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晴晓柒 3198字 2024-07-16 16:50:33
而此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辛晓月却始终无法适应城市的浮躁生活。辛晓月厌倦城市甚至痛恨城市,很多时候,她都会心不由己地想起和怀念乡间钟灵秀洁的山水、稻香四溢的田野、裹挟着乳色炊烟的风和雨后悬浮着泥土腥味的空气,还有她一直梦想着的,两间茅草屋,房前屋后种几畦青菜,柴扉内外放几只鸡鸭,山坡上牧一群牛羊的宁静生活和伴随其中的甜蜜爱情。

辛晓月决定留在城里是在她深爱着的乡村男人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之后的事。半年前,那个从辛晓月做女人以来第一次爱上的男人在给她的断交信中说:永远别再回来了,你不属于乡村,更不属于我……辛晓月(坚定地)认为那是一种背叛;不是对她辛晓月的背叛,而是对爱情的背叛,那种背叛让她不能容忍却又无可奈何。她撕碎了那封信,同时也撕碎了她的过去,然后就把自己哭得七零八落一塌糊涂,哭累了就睡,睡饿了就吃,吃饱了又哭、又睡……三天后,她感觉一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了,就精心装扮,仿佛从里儿到面儿都换了一个人,就开着她的“宝马”去上班。

其实,辛晓月这个班上跟不上没有太大分别,这一点辛晓月自己也无比清楚。自从她与张扬有了那层关系,工作对她就不再像这之前那么至关重要了,只不过她不想呆在家里躺在床上等着人把吃的穿的送到眼皮底下来,那样她会觉得她同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所以她必须有选择地多多少少做点什么,以免拿人钱财的时候受之有愧。关于这一点,张扬觉得辛晓月尤其难能可贵,若是其他同她处在同样境地的女人就绝不会如是想,她们会认为该做的我们一样不落地都做了,那么我们无论得到什么都是天经地义应该应分的,更别说发自内心的些许感激了。而辛晓月全然没有这样的想法,这让张扬不由也对辛晓月倾注了不少像他这样的男人少有的真情。

张扬有三个秘书,辛晓月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是一男一女,男的叫程玉,女的叫程洁,是两兄妹。兄妹两个在同一家公司给同一个老板做秘书,这听起来有点像故事,而且是拙劣的故事,但这种事确确实实是存在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生活就是这么五花八门。辛晓月跟程玉程洁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应该她做的工作,她想做就做高兴做就做,不想做不高兴做了就全部都扔给那兄妹,然后请他们吃饭或健身、美容。其实不光程家兄妹,整座办公大厦的人和辛晓月的关系都相当的好,他们都觉得辛晓月美丽、善良、单纯,根本没有因为她给老板当二奶而假以颜色。再有就是,他们对这种女人傍大款、大款包二奶的都市生活的另一写照也司空见惯了,并且有着社会如果不这样就看不出进步了的连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想法。

当然,辛晓月在集团能博得这样或那样的礼遇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她自己是从农村出来闯天下的,集团里有多是外地打工的,她深知一个打工者端人家饭碗的艰难与辛苦,因此就对公司的大小职员都倾注了相当大的关怀与关注,帮他们解决住处,帮他们追加薪金,无形中也帮张扬笼络了一大批人,所以公司上上下下的人无不对辛晓月另眼相待。

***

张扬显然在因一件相当棘手的事而绞尽脑汁,靠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足够大的能够随意转动真皮沙发里拧紧双眉苦思冥想。辛晓月的推门而入无疑打扰了张扬,他露出了一丝不快。

新辛晓月把那只价值不菲的乳白色时尚皮包很随便地往办公桌上一丢,一屁股坐在了张扬的腿上。

张扬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一种女人的体温,那体温让他的身体像一根骤然被擦亮的火柴,瞬间起了连锁反应,顿时有一股热流冲至他的胯腹间。但那种冲动只存在了一秒钟的时间,甚至比这还要短暂,就被他想起的另一件事搅得只稍稍抬了一下头便销声匿迹,接踵而来的便是无比的颓丧、焦虑和烦躁。

认识张扬已有两年了,与他有过亲密接触的日子也有一年了,但辛晓月始终无法看清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只知道他城府极深,待人和气,温文尔雅,四十岁就当上了著名企业家,有一个不和谐的家庭及一个除了做家务什么多不懂的老婆和一个在读初中的儿子,别的就一无所知了。她也曾试着去了解,去了解不是因为看看这个男人是否靠得住或想嫁给他或怎样,她辛晓月还不至于那么幼稚,像张扬这种男人,注定无法把感情固定在一个女人身上,她还不想成为张扬的老婆第二,而是因为那毕竟是她爱着的男人,尽管那爱最初是以金钱为根基的,但若要她对一个与她有过肌肤之亲而又对她百般疼爱的男人没有一点感情,那是不现实的,何况她辛晓月天性善良又不是一个无情无意的女人。

“你已经不是一个乡下野丫头了,我觉得你的行动坐卧应该有一点素质。”张扬不耐烦地。

辛晓月仿佛针对张扬这句话般歪进了他的怀里,头枕着他的胸膛,一只手索性探进他衣领里,撅着嘴似撒娇又似赌气地:“这几天怎么不去找我?人家在外面死了你都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没有我了?”

就张扬此时的心情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挑衅,换了别人他一定会火冒三丈。但是他太了解辛晓月了,甚至她不是一个穷极无聊拿着肉麻当有趣的女人,而此刻之所以如此,无非是率真使然,只是这会儿实在不是温存的时候。

“又是这种老掉牙的问题,”张扬疲惫地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要是没有新鲜的,就该干嘛干嘛去吧,啊。”

如果不是心情坏的一定份上,辛晓月知道张扬绝不会如此这般。辛晓月还知道在商界叱咤风云的集团老总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给足了她脸面,她辛晓月不是一个不是进退的女人。

“我没钱了。”

而实际并不是如此,辛晓月之所以这样,只不过是想发泄胸中某种不满和委屈,或根本就是为自己找个台阶。张扬依然闭着眼睛不说话,大概再斟酌一件事情,也大概懒得理这个美丽的可爱的又天真得有些近乎无知的女人。辛晓月就自己动手。她从张扬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打开,里面除了若干现金、名片,还有五六张银行卡。

“里面有多少钱?”辛晓月选了一张银行卡,问。

“够你花啦!”张扬差点大吼。

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把里面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辛晓月腾地站起身来。

“张总,您太太来啦!”一个年轻的女职员从门外探进头来,说完马上缩回头关上了门。

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同任何处在同等境地的人一样,他们都感到了一宗做贼心虚的紧迫。不是怕离婚,离婚是求之不得的,而是怕闹得鸡飞狗跳,那未免太有损颜面。尽管谈颜面对他们有点掩耳盗铃,但总比当中让人打了耳光好得多不是?

“她来干什么?”张扬本能地说了一绝毫无意义的话。

辛晓月抓起自己的皮包,以比兔子还快的速度逃出了总经理办公室。她才不管你张扬的老婆来干什么了,她只管逃。至于你张扬怎样应付你老婆来了之后的事那就是你的问题了,不是吗?既然你有能力养小,就应该有能力处理好养小之后所能出现的一切事情。

辛晓月讨回自己的办公室,把正在埋头工作的程玉和程洁也都下了一跳,两个人以外地望着惊魂未定的辛晓月。

“怎么了晓月?”程洁不禁问。

“嘘——”辛晓月回手扣上房门,用背抵住,把一根手指放在嘟起的唇上示意程洁噤声,然后悄声说:“‘老大’来啦——”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都市的某一个圈子里流行开这么一个说法,管某一个男人的合法妻子叫“老大”,管他包养的二奶叫“老二”,朋友见了面也都“二嫂”、“二嫂”地称谓。对于这种称谓,辛晓月不置可否。不置可否不是说辛晓月不知道廉耻,也不是思想麻木,而只不过是无奈的觉得也实在没有比这更恰当的叫法了。

“你呀……”程洁轻轻摇摇头。不论是作为局外人还是作为好友,她都不好评价辛晓月目前的处境;不好评价不是因为她鄙视“辛晓月”们这种人,而是替辛晓月将来的归宿担忧,所以只在生活上多关心和帮助、照顾她,就像帮助、照顾自己的妹妹。说是自己的妹妹也不准确,因为如果是自己的妹妹,她决不会允许她做出卖灵魂的事情。应该说像帮助和照顾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没错,在她眼里,辛晓月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辛晓月做到自己办公桌后面,随手打开电脑,桌面上是一张三个人的半身照片,照片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其中一个女人是辛晓月自己,另一个女人是向夕阳——一个面目清秀嘴稍大,唇稍厚显得有些性感的女孩,那个男人是向夕阳的弟弟。

望着照片,辛晓月似是想起了什么,继而从皮包里拿出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