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
好在暮颜眼疾手快，立即扶住了我，这才没有跌倒在地，弄出洋相。
脸微微发烫，我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心有余悸的轻轻舒了一口气，不想，笃江一声惊呼———
回眸，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绾发用的海棠怒放点金押发被高高挂在梨花木宫轿四角的孔雀翔羽上。见壮，我慌忙用手去摸发髻———早已散乱在脑后，凌乱不堪。
愣在原地，一时半会无法言语———定是下宫轿时，押发勾到了翔羽，扯散了发髻。
众人皆不言语，许久，宏公公才轻声问道：“可要奴才去凤仪宫报个信？就道，就道小主身体抱恙？”话音方落，暮颜遍断然道：“不可，如此一来，到让其他娘娘们绝对小主娇纵。方进宫便摆架子。”
笃江拉下脸，冷嘲热讽道：“那你到是说说该怎么办？”
暮颜依旧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只转身望向荞麦：“你可带了牛角梳和桂花头油露？”
荞麦摇了摇头，见状，笃江环臂冷哼了一声。
我已无心理会她们，环顾四周，只觉寂静清幽，树木郁郁葱葱，苍翠欲滴。远远传来画眉鸟悦耳的啼叫，但此时此地，那“啾啾”的鸣叫声却格外惹人心烦。我轻挑眉：“这是什么鬼地方？”话音刚落，便听到暮颜徐徐道：“承乾宫。”顿了顿，见我仍旧不解，她又细细道：“四位进宫的小主中，孟美人住承乾宫，田才人、宋美人亦住在距承乾宫不远的万寿宫。而承乾宫、万寿宫皆离皇后所居的凤仪宫不过一柱香的路程。奴婢推测入宫的三位小主皆会步行至凤仪宫。而若只有小主一个人坐宫轿到凤仪宫，这宫中的其他娘娘们会怎么想？奴婢纯粹是为了不让他人落闲话，才让轿子停在承乾宫，想让小主亦步行至凤仪宫。”她略略自嘲一笑：“宫中人多嘴杂，住的又都是些长舌妇。人情冷暖，还望小主好好辨之。”
我微微错愕，好一个心细如发，睿智机巧的女子！
我住的钟粹宫确离凤仪宫最远，定是要做宫轿方可准时到达凤仪宫向皇后请安，但若入宫的其他新秀皆步行至凤仪宫，我必落了个“娇贵”的虚名！
凝神，我正欲开口，不想前方遥遥出现一抹窈窕的身影。隐隐约约。娉娉婷婷。正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稍稍走近些，方辨出是个穿了一袭柳绿色宫装的佳人。春风徐徐，佳人好似初春的新芽，好似盛夏的弱柳。身轻如燕，不盈一握。
“那是何人？”我略略慌张，入宫不过一日，而宫中佳丽三千，我怎知莲步正朝我们走来的佳人是哪个宫的哪个妃嫔？待会儿若是相见又如何称呼？况且，况且若对方是个挑剔刻薄的高位妃嫔，见了我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定要治我个罪名的！
因不便太多人一齐出行，燕麦和小桂子留在了水芝阁中，而跟着我前来的只有笃江、暮颜、荞麦和宏公公。笃江则不必说了，她也不过进宫一日，有怎知这宫中之人？我望向其余几人，只见荞麦和宏公公面面相觑，继而齐齐摇了摇头，荞麦脸上满满皆是担忧：“回小主，奴婢不识。前方那位主子面生的很。”我咬唇，莫非我颜子姹前世造了什么孽？上天竟这般对我不公！正慌慌张张不知所措，忽闻暮颜平静道：“应该是承乾宫皑杏阁孟美人。”孟美人？同我一齐进宫的史部尚书之女孟赤云？暮颜见我颇为诧异的望向她，方又淡淡补充道：“小主称其为孟美人即可。”
那女子渐渐走近，只见其眉眼薄脆，身形纤细。行步间裙摆荡漾如波。
心乱如嘛，但如今还能怎样？罢了，也只有赌一把了。微微欠身，我冲面前的佳人嫣然笑道：“钟粹宫选侍颜氏给孟美人请安，美人安好。”那女子微微一愣，继而虚扶起我：“颜选侍多礼了。”闻之，我轻轻吁出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方放了下来。
还好，还好是孟美人，还好暮颜认出了孟美人。想到此，我不由感激的望了暮颜一眼，正巧那孟美人抬眸细细打量我，见我脑后一片狼籍，不由惊道：“选侍``````选侍这是怎么了？”略略思虑，我只得苦笑道；“不瞒美人，方才下宫轿时，押发勾到了轿子上的翔羽，故而扯乱了发髻。”孟美人闻言，不由微微错愕，随即问道：“选侍可是未带篦梳和头油？”见我点头，她莞尔一笑，继而小心翼翼的从发髻上取下了什么，“若是选侍不介意，不妨暂且用这篦梳整理好发髻。”她将那东西递予我，我方才看清那是一把小巧的芍药饰沉香木篦梳。微微错愕，我接过那小巧的芍药饰沉香木篦梳，惊喜道：“多谢孟美人，子姹感激不尽。”她只盈盈一笑：“选侍闺名子姹？”我点头，继而将篦梳递给暮颜，她立即动作麻利的解散方才的乱发，专心致志的重新为我绾发。
孟美人含笑；“不知选侍可介意赤云称选侍一声‘妹妹’？”闻之，我嫣然一笑：“自然不介意。”顿了顿，我又抬眸冲那孟美人甜甜一笑：“孟姐姐好。”她亦遮唇轻笑道：“这‘孟姐姐’听着这么那么别扭呀？”她望向我：“不如子姹叫赤云‘云姐姐’好了。赤云有个不满十岁的妹妹亦是这般唤赤云的。”我点头，脆生生叫道：“恩，云姐姐长的真标志，可真叫子姹羡慕。”闻言，孟赤云不由‘扑哧’笑出声，继而嗔笑道：“真真是个伶呀俐齿的鬼丫头。”话罢，她又冲身边的一个紫衣婢女道：“紫琼，去把我那桂花头油取来。你速去速回，千万莫耽搁了时辰。”那紫衣婢女领命，随即小跑而去。
孟赤云转身，含笑道：“我那皑杏阁离这儿不远，她一会儿便回来了。”闻言，我正欲开口谢她，不想她又略好奇的问道：“不知子姹妹妹闺龄？”
略略思虑，我答道：“虚岁十五。”
不想孟赤云听了却很是诧异，“妹妹``````妹妹还不满十五岁？”我点头，又摇头：“月底便十五了。”“月底？”孟赤云髻上的七宝玲珑簪垂下的流苏微微晃动，颇有几分飞燕临风的娇怯不胜。我再次点头，只见孟赤云先有几分不可置信，继而有惊又喜道：“赤云的生日也是在肆月月底呢，好巧。”
晨光熹微如雾，吹拂过的凉风中隐约夹杂着紫薇花香和黎明清新的水气。闻之，我抬眸望向孟赤云，嬉笑道：“这么说云姐姐整整比子姹老一岁咯？”孟赤云伸手轻轻点过我的鼻子，绞着藕色帕子嗔笑道：“瞧你这张猴嘴。”渐有早晨稀疏的阳光透过风露苍翠的枝叶洒落在孟赤云身上，愈法显得她有如薄雾中最温柔清新的一抹春色。
那名唤“紫琼”的婢女倒是手麻脚利，不过多时便取回了桂花头油。她将桂花头油递给暮颜后，便站回孟赤云身后。
暮颜亦不多言，立即用那桂花头油替我抹平了乱发。继而垂首道：“小主，可以了。”我颔首，转向孟赤云：“云姐姐，我们快走吧，莫耽误了给皇后请安的时辰。”顿了顿，我又道：“今日真是多亏有了云姐姐这个大救星，子姹当真是万分感激不尽。”孟赤云莞尔一笑：“妹妹便别和赤云这般客气了，听的赤云怪别扭的。”我点头：“好好好，云姐姐，我们还是边走边诉‘姐妹情深’吧。”孟赤云掩唇嗔笑：“这鬼丫头。”
一路同孟赤云并肩而走，断断续续的又各自讲了自己的家事、喜好等。我方知她同我一般亦是嫡出，娘亲亦是早早便仙逝了，爹爹亦是娶了三房夫人。再加上我与她生辰皆是同一天，更觉亲近不少，颇有几分相间恨晚的感受。
不觉中，忽见一座气势磅礴的宫殿映入眼帘。那宫殿高大轩丽，调梁画栋。水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粼粼如耀眼的碧波。栋梁、柱子上画有牡丹、龙凤、蝙蝠、如意等宫中常用的花纹。又附密密麻麻的云意花纹。华则华矣，贵亦无匹。抬头望，只见宫门上悬挂一朱红方匾，书“凤仪宫”三个大字，庄严华贵，字体遒劲圆润。
已有不少妃嫔婷婷站立在凤仪宫前，或三两说笑，或专心照自己的脂粉，衣裳是否周全。形形色色，绿肥红瘦。微风中夹杂着浓烈的脂粉香。
略略走近些，只觉一位华衣佳人甚是美艳出众，引人注目。周遭的妃嫔都似是众星捧月一般似有似无的环绕着她。
漫漫长夜，寥寥宫灯。暮颜昨夜的话不禁浮上心头———
脸微微发烫，我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心有余悸的轻轻舒了一口气，不想，笃江一声惊呼———
回眸，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绾发用的海棠怒放点金押发被高高挂在梨花木宫轿四角的孔雀翔羽上。见壮，我慌忙用手去摸发髻———早已散乱在脑后，凌乱不堪。
愣在原地，一时半会无法言语———定是下宫轿时，押发勾到了翔羽，扯散了发髻。
众人皆不言语，许久，宏公公才轻声问道：“可要奴才去凤仪宫报个信？就道，就道小主身体抱恙？”话音方落，暮颜遍断然道：“不可，如此一来，到让其他娘娘们绝对小主娇纵。方进宫便摆架子。”
笃江拉下脸，冷嘲热讽道：“那你到是说说该怎么办？”
暮颜依旧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只转身望向荞麦：“你可带了牛角梳和桂花头油露？”
荞麦摇了摇头，见状，笃江环臂冷哼了一声。
我已无心理会她们，环顾四周，只觉寂静清幽，树木郁郁葱葱，苍翠欲滴。远远传来画眉鸟悦耳的啼叫，但此时此地，那“啾啾”的鸣叫声却格外惹人心烦。我轻挑眉：“这是什么鬼地方？”话音刚落，便听到暮颜徐徐道：“承乾宫。”顿了顿，见我仍旧不解，她又细细道：“四位进宫的小主中，孟美人住承乾宫，田才人、宋美人亦住在距承乾宫不远的万寿宫。而承乾宫、万寿宫皆离皇后所居的凤仪宫不过一柱香的路程。奴婢推测入宫的三位小主皆会步行至凤仪宫。而若只有小主一个人坐宫轿到凤仪宫，这宫中的其他娘娘们会怎么想？奴婢纯粹是为了不让他人落闲话，才让轿子停在承乾宫，想让小主亦步行至凤仪宫。”她略略自嘲一笑：“宫中人多嘴杂，住的又都是些长舌妇。人情冷暖，还望小主好好辨之。”
我微微错愕，好一个心细如发，睿智机巧的女子！
我住的钟粹宫确离凤仪宫最远，定是要做宫轿方可准时到达凤仪宫向皇后请安，但若入宫的其他新秀皆步行至凤仪宫，我必落了个“娇贵”的虚名！
凝神，我正欲开口，不想前方遥遥出现一抹窈窕的身影。隐隐约约。娉娉婷婷。正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稍稍走近些，方辨出是个穿了一袭柳绿色宫装的佳人。春风徐徐，佳人好似初春的新芽，好似盛夏的弱柳。身轻如燕，不盈一握。
“那是何人？”我略略慌张，入宫不过一日，而宫中佳丽三千，我怎知莲步正朝我们走来的佳人是哪个宫的哪个妃嫔？待会儿若是相见又如何称呼？况且，况且若对方是个挑剔刻薄的高位妃嫔，见了我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定要治我个罪名的！
因不便太多人一齐出行，燕麦和小桂子留在了水芝阁中，而跟着我前来的只有笃江、暮颜、荞麦和宏公公。笃江则不必说了，她也不过进宫一日，有怎知这宫中之人？我望向其余几人，只见荞麦和宏公公面面相觑，继而齐齐摇了摇头，荞麦脸上满满皆是担忧：“回小主，奴婢不识。前方那位主子面生的很。”我咬唇，莫非我颜子姹前世造了什么孽？上天竟这般对我不公！正慌慌张张不知所措，忽闻暮颜平静道：“应该是承乾宫皑杏阁孟美人。”孟美人？同我一齐进宫的史部尚书之女孟赤云？暮颜见我颇为诧异的望向她，方又淡淡补充道：“小主称其为孟美人即可。”
那女子渐渐走近，只见其眉眼薄脆，身形纤细。行步间裙摆荡漾如波。
心乱如嘛，但如今还能怎样？罢了，也只有赌一把了。微微欠身，我冲面前的佳人嫣然笑道：“钟粹宫选侍颜氏给孟美人请安，美人安好。”那女子微微一愣，继而虚扶起我：“颜选侍多礼了。”闻之，我轻轻吁出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方放了下来。
还好，还好是孟美人，还好暮颜认出了孟美人。想到此，我不由感激的望了暮颜一眼，正巧那孟美人抬眸细细打量我，见我脑后一片狼籍，不由惊道：“选侍``````选侍这是怎么了？”略略思虑，我只得苦笑道；“不瞒美人，方才下宫轿时，押发勾到了轿子上的翔羽，故而扯乱了发髻。”孟美人闻言，不由微微错愕，随即问道：“选侍可是未带篦梳和头油？”见我点头，她莞尔一笑，继而小心翼翼的从发髻上取下了什么，“若是选侍不介意，不妨暂且用这篦梳整理好发髻。”她将那东西递予我，我方才看清那是一把小巧的芍药饰沉香木篦梳。微微错愕，我接过那小巧的芍药饰沉香木篦梳，惊喜道：“多谢孟美人，子姹感激不尽。”她只盈盈一笑：“选侍闺名子姹？”我点头，继而将篦梳递给暮颜，她立即动作麻利的解散方才的乱发，专心致志的重新为我绾发。
孟美人含笑；“不知选侍可介意赤云称选侍一声‘妹妹’？”闻之，我嫣然一笑：“自然不介意。”顿了顿，我又抬眸冲那孟美人甜甜一笑：“孟姐姐好。”她亦遮唇轻笑道：“这‘孟姐姐’听着这么那么别扭呀？”她望向我：“不如子姹叫赤云‘云姐姐’好了。赤云有个不满十岁的妹妹亦是这般唤赤云的。”我点头，脆生生叫道：“恩，云姐姐长的真标志，可真叫子姹羡慕。”闻言，孟赤云不由‘扑哧’笑出声，继而嗔笑道：“真真是个伶呀俐齿的鬼丫头。”话罢，她又冲身边的一个紫衣婢女道：“紫琼，去把我那桂花头油取来。你速去速回，千万莫耽搁了时辰。”那紫衣婢女领命，随即小跑而去。
孟赤云转身，含笑道：“我那皑杏阁离这儿不远，她一会儿便回来了。”闻言，我正欲开口谢她，不想她又略好奇的问道：“不知子姹妹妹闺龄？”
略略思虑，我答道：“虚岁十五。”
不想孟赤云听了却很是诧异，“妹妹``````妹妹还不满十五岁？”我点头，又摇头：“月底便十五了。”“月底？”孟赤云髻上的七宝玲珑簪垂下的流苏微微晃动，颇有几分飞燕临风的娇怯不胜。我再次点头，只见孟赤云先有几分不可置信，继而有惊又喜道：“赤云的生日也是在肆月月底呢，好巧。”
晨光熹微如雾，吹拂过的凉风中隐约夹杂着紫薇花香和黎明清新的水气。闻之，我抬眸望向孟赤云，嬉笑道：“这么说云姐姐整整比子姹老一岁咯？”孟赤云伸手轻轻点过我的鼻子，绞着藕色帕子嗔笑道：“瞧你这张猴嘴。”渐有早晨稀疏的阳光透过风露苍翠的枝叶洒落在孟赤云身上，愈法显得她有如薄雾中最温柔清新的一抹春色。
那名唤“紫琼”的婢女倒是手麻脚利，不过多时便取回了桂花头油。她将桂花头油递给暮颜后，便站回孟赤云身后。
暮颜亦不多言，立即用那桂花头油替我抹平了乱发。继而垂首道：“小主，可以了。”我颔首，转向孟赤云：“云姐姐，我们快走吧，莫耽误了给皇后请安的时辰。”顿了顿，我又道：“今日真是多亏有了云姐姐这个大救星，子姹当真是万分感激不尽。”孟赤云莞尔一笑：“妹妹便别和赤云这般客气了，听的赤云怪别扭的。”我点头：“好好好，云姐姐，我们还是边走边诉‘姐妹情深’吧。”孟赤云掩唇嗔笑：“这鬼丫头。”
一路同孟赤云并肩而走，断断续续的又各自讲了自己的家事、喜好等。我方知她同我一般亦是嫡出，娘亲亦是早早便仙逝了，爹爹亦是娶了三房夫人。再加上我与她生辰皆是同一天，更觉亲近不少，颇有几分相间恨晚的感受。
不觉中，忽见一座气势磅礴的宫殿映入眼帘。那宫殿高大轩丽，调梁画栋。水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粼粼如耀眼的碧波。栋梁、柱子上画有牡丹、龙凤、蝙蝠、如意等宫中常用的花纹。又附密密麻麻的云意花纹。华则华矣，贵亦无匹。抬头望，只见宫门上悬挂一朱红方匾，书“凤仪宫”三个大字，庄严华贵，字体遒劲圆润。
已有不少妃嫔婷婷站立在凤仪宫前，或三两说笑，或专心照自己的脂粉，衣裳是否周全。形形色色，绿肥红瘦。微风中夹杂着浓烈的脂粉香。
略略走近些，只觉一位华衣佳人甚是美艳出众，引人注目。周遭的妃嫔都似是众星捧月一般似有似无的环绕着她。
漫漫长夜，寥寥宫灯。暮颜昨夜的话不禁浮上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