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老乡见老乡

小花站在马路这边看见姐夫阿鼠那拳头般的鼠脸，在‘金色海滩’里冒了出来。她转身了。漫无目的，从这条街游在那条街，无数的人脸从眼皮下过去，就是拼不出她熟悉的一张脸。

有家中介公司门口牌子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招工信息，单位不少，工资也可以。

小花看得很仔细，但是看到了一半，她就没兴趣了。中介，这她懂，要收钱。她那儿来钱。

店里走出一个男人，有个二十七八吧。绕着小花左右细瞧着。“想找工作？”

小花不吭声，有这么看人的吗？又不是猫狗。她也没走听口声和她是一个县，老乡。

“刚出来吧？”他口气和缓起来，“进来坐坐吧。”

小花跟着他走进了屋里，屋里就二张对拼的写字桌，一张旧沙发，二把坐椅倒蛮气派。

小花坐在沙发上角落。走得脚都起泡了，疼、滑腻，嘴唇干皲，不坐下来还好，坐下精神有些恍惚了。

“高中刚毕业？”那人倒了杯水给他。

小花嗯了一声，喝了口水。脱口而出，“谢谢老板。”小花有点恼自己，谢人家也没什么，何必这样谦卑？

那人笑了，他的脸孔很大国字型，笑容从中间往四周散去，看不出兴奋程度，覆盖面颇大，有感染力。“咱俩是老乡，你是县一中，还是二中的？”

“一中。”小花精神一震，一中是她们那个县城最好的中学。

“咱俩是校友，我也是一中毕业的。”

“真的。”小花欣喜，出来了这么些日子，她还没有说过家乡话呢，过去自信用普通话交流完全没有表达问题，现在才感觉到在表达情绪方面用家乡话往往更能爽直地喧泄。

“于老师还在吗？她是我班主任呢。”

“在呢，也是俺班主任了。”

那人一支烟连吸了二口，“当年我在班上是拨尖，于老师一直鼓励，最后还是辜负了她的希望，仅差几分，嗐！”

那一叹刚好击中小花微疼的心，她多么想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哎，你可去民办学院啊，那分数不够吗？”

“达到了，家穷。”小花回答很简短，那话题太伤感了。

那人手在空中劈了一下，像把不愉快的事一挥而就，“我叫李明，中午在这儿吃饭吧。”他没等小花回答，就拿起手机叫着外买，声音很大，有点耀武扬威以至于把小花半推半就的回绝声，给淹没了。

不一会，一个小光头端着盘子进来，跟李明混得很熟，李哥李哥地叫，李明拿了支烟架到了他耳朵上。

小光头把菜盘子放在桌上，没有马上走的意思，拿上耳朵上烟点了起来，眼睛斜溜着小花，嘻嘻直笑。

李明跺了他一脚，“滚，现在正忙时，当心老板炒了你。”

小光头还是不肯走，央求着李明，“李哥，什么时候你也帮我忽悠一个呢。”

李明一把耳朵把小光头拎出了门，“排队去，会轮到你的。”

李明呵呵地笑着，“这小子不学好，来吃吧。”

小花还沉浸于对学校的回忆中没去注意他们的打闹。她有些胹腆除了同学间还第一次和一个男的单独吃饭。到了这份上了，她也没有犹豫坐了上去。

李明从桌子底下拿了瓶白酒出来，又找出一瓶雪碧用黑污污的抹布擦了一下，递给了小花，又拿了回来，拧开了盖给小花倒上了。

李明一沾酒，更加兴奋了，像他这年令没酒瘾，喝酒是他情绪的备份，是种好客的率真表达。其实，在店堂，就这么一个小破店，这样杯盘狼藉，就足以把他们归类于无修养、无素质，至少污染了旁边写字楼里那些社会精英们的目光。就是当时把他们拍下来，自己看照片，也会感到相当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