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都市最繁华的商业地段。
巨大的落地窗，车水马龙如同无数个小黑点在幕布上细碎移动着，似乎是这座简洁而不失考究的办公间里一幅活的壁画。
梁辰川一袭银灰色西装坐在壁画之前，整个人的英气与魄力恰到好处地融进身后的光影里，既不显得不可接近，又有一种内敛的夺目。
苏清越屏息攥着黑色录音笔，心里没来由地紧张。她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记者，但毫无疑问，她没采访过梁辰川这等角色。
采访进行到现在，她竟有些招架不住了。
无论关于东瑞集团业务、全国业界形势，还是个人生活消遣问题，他都能从容以对，答案避重就轻，滴水不漏。难怪如此高级别的采访会被同事推推让让最后落到她头上来。
苏清越在心里暗骂：狡猾的狐狸！
梁辰川倒是气定神闲，双手随意握在身前，好整以暇地盯着办公桌前居然提不出问题的女记者，唇角始终保持着一种上扬角度，看戏般悠然自得。
此刻她的狼狈模样大概在他眼里真是一出好戏。
清越只得轻咳一下打破尴尬，“梁总，耽误您宝贵的时间，实在抱歉。”
“没事。”他的语气很淡，仿佛只是觉得好笑，“前几个也这样，习惯了。”
她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习惯了？
是啊，哪一回采访这位年轻老总的记者不是叫苦不迭？他基本上什么问题都不答，就算笔头子再怎么生花也写不出一篇高质量的人物专访吧。他竟然还说这种话来怀疑他们记者的职业素质？以前还只是听同行们抱怨，今天总算让自己遇到了。
但就是这么个绝顶大麻烦，偏偏是各大媒体的香饽饽——这只狐狸实在传奇，白手起家到驰骋商界，年纪轻轻便已拥有自己的商业王国，而且还仪表堂堂。比他有钱有势的成功人士也不算少，否则怎么轮得到他来出名呢？
青年才俊的故事本就吸引大众眼球，梁辰川又深谙与媒体斡旋之道，明里暗里抛出无数虚虚实实的身份来，令谁都摸不清他的底细。而他与当红女明星们扑朔迷离的桃色绯闻，又给这份神秘添上更浓厚的色彩。
清越一直很不屑于这种怪圈游戏，说到底就俩字——炒作。
这种人，既然不想回答就不要接受采访好了，干什么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来者不拒，问又不答，最后大报小报各种访谈说的都是同一套说辞，八百年不变，还不知道几分真假。
大概梁辰川看出她脸上不痛快，微微一笑——在清越眼里他都有点笑里藏刀的意思，“怎么了，苏小姐？”
“没……没什么。”心里再不乐意也只能赔笑，谁让他是被访者呢，得罪不起，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能不能请您谈谈自己的择偶标准？想找个什么样的女人做终身伴侣，比如……徐曼丽那样的？”
徐曼丽是当红影视歌三栖偶像明星，也是他绯闻女主角当中最热门的一个。女方那边是遮遮掩掩，男方这边也没有明确表态。在娱乐版工作的好友杨小溪千叮万嘱，让苏清越一定核实这一消息。她搞的定吗，真拿她当女超人了？
问题刚一出口，梁辰川的笑意便收敛住，用一种别样的目光打量着清越，声音也陡然间凉了一截，“我以为贵报不是八卦周刊。”
清越心里咯噔一下——杨小溪，回头找你算账，笑容却极坚强地挂在脸上，“如果不是，正好帮梁总您辟个谣，恢复您光辉灿烂的钻石王老五形象，这还不好？”
“清者自清。”还是一贯的梁氏回答方式。
清越偷偷瞄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离约定结束访谈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但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
溃败啊，溃败。
就在清越起身要走的时候，梁辰川的手机响了。
手机铃声是一首时下非常流行的歌曲，低柔好听的女声，唱得十分动情。苏清越敏锐地打消了起身离开的念头，她听清了，这首歌与外面大街小巷播放的CD版本并不相同——没有任何伴奏，清清冷冷的，连呼吸都听得清楚，像是在那个人耳边柔声细语地低吟。没错，正是徐曼丽的声音。
哼哼，看你这回还怎么跟我玩迂回战。
梁辰川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只朝清越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起身踱步到另一边去接电话：“喂，曼丽，是我。”
笔挺的银灰色西装剪裁十分合体，衬得他整个人玉树临风。面对着落地窗前高楼林立，梁辰川拿着一只黑色手机，后面的声音并不怎么听得清，只能看见他眉峰聚起，薄唇微抿，原本自信飞扬的脸庞瞬间一黯。苏清越吃惊，以为自己看错。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是何时挂掉电话的，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那里走了回来坐下。只不过一个电话而已，他已不是先前的模样，眉头紧皱，仿佛在思索什么。
“苏小姐……”他正想说话。
她的手机也响起来，瞥一眼来电显示：顾子维！立即心花怒放，他总算打来了！但见梁辰川皱眉，又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忘记关手机了。我男朋友……”
他摆摆手，“没事，先接电话。”
其实哪里是忘了，而是一直在等子维的电话，分秒不曾关机。
自从毕业来到海都，两个人就没少吵架，但吵归吵，吵完后他总会打来电话求和，都成习惯了。前阵子又吵得不可开交，子维搬出去住差不多两个星期了，但是没关系，她才不怕。瞧，还不是照样来电话了，可两星期窝火的气还是要撒的，绝不轻饶他！
“顾子维！有种别打来了，你继续消失啊！”说完这句觉出声音太大，回头见梁狐狸眉头果然皱得更厉害了，只好缩着脑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到角落里小声通话。
以前每次求和他都说尽好话，这次他什么都不说。手机里没有杂音，安静得只听见他的呼吸。
“我告诉你顾子维，这回你祸闯大了！你最好别回来了，永远别回来，我要跟你分手！”
他最怕她提分手的，每次她一提，他都会急得全然忘记风度，软磨硬泡在所不惜。
“说话！不说我挂了！”她急了，身后还有一条重大八卦等着她去挖呢，机不可失。
“嗯……”那边终于有了回音，“那就分手吧。”
清越愣了，有点蒙，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什么意思？”
好半天只能听见电话里的呼吸声，有些缓慢，有些沉重，重重地敲打在她颤抖不止的心上。他终于找到一种自认为最恰当的语气，“我要订婚了。”
“我开玩笑的。”她在等他说“我也是在开玩笑啊”。
可是他没有，“……我说真的。”
“你再说一遍！”
他顿一下，笃定地重拨，“我说分手吧。”
啪。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手机落地的声音。
这很乌龙，很离谱，不是吗？
分手，多么简单的两个字，三年的感情就这么被埋葬了。看起来是她自己提出的分手，他不过就势答应了而已。他说他要订婚了，这怎么可能！没有她，他跟谁订婚？
“苏小姐？”梁辰川大概也被她惨白的脸色吓到，询问的话语里夹杂了些许柔和。
清越松开紧咬的唇，微微有些发乌了。她赶紧整理好情绪，想抓起桌上的笔，却没握住，掉到地上。她礼貌性地抬头朝面前的人笑了笑，笑容是勉强的，眼眶的泪转个圈就要落下，只好佯装蹲身捡掉落的笔，但就在猛然起身的一刹那，天旋地转。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眼前渐渐变得黑暗，依稀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球衣的男孩挥汗如雨，自己扬着可乐瓶子大声喊着他的名字：顾子维！顾子维！
“苏小姐！”是谁在叫她。
世界终于没有了声息。
一片寂静。
巨大的落地窗，车水马龙如同无数个小黑点在幕布上细碎移动着，似乎是这座简洁而不失考究的办公间里一幅活的壁画。
梁辰川一袭银灰色西装坐在壁画之前，整个人的英气与魄力恰到好处地融进身后的光影里，既不显得不可接近，又有一种内敛的夺目。
苏清越屏息攥着黑色录音笔，心里没来由地紧张。她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记者，但毫无疑问，她没采访过梁辰川这等角色。
采访进行到现在，她竟有些招架不住了。
无论关于东瑞集团业务、全国业界形势，还是个人生活消遣问题，他都能从容以对，答案避重就轻，滴水不漏。难怪如此高级别的采访会被同事推推让让最后落到她头上来。
苏清越在心里暗骂：狡猾的狐狸！
梁辰川倒是气定神闲，双手随意握在身前，好整以暇地盯着办公桌前居然提不出问题的女记者，唇角始终保持着一种上扬角度，看戏般悠然自得。
此刻她的狼狈模样大概在他眼里真是一出好戏。
清越只得轻咳一下打破尴尬，“梁总，耽误您宝贵的时间，实在抱歉。”
“没事。”他的语气很淡，仿佛只是觉得好笑，“前几个也这样，习惯了。”
她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习惯了？
是啊，哪一回采访这位年轻老总的记者不是叫苦不迭？他基本上什么问题都不答，就算笔头子再怎么生花也写不出一篇高质量的人物专访吧。他竟然还说这种话来怀疑他们记者的职业素质？以前还只是听同行们抱怨，今天总算让自己遇到了。
但就是这么个绝顶大麻烦，偏偏是各大媒体的香饽饽——这只狐狸实在传奇，白手起家到驰骋商界，年纪轻轻便已拥有自己的商业王国，而且还仪表堂堂。比他有钱有势的成功人士也不算少，否则怎么轮得到他来出名呢？
青年才俊的故事本就吸引大众眼球，梁辰川又深谙与媒体斡旋之道，明里暗里抛出无数虚虚实实的身份来，令谁都摸不清他的底细。而他与当红女明星们扑朔迷离的桃色绯闻，又给这份神秘添上更浓厚的色彩。
清越一直很不屑于这种怪圈游戏，说到底就俩字——炒作。
这种人，既然不想回答就不要接受采访好了，干什么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来者不拒，问又不答，最后大报小报各种访谈说的都是同一套说辞，八百年不变，还不知道几分真假。
大概梁辰川看出她脸上不痛快，微微一笑——在清越眼里他都有点笑里藏刀的意思，“怎么了，苏小姐？”
“没……没什么。”心里再不乐意也只能赔笑，谁让他是被访者呢，得罪不起，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能不能请您谈谈自己的择偶标准？想找个什么样的女人做终身伴侣，比如……徐曼丽那样的？”
徐曼丽是当红影视歌三栖偶像明星，也是他绯闻女主角当中最热门的一个。女方那边是遮遮掩掩，男方这边也没有明确表态。在娱乐版工作的好友杨小溪千叮万嘱，让苏清越一定核实这一消息。她搞的定吗，真拿她当女超人了？
问题刚一出口，梁辰川的笑意便收敛住，用一种别样的目光打量着清越，声音也陡然间凉了一截，“我以为贵报不是八卦周刊。”
清越心里咯噔一下——杨小溪，回头找你算账，笑容却极坚强地挂在脸上，“如果不是，正好帮梁总您辟个谣，恢复您光辉灿烂的钻石王老五形象，这还不好？”
“清者自清。”还是一贯的梁氏回答方式。
清越偷偷瞄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离约定结束访谈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但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
溃败啊，溃败。
就在清越起身要走的时候，梁辰川的手机响了。
手机铃声是一首时下非常流行的歌曲，低柔好听的女声，唱得十分动情。苏清越敏锐地打消了起身离开的念头，她听清了，这首歌与外面大街小巷播放的CD版本并不相同——没有任何伴奏，清清冷冷的，连呼吸都听得清楚，像是在那个人耳边柔声细语地低吟。没错，正是徐曼丽的声音。
哼哼，看你这回还怎么跟我玩迂回战。
梁辰川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只朝清越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起身踱步到另一边去接电话：“喂，曼丽，是我。”
笔挺的银灰色西装剪裁十分合体，衬得他整个人玉树临风。面对着落地窗前高楼林立，梁辰川拿着一只黑色手机，后面的声音并不怎么听得清，只能看见他眉峰聚起，薄唇微抿，原本自信飞扬的脸庞瞬间一黯。苏清越吃惊，以为自己看错。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是何时挂掉电话的，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那里走了回来坐下。只不过一个电话而已，他已不是先前的模样，眉头紧皱，仿佛在思索什么。
“苏小姐……”他正想说话。
她的手机也响起来，瞥一眼来电显示：顾子维！立即心花怒放，他总算打来了！但见梁辰川皱眉，又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忘记关手机了。我男朋友……”
他摆摆手，“没事，先接电话。”
其实哪里是忘了，而是一直在等子维的电话，分秒不曾关机。
自从毕业来到海都，两个人就没少吵架，但吵归吵，吵完后他总会打来电话求和，都成习惯了。前阵子又吵得不可开交，子维搬出去住差不多两个星期了，但是没关系，她才不怕。瞧，还不是照样来电话了，可两星期窝火的气还是要撒的，绝不轻饶他！
“顾子维！有种别打来了，你继续消失啊！”说完这句觉出声音太大，回头见梁狐狸眉头果然皱得更厉害了，只好缩着脑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到角落里小声通话。
以前每次求和他都说尽好话，这次他什么都不说。手机里没有杂音，安静得只听见他的呼吸。
“我告诉你顾子维，这回你祸闯大了！你最好别回来了，永远别回来，我要跟你分手！”
他最怕她提分手的，每次她一提，他都会急得全然忘记风度，软磨硬泡在所不惜。
“说话！不说我挂了！”她急了，身后还有一条重大八卦等着她去挖呢，机不可失。
“嗯……”那边终于有了回音，“那就分手吧。”
清越愣了，有点蒙，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什么意思？”
好半天只能听见电话里的呼吸声，有些缓慢，有些沉重，重重地敲打在她颤抖不止的心上。他终于找到一种自认为最恰当的语气，“我要订婚了。”
“我开玩笑的。”她在等他说“我也是在开玩笑啊”。
可是他没有，“……我说真的。”
“你再说一遍！”
他顿一下，笃定地重拨，“我说分手吧。”
啪。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手机落地的声音。
这很乌龙，很离谱，不是吗？
分手，多么简单的两个字，三年的感情就这么被埋葬了。看起来是她自己提出的分手，他不过就势答应了而已。他说他要订婚了，这怎么可能！没有她，他跟谁订婚？
“苏小姐？”梁辰川大概也被她惨白的脸色吓到，询问的话语里夹杂了些许柔和。
清越松开紧咬的唇，微微有些发乌了。她赶紧整理好情绪，想抓起桌上的笔，却没握住，掉到地上。她礼貌性地抬头朝面前的人笑了笑，笑容是勉强的，眼眶的泪转个圈就要落下，只好佯装蹲身捡掉落的笔，但就在猛然起身的一刹那，天旋地转。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眼前渐渐变得黑暗，依稀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球衣的男孩挥汗如雨，自己扬着可乐瓶子大声喊着他的名字：顾子维！顾子维！
“苏小姐！”是谁在叫她。
世界终于没有了声息。
一片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