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映雪袭笄礼

走失的包子 4512字 2024-12-20 10:44:23
整个映府从年初就开始忙乎笄礼,先是筮日,即定日期。因映木观朝廷之事繁忙,无法在腊月映雪袭生辰这天举办,只能定在四月,即明日。而后又拟定筮宾、戒宾,即确定参礼人员,并以请帖邀请。对于正宾,无非就是些朝中官员,已经由映木观登门邀请,并请来了朝廷的一品夫人。

从凌晨开始,映府上下几十人出动在府中院内对礼器进行陈设,包括醴酒1杯;米饭1份,并备竹筷一双;几案一张,上面放醴酒1杯,米饭1份;席子3张,1张置于场地东侧,用来放置要穿的成人礼服,另2张并列置于院内中央偏西侧,放跪垫;盥1个,并置于放成人礼服的席子北侧;香炉,一鼎;一盏旗帜;观礼者椅凳若干。

正直春日,暖光和煦当照,莺鸟啼叫,繁花似锦,微风吹拂杨柳依依。映木观站立在映府门前招待着贵客。

“早就听闻小女有吸引蝴蝶之说,不知今日有幸可否一见?”从穿衣上看大概知道说话之人是个武官。

“小女不才,那些传说神乎其神,大人莫要见怪。”映木观笑着回应,并送武官进院内。

“相国大人。”

映木观转身看着此人,此人穿戴文质彬彬,想必是哪家王爷府中的公子,一时想不起来,只能做笑,“少公子,有请有请,不知夫人可来?”

“内人好事将近,不宜远行,在家休养。”

映木观窃喜,果然没有记错,是三王爷家中的长子,皇玉清。

“恭喜少公子,请进。”

映木观回望里院来回忙碌的下人,心里忽地一阵酸楚,只因自己16年没有再纳妾,儿女双全,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却也觉得凄凉孤独。不禁内心感叹道,“你们要是都活着,该有多好。”

自打十几天前换回墨玉后,映杀千就被映木观禁闭在府内一年。眼看春暖花开,只能在院中随着下人逗逗蛐蛐,练练剑什么的,毫无乐趣。今日贵客,有不少带着自己的少公子前来,映杀千些许是认识的,此刻只得乖乖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映木观很怕这个儿子在女儿的笄礼之上,做出什么荒唐不懂礼数的事来,所以找了几个人看在门口,始终不让映杀千踏出房门一步,直至笄礼结束。

映杀千心里终究不是滋味,心想,映雪袭的笄礼举行的如此隆重,轮到自己是否也能如现在这样,嫉妒之火油然而生。

“哼!有什么了不起。终归是女子。”

映杀千从床上一跃而起,灵机一动,左右张望,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

后院内,尔璃举着铜镜,看着镜中映雪袭被画的花红的脸蛋,不停偷笑。

“你笑什么?”映雪袭问道。

“从小看小姐不施粉黛的样子,如今见小姐上妆,竟有些不习惯。”

确实是不习惯啊。小姐的容貌其实这样俗气的脂粉所能配的上的。不过,这样一上妆,反倒是多了几分柔媚。那双眸子里的妖娆,撩人心怀。

“我倒也不喜欢,可爹爹说,这样才有礼数。”映雪袭拿起胭脂在脸蛋轻轻揉开,淡粉色红晕,尽显柔情。

“无论何时,小姐总是最美的。”

“就你嘴甜。”映雪袭笑着。

“小姐,相国大人想在你笄礼之后,选个好人家把你嫁了。不知道谁有那个福气,能娶到小姐您。”

映雪袭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镜中的自己,悠悠的说,“爹爹是疼爱我的,岂能如此轻易就把我许配给人家。”

“虽说不舍,但不知为何,相国大人很操心你婚姻大事,总怕你嫁的不好。”

映雪袭转身握住尔璃的双手,“别多想,无论我去哪里,都不会丢下你的。”

尔璃微微一笑,“小姐,笄礼的时辰到了。”

……

院内,所有映木观请来的贵客依依坐齐,放眼望去,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声望老者,再不就是皇家贵族,几乎全是皇城中有名的人。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多数都只为见映雪袭蝴蝶伴的景象而来。

“我映某感谢各位亲临小女的笄礼,映某有南方新到的新鲜瓜果奉上,希望各位贵客不要生疏,随意自如。”映木观声音很是洪亮。

不亏为相国大人,就连礼数都如此周到。那些紫檀木的几案上,分明摆的是这个季节只有皇上才能吃得到的各式水果。竟然还有西域产的蜜瓜,如此香甜,与淡淡的落香茶相配,简直是人间极品。

“这映木观果然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啊,连落香茶都是用昆仑山的泉水侵泡而成,想那昆仑山在边境,又相邻天际,遥不可及,竟也可派人取来,不简单啊不简单。”杜绰举杯,清香的茶水扑入鼻中。

“大人说笑了。此观相国大人如此之红,想必哪天杜大人也是皇上的眼前红人了。听说,大人可给皇上拉了红线?”说话的既是那武官。

杜绰将迷香茶放置一边,笑的深不可测,“这红线牵成,我是月老,牵不成,可是要砍头的。”

“难不成映木观不想将女儿许配给……”后面的名字没有提起。

“恐怕会有私心。”杜绰若有所思。

……

映木观请来朝中重大祭祀活动的司仪,声音如此之气派,“笄礼开始。”

映木观激动的差点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女儿,终于要长大了。

礼者,天地之序也;乐者,天地之和也。院内琴声丝竹管弦响起,伴随着高雅的乐曲,所有人都望向院内大门之处。

尔璃朝映雪袭点点头,示意她一切就好。映雪袭抬起步子,只身一人跨过门槛,随着音乐韵律的浮起,一步一步向院内走去。

伴随着正午的日光,众人只见,成群的蝴蝶像被花香吸引从四方飞来,五彩斑斓的环绕在映雪袭身边翩翩起舞,似若仙气缠绕,光芒浮现,每走一步,蝴蝶如同着了魔般紧随着映雪袭飞过。

似画般的景色,画中女子带着金色面纱,虽看不清样貌,但那双凤眼生的如此芳菲妩媚,那行走的姿势,如同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映雪袭一直走到院的中央,叩首过映木观之后,礼仪开始。

只见朝廷一品夫人,满目慈祥的走过来,将映雪袭墨黑色的发丝,用发簪轻轻打髻。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说罢后,映雪袭起身,一品夫人将成人礼服递到映雪袭手里,映雪袭谢过后,回到屋内,将平时穿的衣服脱下来,换上成人礼服。

上好的凝白色锦缎衣裙,用金线绣着牡丹花纹,袖口处绣着简单的蝴蝶花样,依然是金线绣制而成。这件礼服是爹爹让蜀绣的绣女连夜赶制出来的,虽是奢华一些,但裙摆处点缀着零零的翡翠珠子,却让衣裙显得清新卓雅,没有半点艳俗之分,清丽胜仙。

映雪袭将金色丝绸束好散发,重新将一品夫人赐予的玉簪轻挽发髻,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

再次走到院中,蝴蝶仍与她相伴而来,只是这一次,没有了面纱。

在坐的所有人都痴痴的望向映雪袭。眉清目秀,宛如莲花初开,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间唇畔的气韵,雅致温婉,眸子里如湖水般沉静,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

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女子之美,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沉鱼落雁,还是花容月貌。似乎世上所有关于美好成语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却又感觉少点什么。

皇玉清不觉一惊,他生在皇家,长在皇家,见过的美女如云,却少有如此仙气之人,胜似仙女下凡。

映雪袭接过一品夫人手中已然凋谢的花,只轻轻一碰,那毫无生气的花瓣竟有了色彩,有了新的生机,发出阵阵清香。

早已听说映雪袭的神奇,亲眼所见之后还是,一阵惊讶。

皇玉清不禁感叹道,“映雪袭生有凤凰围,长有蝴蝶伴,貌美尤牡丹,气质馥比仙。如今看来,世上竟真有奇女子能让植物起死回生,妙哉妙哉。”

……

映雪袭向映木观拜礼。一拜映木观,感念父母养育之恩。二拜一品夫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三拜皇朝旗帜,对传承文明的决心。

尔璃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酒,递给映雪袭,映雪袭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并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吃一点米饭。

笄礼进行到聆训过程,司仪道,“笄者聆训。请笄者主人示训。”

主人映木观起席,莫有些严肃的走到映雪袭面前,开口道,“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映雪袭淡淡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礼成”映木观道。

众人起席,向映木观表示祝贺的同时只听院外威慑的声音,随着脚步的临近越来越响。

“圣旨到。”

映木观急忙上前跪在宫人面前,所有人均已下跪听旨。映雪袭跪在映木观身边,低着头,隐隐感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映木观小女被誉为皇朝福星,已做笄礼,被纳为袭妃,三日后吉时入宫。”

纳为袭妃。没有听错,映木观没有听错,映雪袭没有听错,尔璃没有听错,所有的贵客均没有听错,从此刻起,映雪袭不再是大家可以欣赏的美人儿,而是皇上的人了。

映雪袭只觉脑中一片白茫茫,没有任何力气用来思考,纳为袭妃的意义。

映木观熟思。怎么会那么突然?在映雪袭笄礼这天,难不成皇上早已有准备,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己的女儿,霸为己有。

“相国大人,还不赶快接旨。”

映木观低着头,浑身颤抖着将圣旨接过来,字字带着痛,“谢皇帝陛下。”

“恭喜了,相国大人。您可真是好福气,生得如此漂亮的女儿,还被纳为袭妃。”

“今天是小女笄礼,公公可否有空一座?”必须要问得明白才是。

谁知宫人摆手道,“还得回宫交差呢,剩下三天里可有得相国大人忙了。”

“是。公公走好。”映木观站在原地,差遣下人送些礼品,并目送宫人的离去。

……

笄礼随着圣旨的到来而结束,贵客匆匆离去。人走茶凉,只剩几个下人打扫着杂物。明明是春日,映木观只觉浑身冰冷刺骨,转身看那映雪袭有些苍白的脸,心里不免难过。

尔璃见宫人已走,悄悄走到映雪袭跟前,“小姐,这是真的吗?”

说不上来是喜是忧,但看映雪袭的表情可知,嫁给当今皇上并不是一件内心愉悦的事情,比起皇家贵族,恐怕还是贫民百姓的家中好呆。

“圣旨,怎会有假。”接话的是映木观,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尔璃,先扶相国大人回屋,我想静一静。”

尔璃搀扶着映木观坐下,又沏了茶送上,随后见映木观神色不对,又不敢多问什么,只得作罢。

谁知映木观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哎,一入宫门,深似海啊。那后宫岂是哪个女子都能呆的。”

“小姐生的美人相,还是福星。皇上定会待她好的。”

“你跟着你们家主子时间长了,竟也单纯。皇帝身边那么多女人,雪袭去了之后,又能得宠几日。”

“大人不是一向想找个好人家将小姐嫁了吗?要不先给小姐定门亲事,皇上也不能强人所难吧。”

映木观叹息,“现已晚了。先不说今日所到宾客皆已知晓雪袭纳妃之事,无人敢跟皇帝争亲。当真有人敢做此为,皇上九五之尊,拿出酷刑杀人灭口,抢个女人算什么,又有谁道什么。”

尔璃不清楚后宫的事情,只知人中之凤,指的就是嫁给皇帝的人,但看映木观也是一副悲伤的样子,就更替映雪袭担心了。

“那小姐,定是嫁了?”

映木观摆摆手,“去看看你们家主子吧。没几天好日子了。”

“大人不好了,少公子不见了。”之间下人满脸面目的着急神色。

映木观离座而起,“什么叫不见了?不是锁在屋内了吗?为什么不见了?”

“今儿一早,我还见少公子躺在床上,中午送饭时就不见了,大概是从后窗出去了。”

“这个不孝儿。”映木观气的嘴唇打颤,烦事一桩又一桩。继续道,“给我找,把整个皇城翻过来,也要找到他。找不回来统统不要回来见我。”

“是是,小的知道了。”

……

映雪袭挪步回到屋中,从她懂事开始,就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出生起,已注定要做皇上的女人。皇上赐她为本朝福星,又怎能逃过这样的命运。只是映雪袭心有不甘,后宫女人众多,每一个都心怀算计,为夺宠用尽心思,要是自己入了深宫,岂不是也要沦为如此。15岁进宫,一辈子是出不来了。如若不进宫,就违背了圣旨,连累了映府上下几十口人,谁也承担不起这责任。

如今爹爹在朝中地位显重,即便皇帝陛下真的宠爱自己,但也怕功高盖主,伴君如伴虎,恐有一天映府会败落。

映雪袭坐在椅凳上心思浓郁的看着窗外,悠悠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此刻映雪袭的心情,恐怕只有这三个成语可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