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承诺寒水池（三）

本以为她已经够坚强，可是毕竟还是孩子，表面上的不在乎并不代表在受到伤害的时候她可以像大人一样坚强，她会感到委屈，会独自一个人独自的哭泣，独自的舔舐伤口，可以在外人面前像一只小刺猬一样张开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但是一切只是她可以···

一次她饿着肚子在春风凌冽的早上去给镇里的蔡婆婆送衣服，因为时间紧迫，她扎着两只小辫穿着单衣就出门了，穆琊还在后面大喊：“你要是在卯时不回来，早饭就别吃了！”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垂下遮住了那双惊世的雾眼。

蔡婆婆是寒水镇里有名的接生婆，已过花甲之年，村镇里几代人的生命几乎都出自她手，楼烟瞳和苏思思的出声自然也不例外！

从村北到蔡婆婆家正常人的脚程需要两个时辰，而楼烟瞳在稚嫩的身体支撑下用了六个时辰走到了蔡婆婆家。刚刚敲开大门，紫色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小小的身子就倒在了开门之人的脚边······

梦中，她看到了万里无边的花海，一抹白色倩影正向她走来，慢慢的蹲在了她身边，她抬起牟子看着眼前突然而至的女人，她眼覆白绫，却无法遮住那绝世的美貌，她的嘴角含着一丝温柔，抬起雪白的手臂怜爱颤抖的摸着她的头，她的脸，她的手很温暖，只是一摸，她就感觉一股巨大的热浪涌上心头，激的她一瞬间鼻头发酸。她觉得这一定是梦境，只有在梦境中才有人这么对她好，只有在梦中才会有人肯温柔的摸她。

她吸了吸鼻子问到：“你是谁？是仙女吗？”

那只素手在听了她的话后变得更加颤抖，眼前覆着的白绫很快就湿透了，一个轻灵动听的声音颤抖道：“瞳儿，我的孩子，你受苦了，娘···娘对不起你！”

“娘，你是···我娘！”

“瞳儿，我是娘，瞳儿过来，让娘抱抱，娘好想你”

‘娘’这个字在她成长的这三年半中，无比的熟悉又陌生，此时在这种情境下看到了娘，小小的她无力承受，只感觉高兴，委屈，难过，想哭，心酸，无数种复杂的感觉席卷而来，她看着面前的女子如烟似仙，秀美无双，水雾般的美瞳睁得大大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喃喃道：“娘，原来我不是野孩子，原来我也有娘！”

“瞳儿，你不是野孩子，你是娘的女儿，娘对不起你”

“娘，你怎么不要我了，娘，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娘，我好难过···”一瞬间的委屈使她眼泪成行，站在那里小手擦着眼角，一边不停地抱怨着！

“瞳儿，你要记住娘的话，你是九族的后代，你要坚强起来才能面对将来无法左右的人生，娘很想你，很想带你走，娘知道你过得不好，娘知道娘不是一个称职的娘亲，可是娘没有办法带你离开···娘···”面前的女子突然间肩膀剧烈的抖动着，双手附着脸悲痛的哭泣着，想说什么却在哽咽中难以言喻。

“你还是要抛弃我，瞳儿还是一个没有人爱的孩子，还是不能像小莲，蔡喜他们那样每天都有娘抱，有娘亲···我想有人在我被姨娘打后亲亲我，抱抱我，在爹爹走后有人教我读书，教我写字···可以在饿的时候，有人给我做饭吃，我害怕那些木棍扎手，很疼···”

“孩子，孩子···”

“娘，你带我走吧！娘···”

“可怜的孩子···”

“不要恨娘，娘会找到你的···”

“孩子，醒醒···”

“会找到你的···”

“不要哭了”

“要坚强···”

“醒醒···”

好累！她在梦境与现实的催唤下睁开了眼睛，无神，红肿却透着令人心碎的光点。

“醒了，起来，听婆婆的话，喝点粥吧！”耳边传来一个老妪慈祥和蔼的声音，她把目光转过去，看到蔡婆婆拿着碗坐在她的身边，望着那慈祥的目光，想起梦中的种种，小嘴一咧，半起身抱住蔡婆婆就大哭出声，蔡婆婆搂着她，温柔的拍拍她的后背，直到听到她的声音哑的接不过气来才说：“小丫头，别哭了，起来喝点粥吧，你几顿没吃饭了，怎么饿晕了，这么点的孩子，她穆琊是要作孽呀”她只听到粥这个字就看到蔡婆婆手中端着的碗中，粘粘的温温的粥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不客气的接过碗就用勺子吃了起来，自然没注意蔡婆婆后面的话。

连着吃了三碗，楼烟瞳才打了一个饱嗝，看着蔡婆婆稚气的说道：“婆婆，谢谢你”看着这双眼睛，蔡婆婆叹了口气，摸了摸楼烟瞳的头道：“一会喜子他爹去村北头办点事，让他送你回去吧，你现在就歇歇吧！”

“谢谢婆婆”蔡婆婆没有出声，只是拍拍她的头，叹了口气，走出了屋门，伴随着屋门应声关闭的关闭，传来一声苍凉的叹息：“桃花乱世，九族轮回，幼子无辜，人世苍凉，作孽啊！她虽听不懂，但是九族两字还是听到了，想着梦中娘亲的话，她虽不知什么是九族？但是已经有意识的感受到：她的命运一定和这两个字分不开···

却不知回家的时候，蔡婆婆也在随行，蔡婆婆搂着她坐在马车里，她温顺的靠在蔡婆婆怀里：“婆婆，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对我最好的人”

蔡婆婆听了她连着用了两个肯定的褒奖词语后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声音中充满着回忆：“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皱巴巴的小猴子，只是眼睛大的出奇，你娘当时听到你的哭声后不顾身体虚弱就一把把你抱在怀里，焦急的问我怎么才能让你不哭！第二次见你，是你爹抱着两岁的你来我家里给你治病，你出生的时候肚脐受风，我这里呀，有专治婴儿脐带伤风的秘方，他就闻讯而来，他当时那股子痛心着急劲，不比一个母亲差哪去！”

“真的吗？娘亲和爹爹都会关心我！”

蔡婆婆摸着她头的手就钝在了那里。说：“我接生这么多年，你的母亲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子，你当时胎息很弱，如果不在一炷香内生出来，不只孩子，连大人都很悬，而只要将你用药物打掉，她就可以重新调养身体再次生育，可是她当时那股倔强执着劲，让我这个见惯生死的人也···”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坚强的女子，在血汗交融，气息微弱的时刻还在求她将孩子保住。她见惯了生产时各种的哀嚎与祈求，舍己的母亲并不少，只是她当时的坚韧与努力配合却是谁也比不了的，给她的震撼使她打心底对那个盲目的女子产生了敬佩。

“婆婆见过我娘！！她长的什么样！她漂亮吗！？”她从蔡婆婆的怀里直起身，充满期待的看着蔡婆婆。

“她很美，眼前总是覆着白绫，声音永远是那么动听，眉间总是透着坚韧，她神秘的像一个谜，一个千年无人破解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