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识（1）

“我想起来了，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宁姐姐顿时恍然大悟，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你不怕被发现吗？”

“不用担心，我既然敢偷溜出来，自然就有办法不被发现。我万贞儿，可没那么笨！”她说时脸上尽是神气，似乎什么事情她都能应对的万无一失。

“你叫万贞儿？”我确问道。她点头连连应道：“我还知道你叫如鱼，她叫宁风儿，你喊她作姐姐。谢谢你们今天的帮忙，如果你们愿意，希望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看着她真挚的目光，我回头望了望笑脸相对的宁姐姐，对万贞儿说：“好啊，从今往后我们三个就是最好的朋友！永永远远的好姐妹！一辈子互爱互助！”

“恩！宁风儿你最大，我也跟如鱼一样喊你姐姐可好。”万贞儿欣喜万分的说，见宁姐姐笑着点头，兴悦的伸手握住我和宁姐姐的手，露出满脸诚挚的微笑。三个人相互笑看着，尽是愉悦之色。而我的快乐似是要满出来了，因为从这一刻起，我不仅不是孤独一人，我还同时拥有了两个亲人！

“如鱼！”安如姑姑突然出声，把我从回忆中揪了回来，我这才晃过神来，没想到已经回到仁寿宫了。安如姑姑斜睨了我一眼，没有问话，只把一盘玉露糕递到我手中，道：“去吧！”我行了礼接了过来，转身朝乾清宫而去。

这是自年初起几乎每隔几日的习惯，太皇太后年后无事，一日忽想到皇上曾说想吃她做的糕点，于是起了自己动手的念头，特让我送到乾清宫给皇上品尝。

我低头快步走着，顾不上沿途的风景，独让微急的风轻擦脸庞，一心只想尽快送到后能尽早回仁寿宫。最近不知何故我很怕见到皇上，每一次我送这些糕点过去，他总是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我，那种眼色里透着的光亮是我读不懂的，让我的心很不安。

匆匆行路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句“参见郕王殿下！”我顿时错愕的止了步子。这是自他离宫后我第一次正面遇到他，忙慌的屈身行礼等着他经过。心里一直祈祷着，千万不要认出我！

心中忐忑，不禁偷瞄了几眼暗暗打量起他。他的模样倒是和以前没有多大的差别，星目剑眉，轮廓鲜明的鼻梁下紧抿着一张薄唇。身着一件紫色玉袍，头上戴了宝石玉冠，更添了几分秀气，俊朗不凡。

他身边没有随从，虽然一路挂着笑，可笑意并不深，浅浅的似有忧愁。还以为他出了宫该是开心的，不想似乎仍有不如意。

他走到我身边时脚步极轻极慢，看着像极不情愿走路似的。他这个样子实在让我觉得好笑，低着头不由得抿嘴偷笑，只不过是紧咬着唇把笑声忍在了喉咙里，不让它跑出来。

待确认他已经从身边走过，遂转身准备离去。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李公公不知何时面露焦急的向我跑来，开口就喊：“如鱼姐姐，皇上可等好久了！”我不由自主的猛然回头看向郕王，正如我所料他也回了头讶异的看着我。

本不想让他认出我的，看他呆滞又惊疑的表情明显是猜出来了。只好苦笑的对他点了个头，转身怨恨瞪了李公公一眼，怪他为何这般不知趣的在此刻叫我。可惜李公公只顾着赶回去，完全没有看到我充满憎恨的眼睛。

既然瞒不住不如大胆面对好了，面上自然的浮出笑脸，回想起那段小插曲……

自铃铛的那件事后我日趋小心谨慎，安稳的在仁寿宫呆着，渐渐的摸清了太后的脾性，做起事更加的得心应手。不知不觉悄然的迎来了新的一年。

宣德十年正月，新年刚过后十几日，寒意深浓，阖宫中上下仍沉浸在一片喜庆当中。皇上太后皇后与各宫妃子也都一派喜气，神采飞扬，到处充溢着自得的快意。我却独自暗自伤感，宁姐姐看出些端疑，知道我在思念爹娘便好心来劝我，我只是不语，见此宁姐姐也再没多说了。

御花园一行后，孙皇后莫名其妙的变了性情，每日除了请安后总要留在仁寿宫呆上好长一段时间和太后闲话家常。张太后和孙皇后相谈时喜欢让宫人们都退下，独留安如姑姑一人随旁使唤，贞儿便得了空时常拉着我宁姐姐躲到一旁闲聊。

“宁姐姐，如鱼，你们听说了吗？”贞儿故作神秘的说。

“知道什么？今天你又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宁姐姐习以为常的说，满脸的无所谓。贞儿压着声音顿顿的道：“皇上抱恙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好奇失口问了一句，接着质疑的询问道，“不会又是听谁乱说的吧？”

“什么听人乱说，这次我可是亲耳听到的。”贞儿见我们来了兴趣，起身向四周望了望，看见没人，招手叫我们一起蹲下，“我今早端水给皇后娘娘洗脸，还没进殿就看见绿扇着急的跑进去。她的样子急得不得了，我觉得很奇怪就趁着没人偷偷靠在门上听了一会。谁知竟听到绿扇对皇后娘娘说，皇上又病了，如今严重到连床都下不了了。”

“真的？你确信你没听错吗贞儿？”宁姐姐也质疑的问起来。

“当然！”万贞儿慎重的点头，“皇上许久之前就说染了风寒，可是却总是反反复复的，依我看，定是生了大病了，肯定是那些太医医术不精，治不了才谎称是寒气入侵。”

我担忧的劝道：“贞儿，这些话你可不能乱说，太后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样。”贞儿不屑的道：“我才没那么笨呢！我当然明白！除了你们我谁都不会说的。而且这件事早晚会让太后知道的，我才不会笨的去捅那个篓子。”

“只要皇上能好，太后发发怒也没什么，怕只怕要真应了你的话，这宫里不知又该有多少人要遭殃了。”宁姐姐叹息的说着，三个人都不再说话。

才闭口不谈，殿外就响起一阵乱，竟是张太后急匆匆的要出门，孙皇后神情黯淡，眼眶泛红。看来，皇上的事已经落入太后的耳里了。

一路上，张太后都紧握着孙皇后的手快步行走着，所有人的心都绷得紧紧的，我也不例外。宁姐姐贞儿也只顾着自己的脚步，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事情来的实在太突然了！

“皇上呢，皇上在哪儿？”太后一进殿随手抓着一名宫女厉声问道，宫女吓的脸色发青，颤抖的指着内殿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张太后忙松手走进去。

黄色的帐纱轻飘飘的晃动着，皇上苍白的脸色在飘忽中若隐若现，像要熄灭的烛火，不堪一击。

太后微微一颤，险些倒下。她搀着孙皇后的手边走边轻轻的唤着皇上，失神落魄的走了进去，把我们留守在帘外。

里外都是鸦雀无声，惶惶不安，紧张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若是现在落下一片雪花来，亦是掷地有声。

自张太后从乾清宫见了皇上出来后，一路无话。安如姑姑缄默的扶着太后慢慢的走着，虽然如此还是能感到张太后的步履渐显沉重，只叫我深深的怜悯郁郁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