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出头之人

御风胖爷 2886字 2024-07-17 12:12:53
好不容易摆脱了两个围追堵截的高手,貂儿在这片黑沉沉的山林内疾行多时,算来离那黑龙镇已经很远了,便要走出来。岂知这片山林大得出奇,她走了许久尚不得出。密集的树林,深黑的暗夜,良久良久总是一成不变。她不免有些焦急,心里又记挂着黑云都的下落,恨不能一步便跨到林外。要知道那黑云都虽然只是一匹坐骑,但这几年来,都是它每天每天驮载貂儿走南闯北、浪跡江湖,无论是喧嚣繁华,抑或寂静冷落,这一人一马,总是相依为伴,从未有片刻的离开。今***为局势所迫不得已弃之脱困,心中着实极为难舍。

其时天已有月,光照林间。夜鸟幽泣,枭鸱笑哭。又兼树木阴影森森,诡谧谲静,如非人间。貂儿虽然常年在外闯荡,在此情境当中,仍旧不免有些寒心,全副防范着向前行进。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到一阵狺狺犬吠。貂儿大喜:有狗叫声,就有人家!

顺了那叫声,一路走来,头顶浓密的树影突倏消失,顿时凉月满天,星露遍地。荧荧辉光中,一丛青竹边拖出半爿篱笆来。貂儿满心欢喜,快步投去。不料那竹篱下猛然扑出一条黑狗,张牙舞爪,十分狰狞猛恶。貂儿恼它面目可憎,挥掌便打。那狗被掌风掀至一边,嗷呜直叫,再不敢欺上前来。

貂儿打了黑狗,自然将屋主引了出来。

这是个中年汉子,相貌平时普通,站在门口正伸长颈子照看自家的狗。貂儿赶忙走上前去,向他要求借宿一晚。那汉子打量她几眼,便点头答允。貂儿随那人走进屋中,只见里头油灯昏昏,家什简陋,床头木柜上却可疑地摊着一堆金银珠玉。她心中顿感蹊跷,暗自忖道:这人不尴不尬的,莫非是个专干杀人越货行径的独脚大盗?

只那中年却颇是热情,向貂儿报了自家名姓。说是姓宁,名非善,非常善良的意思。嘴里说着话的同时,顺手沏了杯茶与客人止渴。貂儿接杯在手,见那茶水浑浊,暗忖:说不定这里头被做过手脚。宁非善,恐怕并非善类。

正这样想,突然外面有人高呼“娘子”!呼喊声中,一个蓝巾黑衫的青年径自扒开草窗从外面爬将进来。

这青年眉毛甚淡,眼睛明亮,面如瓜子,身材细索,似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手中却搦柄窄窄的柳叶刀,给灯光照得蓝光湛湛。

他进得屋来,把目光尽望貂儿看。貂儿面上微红,心想:这厮若再无礼,姑娘我就挖了你双贼眼!

谁知那青年微微一笑,竟是朝她走来,嘴里煞有介事的说道:“娘子,还在生相公的气啊?”貂儿大睁双眼,怔道:“你是谁?姑娘我不认识你。”那人牵她手道:“好娘子,别生气了,相公给你陪不是啦。”

貂儿羞红了脸,甩手怒道:“没长眼睛么?胡乱认人做老婆!”那宁非善也自旁道:“这位公子,你恐怕是认错人了。”

那青年似乎对他颇有成见,剔起双眉叱道:“你这东西全没安好心,想打我老婆主意。我焉能让你得逞!”宁非善白着脸孔道:“这位公子爷,你怎可出言无状?”

貂儿冷笑道:“嘿!本姑娘岂不知这茶里头搞了鬼?只不过还没想到消遣你的办法,就没发作罢!”劈手将茶杯打向宁非善。那宁非善连忙躲避,却没躲开,被茶水当头满脸泼下,烫得哇啦直叫。那青年心中暗说:原来这小妹子早识破姓宁的不是好人。我却多管闲事了。

宁非善着了道儿,心知对方不是善茬,捂了脸急奔出门。那青年眼明手快,赶至门槛边挥刀砍出。宁非善一声痛嚎,一头撞进夜黑之中。青年将刀举到面前,看着刀刃上的血迹,轻轻吹了一口气,面带得色地说道:“着我彩蛛毒蜈刀,见血无救,百步必死。”

貂儿斜目视之,说道:“你这什么刀真有那么厉害么?”

青年冲她龇牙一乐:“娘子想一试锋芒么?”

貂儿瞪眼道:“你这贼厮,满嘴胡说八道,本姑娘正要找你算账!”那青年却将柳叶刀**刀匣,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子,展开了走到床头柜前装金银。貂儿道:“噢,原来你真是个贼!”

那青年笑道:“金银珠宝,谁不想要?娘子眼热了么?要不要相公我匀出一半给你呀”貂儿道:“呸!姑娘我才不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呢!”

那青年更加大乐:“真没想到世上还有人这么清高哈,竟然能够粪土金银珠宝,那我可就老大不客气啦!”将那金银玉器通通收好,背上就走。

临出门前,突然回过头来冲貂儿又是一通挤眉弄眼!

貂儿见他竟还敢调戏自己,大怒之下,挥匕便杀。那青年格格笑道:“恶婆娘谋杀亲夫喽——”猫腰急逃。貂儿飞钻出门,紧追不放。

那青年轻功本已相当不错,与貂儿相较,却差了一截。才十余丈地,就给赶在头里拦住去路。他一惊,忙弓身钻进树林。貂儿喝道:“便上天入地,本姑娘也要把你揪住。”那青年嬉笑道:“老婆待老公如此,正是天经地义。”

貂儿愈发恼火,“杀手十穿心”第五式挥出。那青年躲避不及。只听玎玎数声,他背后布袋被戳破十余个洞。那青年一悸非小,急绕到大树后面。貂儿随即赶到,只见他拼了老命一般竭力冲进草丛,钻得草丛灌木簌簌沙沙地响。

貂儿心有不甘,却终不敢冒江湖上“逢林莫入”之险,只得作罢。此时将近五更,夜已阑珊。貂儿抬头望望身边大树,心想待会天就要亮了,姑娘我就在这树下打会盹。

一边解了肩头小褡裢,垫在地上。她原只不过想略略打盹。却终因困倦,听凭睡意渐渐袭卷,未几竟而悠悠入梦。

天色赫然大亮,貂儿终于在鸟雀欢鸣声中矍然惊醒。环览了一遍四周之后,她睡眼惺忪地将褡裢带起,无意识望望身后大树,却大吃一惊,急探手伸入衣襟!

——原来那树干上钉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而且正是寒蝉雪羽!她忙去拔在手中,右手入襟却只抓出了个空空的鞘壳。

她这一跳被吓得着实非小:昨日取匕那人若要取她性命,岂非容易得紧?幸亏那人并无歹念,取匕钉树,也无非警诫于她。但这人又会是谁呢?

貂儿正思索间,草丛中突然“咯咯”地传来两声笑,随即站出个细细索索的人来。貂儿又气又怒,又有些喜上眉稍,叫道:“好呀!你还没逃。姑娘我正愁找你不到呢!”举匕就刺了过去……

那人急缩进草丛叫道:“你打碎了我的玉器,我都没找你算账呢!再说了,就你手上这柄匕首,要是我见宝起意,你这如花似玉的小命昨儿晚上就玩完喽!”

“原来是你!”貂儿原本挺感激那钉匕示警的神秘来者的,但既得知那人便是他时,想起自己大意不防之下,竟连连遭到他趁隙调戏,心头怒火反更旺了。那青年一个躲避不及,头巾和着一片头发被削落于地。

貂儿却忽然惊“咦”一声,倒退两步,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那青年。

那青年钻出草丛,满脸通红,啐道:“你发什么呆?怎么不冲我出手啦?刚才的凶泼劲跑哪儿去了?”

貂儿讷讷地道:“原来,原来你也是个姑娘。我——我倒错怪了你。”

那人头巾被削落,青丝披散满肩,遮住了半边脸庞,确然是个美貌姑娘家。她见了貂儿满脸歉疚的神态,反而浅浅笑道:“没事。都是我自己不好,存心想戏弄你。”

貂儿见她笑了,也笑道:“没事就好了。”两人相对言笑之余,心中已互生好感,话语于是便渐渐见多了起来。

那姑娘姓陈,叫陈玥娴,是远处苗疆云贵高原之上的千毒门关门弟子。千毒门因为两年前的门主之争祸起萧墙,五大支系阋墙于内,各各极尽毒技之能事,竟势均力敌,玉石俱焚。偌大一个千毒门遂于一日之间瓦解。陈玥娴因被师尊严下密令,远避在外不曾参战,因而侥幸躲过这场巨大的大变故,存活了下来。但是师门已瓦解,她便无处可去,只得到处流浪,走上一程即算一段人生。然而当辗转至此时,钱囊却已空空告罄,因见那宁非善以药茶制人,谋财害命,得了许多不义之财,思取为己用,夜行来盗。若非为此,又岂能与貂儿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