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陆衡望着我，一如六年前那样冷淡漠然。

那时候我提了分手，他只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

连语气，都没有半点起伏。

周遭实在太静。

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砰砰砰地跳得极快。

手心悄然渗了一层冷汗。

我也不知道，我突然在心虚些什么。

我掐了一下手心，挤出一丝笑：“巧了，你找谁？”

不知道怎么，话一出口，鼻腔里竟涌上几分酸涩。

从未想过，再次和这个人见面，会是我快死的时候。

陆衡瞥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进病房，在旁边呼呼大睡的大姨床前站定。

我愣了愣，跟在他身后，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后，陆衡终于开口了。

声音平常，像是头一次见我似的。

“有人找我预定打理后事，约在这里签合同。”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白天殡仪馆客服推给我的那个微信。

“你就是……接单的殡仪师？”

陆衡的眼中有淡淡的讽意。

没有说话，眼神里却清楚写着：“有意思吗？

我大概是真病糊涂了。

陆衡连微信头像都没换，还是多年前，我给他换的那只动漫小黑猫。

店铺客服给我推微信时，也第一时间跟我说了：“这是接单的殡葬师小陆”。

可我竟然，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他。

我尴尬地笑了笑，试图解释：“那个……是我约的，刚刚忙忘了”

“我事先真不知道是你……”

陆衡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倒是难为您不嫌弃。”

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急忙上前两步拦住他，挤出笑容，“来都来了，合同签了吧。”

我卡里就两千块钱，另外找人，还要再花心力。

我没那么多时间了。

可陆衡估计是觉得，我是故意厚着脸皮找的他。

他在走廊站定，声音中不再掩饰恨意：

“顾渺，耍我好玩吗？”

我一怔，又听他咬牙切齿道：

“我就是给大街上的乞丐收尸，都不可能给你收！”

我心里猛地一颤，像是被人用针尖刺了一下。

死到临头还被人嫌弃，说真的，其实也挺伤人的。

我眼睛有些发酸，快速地眨着眼睛。

这才忍住了那股涌上眼眶的酸涩。

我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合同上。

张嘴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给谁收尸不是收，何况……我定金都交了，你们做生意的，哪还挑顾客的啊”

我低着头，只听到陆衡冷漠到极点的声音。

“除了你，谁都可以。”

说完，他转身要走。

这一刻我忽然想，这次他走了，恐怕我们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我突然急切地叫住他：“陆衡，等等！”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还有事？”

我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口，“你误会了，我给家里老人约的。”

我低着头，不敢看陆衡的表情。

周围死寂一片。

许久后，头顶才传来陆衡的声音：“除了丧葬相关的事，其他不要找我。”

这是答应了。

我松了口气，想起还没被他通过的微信，拿出手机刚要开口。

眼前却陡然一黑，我下意识伸手想抓住点什么，就抓到了他的手。

手心有冰凉的硬东西硌了我一下，我下意识低头。

他左手无名指上，戴了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