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西荒苍茫，光阴荏苒，转眼间三年过去，晨潇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甚至连独孤老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他都快忘了。然而就在今日，一切都变了。布扎勒全村上下五十多口人，顷刻间就成为大恶人的剑下亡魂！连已死的独孤前辈也被大恶人盗走头颅，死也不得安生！想到此处，原本宁静美好的回忆顿时被巨大的悲伤与仇恨淹没，像一潭清澈的湖水被突来的泥尘搅浑了一般。

晨潇回过神来，看见飞扬三人都担心地望着自己，心里稍稍一暖，道：“我们先回村里吧！”

飞鸿道：“村民的尸体怎么办？要不要先把他们葬了？”她一片好意，心想把村民的尸体葬了，晨潇兴许就能少些伤痛，不至于经常想起村民惨死的情景。殊不知，有些东西一旦深彻心扉，连时间也埋葬不了的。

晨潇道：“我们布扎勒村民迷信，认为人是有来生的。而天地万物生来平等，今生为人，享受了飞禽走兽所不能享受的，死时就应该让飞禽走兽吃掉尸体，这样下辈子才能再托生为人。”

姜云鹤道：“这就是所谓的‘天葬’吧！”

晨潇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人摸黑出谷，路过村民惨死的谷地时，晨潇脚步微微顿了顿，随后直往谷口走去，并无停留。半个时辰后，四人回到布扎勒村，晨潇给飞扬飞鸿和姜云鹤分别安排好住处，自己也回到房间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飞鸿尚未起床，就听见一缕清扬的笛声悠悠飘来，宛若春风吹拂，又像暖阳照射。她推开房门，看见晨潇独自站在一片空地上，手上长笛轻横，神情淡然。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一片明媚。飞鸿心里一暖，倚在门前静静地看着晨潇。

晨潇一曲吹完，对飞鸿一笑，道：“早。”飞鸿也点点头，脸却红了。正巧飞扬起床出来，飞鸿连忙对飞扬道：“师兄，昨晚我仿佛听到几声鹤鸣，是不是师父派天儿来催我们回去了？”

飞扬道：“我也听到了。过会儿等酒怪前辈起来，咱们向他告个别就走。如果他今天也要回中土，我们便一起，一路上也多个伴。”正说着，姜云鹤便推门走了出来。

飞扬对晨潇和姜云鹤道：“二位，我和师妹此次来到西荒布扎勒村，原本是想凭我二人单薄之力，保护龙灵不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里，却不想龙灵已经化为一方自然，而龙灵的主人独孤前辈也已长逝三年，真是世事难料。更不曾想到布扎勒全村五十多人竟会惨遭蒙面恶人的毒手，死于非命……”飞扬说到此处，看了看晨潇，见他神情淡漠，不便再说，转而对姜云鹤道：“我和师妹打算今日就回中土向师父复命，不知酒怪前辈有何打算？”

姜云鹤道：“我此次来布扎勒，目的和你们一样，谁也不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惨事！如今事已至此，干脆我就和你们一起回中土吧！”

飞扬道：“如此甚好。晨潇，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不如和我们一起去中土吧！”

晨潇摇头道：“我还有什么打算？照理说，我应该立马前往中土找出杀死村民的大恶人，抢回独孤前辈的头颅，可是布扎勒全村五十三口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个，如果现在我随你们一起走，枉死的村民便连给他们守灵的人都没有了。等村民的尸首归于自然了，我自会前往中土，为他们讨回公道！”

姜云鹤道：“小兄弟，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他**来中土，若我们有缘再见，一定要喝个痛快！”说罢拿起酒壶咕咕两口，然后一把扔给晨潇。

晨潇接过酒壶，也大喝了一口，道：“多谢前辈赐酒！到时候晚辈一定奉陪！”他和蜀山酒怪的性子很是相投，一见如故，若不是昨天发生太多的事，晨潇现在就想和姜云鹤孤坐对饮，大醉一场。

四人就此别过。望着三人越去越远的背影，晨潇重新拿出长笛，轻轻吹奏起来。

“芍药花残布谷啼，鸡闲犬卧闭疏篱。老农荷锸归来晚，共说南山雨一犁。”晨潇想起很多年前一位老人总是吟着这几句诗，那时的他并不懂，此刻念来，方觉其中的闲适恬淡是多么地让人向往，却又只能向往！想要把这几句诗引到现实中，真是难如登天啊！恍惚中，笛声凄凄，双目泪流。

风飞沙，何处是家？心伤西荒，曲断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