉暖玉钗子和白芙蓉摘了下来。

我已羞红了脸，只伪怒道：“你做甚么？”他笑起，如千树万树梨花盛开：“姑娘芳名？”

我微怔，随即道：“贱名不值一提。”话罢，便欲携笃江离去。

他却拽住了我的袖子，“姑娘芳名。”我望向他：“放手。”他却依旧重复道：“姑娘芳名。”

我实在怕他人看到我和一男子拉拉扯扯，只得胡邹道：“水芝。”

闻言，他看看手中的芙蓉，笑道：“水芝？好名字。”不想笃江却傻傻道：“小姐什么时候叫过‘水芝’？水芝不是``````”话未说完，她已反应过来，立即敛了口。我气急，他却好笑的看着我，温润如玉。

我无奈，正欲开口，他却道：“姑娘不愿说便罢，这钗子和芙蓉便留给在下作纪念吧。”话罢，便松开我的衣袖，朝反方向闲闲走去，把玩着手中的钗子。

“你！”我低呼，却终没说些什么，只带着笃江匆匆回了水芝阁。

水芝阁。

已是正午。

一行宫人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依旧各自作着各自手头上的活，见我回来，又纷纷给我请安。我挥挥手，径直走了进去。

“小主。”暮颜跟了进来，“小主，孟美人差丫鬟来过，送来这副白玉镯子。”她端过，我拿起把玩，触手微暖，质地极好。

“孟美人也算有心的了，她那丫鬟说这是从宫外带进来的，孟美人自己留有一副碧玉镯子，这副白玉的便送了小主。”顿了顿，她又道：“奴婢随后唤人作了燕窝粥送去，依小主看，小主？”

我正愣自出神，并未注意到她说了些什么，闻言，只点头道：“恩。”

暮颜微怔，随即福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