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飞扬fy 3032字 2024-06-19 13:40:16
第二天订婚宴上,梁辰川果真这么做了。他一出场令其他男子黯然失色,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走起路来神采飞扬,一身西装笔挺,衬得他潇洒倜傥,谁又想得到阿曼尼西装的口袋里装着半管牙膏?

苏清越难得穿了一回晚礼服,挽着这个青年才俊的胳膊,出现在华丽的晚宴大厅里。这是顾子维的订婚宴,本来该难过,但想起辰川口袋里的牙膏,居然就笑了起来。

她陪同他笑着与形形色色的人物打招呼。梁辰川是商界的后起之秀,但在圈子里已颇有名气,看来与媒体打交道还只是他万般本事中的九牛一毛。此时周旋在一众富贵名流中的他,进退有度,如鱼得水,从容到令人发指。

清越端着笑容挽着他,目光却在另外的方向逡巡,为什么还在追寻顾子维的身影?

无论是怎样的缘由都没有如愿,她并没有看见他。辰川明白她的焦虑,暗暗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主角总是在最后登场的。”

当然,今天的晚宴里,任何大牌人物都只是配角,主角唯有那一对金童玉女。当顾子维与徐曼丽携手出场之时,仿佛整个大堂的璀璨都笼罩着这对璧人。

男的英俊,女的美丽,步态高华,相携款款而出。

苏清越暗自挺直了胸膛,就算知道根本无人注目,也不允许自己在这一刻低矮半分。她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在同一时刻做了同样的事情,只不过她的目光注视着焦点处的男人,而他对着另一旁的女人。

顾子维的笑容虚无缥缈,并没有清越熟悉的自信。徐曼丽比荧幕上还要漂亮得多,平心而论,两个人站在一起很般配,至少帅哥美女赏心悦目。

也许从前站在子维身边的自己总是不够档次。清越苦笑了一下,曾经多么自信,理直气壮地认定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盛世的董事长顾世年已经站在人前,头发花白,一派尊荣气派。他笑容沉定地站在台上致辞,儿子与准儿媳一起站在一旁。

身旁有男女开始交头接耳,大致都是赞叹。对于旁观者来说这是一桩令人艳羡的婚事,豪门与明星的联姻,名望身份,相貌气质,无一不是相得益彰。

顾世年的发言结束,顾子维似乎并不打算说话,很绅士地将麦克转递给徐曼丽,娱乐圈的人一向工于言辞,自然巧笑嫣然地说了些什么。苏清越也没听进耳里,只隐约听到身旁梁辰川一声冷哼,她转过头去,他的目光隐晦,透着讥诮。

晚宴,满眼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清越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准确地说,她也一直没有机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绝不是酸葡萄心理。每次只在梁辰川向旁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她才勉强挤出一点微笑。

当顾子维与徐曼丽一对璧人在顾世年的引领下朝他们走来时,苏清越的笑容终于僵掉,她只能怔怔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一点点逼近,清澈的眸子里如同盛着全天下的忧伤。

在初识的青葱岁月里,他们有过很乌龙的共舞。但在现实中,王子与公主的舞会上,她何其卑微?

就在清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却时,另一双沉稳有力的手扶住她的胳膊,梁辰川搂着她的肩,西装口袋里的管状**抵着清越,她果然费力地挤出笑容,那半管牙膏……

顾子维,在这样的场合,我居然可以对你微笑呢。

梁辰川的目光极有分寸地从徐曼丽身上扫过去,落到顾世年身上,笑得很有涵养,“恭喜顾董。”

顾子维没有再看清越,皱起英挺的眉,只是垂眸盯着手中红酒,任酒面轻轻荡开一层涟漪。徐曼丽漂亮的媚眼一直盯着含笑的梁辰川,尔后出人意料的,目光落到苏清越身上,清越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不过很快抬头与之对视。做亏心事的又不是她,怕什么!

多么诡异的一幕,四个关系错综复杂的人物,各怀心思,万分尴尬,却有个人依然能够面不改色,梁辰川一直有这等本事。

“顾董真是好福气啊,令公子这样卓越的人才,今日又添德艺双馨的儿媳。”

他说罢蜻蜓点水般朝身后一对未婚夫妇点点头以示礼貌,徐曼丽看在眼里,一双美眸早已经藏了莫名难言的情绪。

清越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隐忍功夫,可她为何做不到?连抬起头直视顾子维的那张脸都做不到,讷讷地侧过脸,装作注意不远处盛着水果的餐盘。

顾世年是商界的老手,又是长辈,对于梁辰川这个后起之秀前途看好,待他青眼有加,与旁人不同,“哪里哪里,犬子经验不足,日后若是接管盛世,还要承蒙梁总多多照顾。”

梁辰川朝顾子维看了一眼,不浓不淡,却分明带着几分不善,声音近似于冷漠,“东瑞是小公司,担待不起。”

顾世年一愣,徐曼丽一惊,就连神游的子维与清越也同时转过头看向他。

清越当然明白辰川对子维的不满,但没想到他会如此显然地表露,立刻轻咳一声,同时挽住他的手温柔地向上移了几寸,做出一个诡异的小动作。

当然,只有梁辰川看得出这个动作叫做——挤牙膏。

即使面对自己最厌恶的人,最痛恨的事情,挤一挤,笑容总是有的。

梁辰川果然就笑起来,仿佛方才的笑根本不是出自他的口,亲昵地帮女伴撩起一缕散落的发,才慢悠悠地向顾子维颔首,完全不同的腔调,“东瑞这样的小公司,自然要仰仗未来的顾总抬举。”

顾世年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原来如此,看来我是老了,越来越不习惯年轻人说话的方式了。”

梁辰川也笑,“顾董老当益壮,令公子定也出类拔萃,虎父无犬子。”

清越看着这一老一少笑脸相对,浑身不禁发冷,老狐狸和小狐狸扎堆,不分上下。她打一个冷战立刻引起老狐狸的注意,顾世年的笑容趋于恭维,“这就是近几日风头正盛的梁太太么?果然十分美丽。”

夸一个女人夸到极致才称美丽,清越对着老狐狸笑了笑。原来他还不知道面前这个“梁太太”便是当初差点成为他儿媳的女人;若是知道了,还不知是怎样一幅嘴脸。

这一刻清越真的感谢梁辰川,给了她如此高贵的身份来面对曾经看不起她的人。

“哈!顾老弟躲在这里!”

“原来是林局!稀客,稀客!”顾世年笑着向梁辰川说了声“失陪”,然后走过去与林局周旋。

这一回顾子维没有跟上去,反而端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清越。大厅顶端的水晶吊灯光彩璀璨,细碎的光点映入他忧郁的眼眸里,竟然还能显得深情沉宁,仿佛他的眼里只有她。

同样的,清越也凝望子维的眼睛,彼此太多熟悉,就像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怎么也割舍不掉。

只是,往事不可追。

到底还是演艺圈的人善于观色与辞令,徐曼丽轻柔地微笑,声音一如丝绸般的质地,“还请两位贵客见谅,我们暂时不能奉陪了。”

在男主人失神的片刻,女主人已妥当端庄地应付,能做到这般也是不易的事情吧。清越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自问并不能做到这般。

所以注定当不成豪门的少奶奶,不是吗?

清越苦笑,顾子维眉梢微颤,仿佛她每一次笑都牵他一寸心痛。简直荒谬,他为何比她还要悲伤?倘若她是旁观者,都不禁以为是她抛弃他了。

这真是可笑。

梁辰川感觉到清越笑得力不从心,很体贴地从她肩头绕过,轻轻替她拢紧滑落的皮草,像是怕她着凉。顾子维的酒杯再次抖了一下,洒出些许红色,徐曼丽美眸里闪过一丝惊异,看向梁辰川的目光赫然带了怒意。

辰川佯装不知,拥着清越从一对璧人身旁擦肩,“借过。”笑容十分清许礼貌。

清越依旧能感觉到那一束悲伤目光的追随,从上一次相见到现在,那种忧郁一直徘徊在她的脑子里。曾经阳光般明媚温柔的大男孩,被现实逼迫到这样的境地,哪怕他无情地抛下她,她也只是觉得他可怜。

所以当梁辰川问她是否有报仇的快感时,她没有回答。如果说因看见子维刺痛的目光而感到快乐算是报仇,那么她真的没有,她甚至有一种负疚感,为什么要在他重要的日子以那种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求证他还没忘记她?

炫耀她大可以不要他?

既然那一次已经做了最后的告别,这样出现又算什么呢?

实在不愿意再看着子维与别人伉俪情深,清越想要找机会提前离开。但梁辰川似乎兴致不减,就连清越都发现徐曼丽时不时暗投过来的幽怨目光,他恍若未见,与其他英才们谈笑风生,说到报纸上提到的好事将近,他也一概应下,对身旁的清越大加称赞,不吝言辞。

清越当然知道这是做给谁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