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死

日出时分。

楚歌和蒲月躲在高大的神像雕塑后面，楚歌探出头去，整个祭坛由四尊雕像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广场，中央将近直径二十米的圆柱形深渊深不见底，而深渊的中央却屹立着一根细长的石柱，孤立在无底的深渊里，仿佛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石柱仅以南北方向上的两条铁索桥与周围的地面连接，而石柱上的十字架上，正绑着昏迷不醒的璠艾。

楚歌缩回头皱了皱眉，“哎，翩然怎么还不来啊，还有啊，那个莫名也不知道在哪里。那不如我们直接去救吧？”

蒲月皱着眉略微轻蔑的眼神看了看楚歌，“你这是相当于在说‘不如我们直接去找死吧’。你不知道现在附在璠艾体内的是洛淮么？你不知道洛淮是上一任武极么？你打得过他么？”

楚歌的表情像是被噎住了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再说了，你没看到么，”蒲月接着说，“一共只有两条索桥，无论是翩然还是莫名，他们两个任何一个都足以引开洛淮，到时候我们从另一条索桥过去救璠艾就成了。”

楚歌没有说话表示默认，突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吸引了楚歌和蒲月，他们探出头去，只见莫名和洛淮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战在了一处，洛淮暗灰色的瞳孔黯淡无神。蒲月朝着楚歌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跑向另一端的索桥，可只跑到了一半，便看见翩然从突然出现的时空风暴里出现，她转身看向楚歌和蒲月，缓缓开口道，“抱歉，那边出了点状况。”

楚歌皱起眉，但看着翩然依旧纤尘不染滴血未沾的一袭白纱还是放心了下来。翩然不再作过多解释，迈向索桥，可翩然突然瞳孔一紧止住了脚步，紧紧盯着前面，渐渐地，随着一阵剑鸣般的声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邪气的脸，他妖冶的笑容渐渐清晰起来，高挑的身材挡住了翩然的去路。

翩然不禁心中一寒，“夜凤？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夜凤眼神里又泛出一阵怜悯的光芒，“亡魂是不存在生死的，这一点你也知道吧？除了封魂者，就只有一种人能让我们消失哦。”

可是翩然回忆起几天前的暗夜虞渊孤城里的那个大殿，还是觉得解释不通，当时明明是自己亲自检查的，夜凤分明已经是死状了。

除非，他当时不是亡魂，而现在，变成了亡魂……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另一边，莫名面对已经变成亡魂的洛淮，已经口吐鲜血，甚至已经被洛淮一拳击中胸口打翻在地掀起一阵烟尘。洛淮一步步逼近莫名，莫名趴在地上，朝着楚歌使了个眼色，楚歌蹑手蹑脚的靠近过来，本以为可以蒙混过关，可洛淮却好像背后也可以看见猛地转过身飞掠到楚歌面前，挥拳朝楚歌砸去，电光火石之间，楚歌瞳孔一紧本能的抬手格挡，只听“刺啦——”一声，一道薄利的光线如同刀刃般顺着楚歌手划过的痕迹倒刺了出去，楚歌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的洛淮手臂上一道深深的刻痕此时正往外不断翻涌着黑灰色的烟雾，仿佛是躯壳被划开一道口子后里面的灵魂便一点点飘散出来最后灰飞烟灭，可是洛淮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就好像普通人被砍了一刀只会血流如注一样。

楚歌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心里也正奇怪呢，还来不及想明白洛淮再次冲了过来，楚歌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里抬起双手在空中一通乱舞，紧接着像刚才一样的，一道道清晰分明的光芒闪电般的顺着楚歌手划过的方向纵横交错喷涌而出，如一片片薄薄的利刃将空气切开一道道口子然后全部砍在了洛淮的身上，如果现在洛淮不是亡魂的话，那么这种程度，应该算是正常人的伤痕累累了。不过若是正常人，应该已经奄奄一息了才更准确些吧。

楚歌也被自己吓住了，盯着眼前几乎无力再攻击全身上下一道道伤口翻涌着烟雾好像马上就要灰飞烟灭的洛淮出神的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嘛！来救璠艾你们必须得带上我！哼，你们还不信说怕我有危险，要是没我，有危险的就是你们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看着楚歌，都有一种想要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自己到旁边观战然后看他招架不住的时候再上去出手相救再耀武扬威地把他骂一顿的冲动。

洛淮身上无数狭小细微的刀口好像依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微微弓了一下身子轻轻发力再次身子再次弹向了楚歌发起又一轮的攻击。

莫名看着楚歌不知从那里突然冒出来的强大力量虽然不可以伤到洛淮但至少可以抵挡一阵，他跑到深渊侧面的边缘，强忍住胸腔里翻涌的气血带来的剧烈刺痛，手指轻轻一挥，“啪啪”几声，缚住璠艾的绳子便被精准整齐地割断了，璠艾跌倒在地上，意识开始渐渐苏醒。莫名蹲下身来，右手五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地面上，眉头一紧，身下的峭壁猛然冲出一根半米宽的方形石柱，雷霆般结实的撞在了深渊中央的石柱上，横空形成了一座桥。

猛烈的冲击力也让璠艾的意识逐渐清醒了过来，她缓缓睁开眼，孱弱的脸上看的出现在十分虚弱，莫名看见她醒了，大喊道，“璠艾！走过来！”

璠艾站起身，环顾了一圈四周，记忆里有些模糊的碎片但好像总是无法组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她四下看了看，看见了远处此时仿佛战神一样与洛淮激烈战斗的楚歌，楚歌也转过头去，不顾身旁洛淮一次比一次猛烈快速的攻击，“哎，璠艾，你终于醒了啊！快出来啊！”

璠艾虽然还是不太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了楚歌心里还是安心了很多，她刚想迈出去，看了看脚下黑暗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深渊，迟疑了很久，还是缩回了脚。璠艾抬起头，脸上的焦急恐惧担心凝在眉宇间，看了不禁让人微微觉得心疼。

莫名见了再次喊道，“怎么了？”

璠艾摇摇头，好像也是为难到了极点，才终于说道，“我、我不行……我恐高……”

另一端的夜凤看着这一边的战局，嘴角斜斜的向上扬了扬，身上不知名的邪气更神秘了些，只见空气里猛地抽荡一下，夜凤的身影仿佛是被风吹散的鬼魅魂魄般消失不见，而下一个瞬间，利刃破空的声响在空气里清晰地传来，一根根寒光凛冽的尖锐冰凌清脆的断裂声异常诡异起来，夜风的身影再次清晰起来单膝跪倒在翩然的面前，他抬起头，眯起狭长的双眼望向翩然，白皙妖冶的俊美面容上一道薄薄的纤长的口子沁出清晰的血丝。

夜凤用一种极度缓慢甚至看起来诡异的身姿站起身来，眼中迷离的光线越发的难以捉摸，他缓缓开口，用一种磁性的、充满危险诱惑力的、不高不低恰如其分以致让人听起来不禁心中一寒的嗓音缓缓说道，“你和你弟弟真像。”

当夜凤捕捉到翩然瞳孔里瞬间闪过的那一丝不易察觉转瞬即逝的灰色光芒时，他眼中迷离的光线终于缓缓清晰起来，邪气、乖戾、怜悯混合在一起，仿佛是极端的痛苦与快意，他开口缓缓说道，“呵，你们还真的都是神秘人物呢。不过，相比之下，那个安然，才算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吧。”

翩然嘴角的笑意依旧温和高贵，可眼里却是仿佛可以埋葬下万丈冰雪的阴寒，“你把话说清楚了。”

夜凤皱了皱眉，一脸惋惜怜悯的样子，“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莫名皱了皱眉，胸口的刺痛已经越来越剧烈，但他还是大步跑到璠艾跟前，明亮的双眼紧紧盯着璠艾的眸子，“现在，你看着我的眼睛，什么也不要想，”璠艾的目光从地狱般的深渊里收了回来，望向眼前这个陌生却散发着凛冽英气的大男孩脸上，他漆黑的眸子仿佛一潭浓墨，氤氲着柔软迷人的气息。

莫名见璠艾的眼神渐渐聚焦集中起来，双手横在了她的身体两侧以防她万一真的掉下去，接着莫名开始缓缓的一步一步的后退，坚定的眼神紧紧勾着璠艾的目光，就这样璠艾在不知不觉里就跟着莫名前进了将近一半的距离。

当璠艾渐渐回过神来，余光猛然间瞥见周身两侧万丈无底的深渊，一时间觉得天旋地转身体瞬间失去了重心平衡马上就要掉下去，璠艾轻声惊呼，抬手紧紧握住了莫名的手不放，莫名稳住身形，但翻腾的血液在胸腔里翻涌不息，一阵阵剧痛无数次的挑战着他痛觉神经的极限，粘稠的血液在喉咙里弥漫开一阵血腥气，他的额头上沁粗一层细密的汗珠，但还是勉强维持着平稳的声线，“璠艾你别怕，你看着我，你盯住我的眼睛……”

璠艾稳定住刚刚因心理作用而造成的几乎致命的错觉，再次聚焦眼神看着莫名，这才发现他现在连瞳孔几乎都是在轻微颤抖，可以轻易地看得出他对剧烈痛楚的的克制和隐忍，就这样，一步，两步，三步，突然，莫名大脑一阵剧烈的眩晕，视线逐渐开始模糊，瞳孔一点点放大涣散开来，紧接着，莫名的嘴角沁出一股股鲜血，失去重心的身体倒向旁边的深渊，璠艾心中一惊对高度的恐惧让她依旧紧紧握着莫名的手以致极大的惯性将璠艾也拉下了深渊——

千钧一发之际，空气里砰然爆炸出一团白色的身影，巨大的羽翼鼓动着咆哮的气流呼啸而过，安然揽过璠艾将她带到地面，落地的瞬间身影再次模糊弹向深渊，电光火石之间，对面的夜凤趁着翩然一个恍神猛的抽荡一下身影挡在了安然面前，安然悬在半空冷冷的看着夜凤，强压下心底的震惊，“你怎么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