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帮忙（1）

“不，我不回去！”二皇子忽然激动的大喊起来，迅速又缩回树底下，双手交叠在双肩上使劲的摇着头。他的样子像是害怕极了，仿佛只有躲在这里才是安全的。可是他到底在怕什么？找他的人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对心中这些个疑团我避而不谈，蹲下身劝道：“奴婢看娘娘的样子，她的脸色很不好。看来若找不到人娘娘是不会回宫休息的，难道殿下您不心疼娘娘吗？”。

原以为他听到我说这些会心软回宫，岂料却被他斥声驳道：“不！一定是母妃想骗我出宫，故意装作这样！我不会上她的当的！”二皇子越说越激动，情绪似开始失控，身子哆嗦的更厉害了。

“出宫？贤妃娘娘为什么要带殿下出宫？”我不明所以的问道。

“母妃说，父皇驾崩后皇兄很快就会登基了。只要登基大典一成，我们就要马上搬出宫去，重新回到宫外生活。以后，都不能住在这宫里了，可是我不想出宫。”二皇子声音越说越低，脸色渐现出失落之色。我刹那顿悟，是啊，一旦新帝登基，先帝的其他皇子就不能再住在宫里了。因为无论是皇宫还是天下，主宰者只能有一个！

我只想尽快令他冷静下来，茫茫然的跟着他在他身旁坐下，两两静默。

雨势将至，狂风提前演习着它的猛烈，阵阵侵袭而来。才开了不久的娇艳桃花也被无辜的卷进它的漩涡里，夹在风里如雨点般细细碎碎的四处飘扬，洋洋洒洒的从我们头顶倾下，无声的落到我们的发丝和衣袖上。只是我们的神思早就不知飞散到何处，终是把这样温柔的触摸给辜负了。

我神思缥缈的抠着自己的手指，先开了口，却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出宫比呆在宫里好，说不定你父皇也想出宫，不过因为他是皇上，要做的事太多了，想出去都不能。”

“你说的是真的？”他斜着头看着我，神色中已是深信不疑。我粲然一笑，重重点头道：“恩。当然！你能出宫他说不定还很羡慕呢？说不定会他还会板着脸说。”

“说什么？”他颇为好奇的追问道。我故意用手掐着喉咙，沉着脸沙哑粗犷的说：“凭什么你可以出宫我却不可以？真不公平！”他听着我的话陡然大笑，愈加合不拢嘴。我心里却极不公平了，凭什么要我取悦讨好他？

话从脑中一闪而过时乍然惊起我的遐想。取悦？讨好？在久远以前，我记得那是爹爹常对我做的事，他为了博得娘一笑，总是以各种条件请求我从旁协助他，而协助其实就是替他在娘面前说好话而已。不过只是时过一年，那些记忆却好像已经久的不能再久了，乍一想起来似乎都已模糊不清了。

二皇子止了笑转而道：“要是我真的要出宫了，你一定要来送我！”我陡然回过神，浅笑着答道：“好！”他粲然笑开，站起了身，扭头就走。我仍是浅笑着注视着他，目送他回去。

突然，他猛地回头，冲我喊：“你叫如鱼，我记住了！我若出宫一定要来送我！”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我本想给他一个回应，没想到他跑的极快，眨眼就没了踪影，我只好将微张的嘴重新闭上，独自笑起来。

宣德十年，明宣宗朱瞻基驾崩，太子朱祁镇即位，改年号正统。母孙皇后晋为皇太后，张太后晋为太皇太后，封二皇子朱祁钰为郕王。诏令下后不久，二皇子便领了旨跪别太皇太后，跟着母亲吴太妃出了宫。我应诺来到城墙上，挥手一路相送。

笑望着看他远去时，心里空荡荡的，止不住的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离宫时的模样。只是真的能实现吗？

“如鱼姐姐。”李公公轻声唤了我一句，把我的思绪拉回，我对他嫣然一笑，跟着他向乾清宫而去。最近不知何故，频频念起以前的日子。

我在这深宫中的日子日复一日的平静了下来，一年快似一年，转眼便到了正统五年。而我也已有十二岁，在这皇宫整整过了六年。

只听得殿内“嘭”的一声巨响，王振即刻灰溜溜的从殿内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看他狼狈的样子，恐怕又是一个白玉杯。

我款步走到跟前，福身行礼：“王公公！”王振遂镇定姿态立定站直，轻声“恩”了一句。稍整了下衣袖逃命似的跑开了。

我看着他慌张的背影扑哧一笑。这个王振，也真够倒霉的！自皇上登基以来，太皇太后唯恐他干预政事，隔三差五的把他传到仁寿宫劈头盖脸的狠骂一顿。甚至常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当面责骂，惹得他见到太皇太后如同小鬼见到阎王爷一般，怕的厉害。想到此处，我又开始对他泛起一起同情来，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不免微微感伤。

“太皇太后！”我大步走进宫殿，眼前一片狼藉，满地的碎片飞入眼帘。太皇太后依着头疲倦的靠着榻上，微启口道：“哀家累了，想要歇息。谁来哀家都不见！”

“是。”我躬身诺道，太皇太后手缓缓向我伸来，我会意向前搀扶起她。服侍太皇太后躺下后带着众人退出殿外静候。

“皇祖母，皇祖母！”脚才退出殿堂门槛，常德公主忽然大呼大叫的跑了过来，我忙福身向她请安：“奴婢参见二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本公主要见皇祖母，你快去替本公主通传！”二公主性急的指着我叫道，见我身形一动不动皱眉怒喊道，“你怎么回事啊，赶紧去啊！”

“回二公主，太皇太后刚刚躺下，特吩咐奴婢不许任何人打扰，二公主若要见太皇太后还请公主改日再来。”我恭谨的说着，句句不紧不慢。

“你懂什么！本公主见皇祖母可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再迟些，本公主一辈子的幸福就要毁在你手里了！你倒是快去啊！”二公主暴躁的把我推到门口，不停的催促着我进去通传。

我沉凝了片刻，定神道：“请公主恕罪！太皇太后的命令，奴婢不能违抗，恕奴婢实难从命！”

“你！”二公主被我气得火冒三丈，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瞪着我，嘴角气得抽搐，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她恐怕从没受过这样的待遇，竟急的两手握拳，狂叫着在原地跺起脚来。

发了半天的火后见我仍无动于衷，努着嘴不耐烦的挥手屏退了所有人。殿前一下子空旷了许多，连呼吸都觉得惬意了不少。一个走神二公主就凑到了我脸前，表情微微凝重，眯眼看我。轻轻道：“我告诉你，你不可以乱说。否则，我就剪了你的舌头！”她发着狠话警告我。我竟好奇，是什么样的事情值得她撂这样的狠话来威胁人？

我还没有开口问，她自己倒先说起来：“不怕告诉你，本公主是为了自己的亲事来见皇祖母的，我想求皇祖母替我做主，不要让我出嫁。”她面色惆怅，我却惊异的失声叫了一句：“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