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追问

苏云翔接连几天都没有回来。眼见临近开学的日期了，幸福天天就琢磨着日子快点过去。令他开心的是，苏烨那个傻瓜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的。没空扰她，而苏熙，似乎从那天的对话后便不再敢跟她说话了。

想到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了，幸福大半夜都睡不着觉，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后来想着这么晚了，大概不会有人在院子里，便光着脚走下楼去。

而眼前的光景却让她吃了一惊。

喝的烂醉的苏烨，正满眼通红的向她走来。幸福突然间有些害怕，好几天没见他了。那个昨天还跟个傻瓜一样的苏烨，此刻显得很恐怖。幸福曾经偷偷出入习芳上班的酒吧，那里面很多喝醉酒的人，但没有一个像这样，这样眼神中带着愤怒和怨恨，带着让她不寒而栗的责问。

她光着脚，第一次觉得有些害怕。思考着，酒鬼还是不要理的好。便掉头往楼上走去。

苏烨发现了她想要逃跑的意图。他是喝酒了，但是还很清醒。他甚至怨恨此刻自己的清醒。眼前的这个女孩，是一个耻辱，一个让他心中对苏云翔的印象完全坍塌的耻辱。一个的女儿，他根本想不到，那个一直在他眼中是个完美男人的父亲，居然和一个在外面生了一个女儿。

他永远忘不了，那时候他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懂。他只记得，妈妈说，爸爸到外面去跑业务。常年见不到面又如何，他那么小，只记得爸爸的承诺，会很快回来，会给他带礼物。然而，在那个夜里，他亲眼看见妈妈痛苦的表情。如果当时没有王嫂，他根本不知道那么年幼的自己该如何是好。一个即将面临分娩的女人，身边没有男人，没有可以照顾她的人。他听见妈妈的哭声，一个小生命就要降临了。那么多的血，妈妈晕了过去，他本就身体不好，当时也跟着晕了过去。后来再醒过来，苏熙便出生了。那时候家里并不算富裕。为了嫁给爸爸，妈妈背弃了自己的父母。除了王嫂，他和刚刚生下孩子的妈妈别无依靠。

那时候，他很想爸爸，很想爸爸快点回来。但妈妈摸着他的头告诉他：“爸爸是去为了他们更好的未来打拼去了。”一直记着的，所以，后来爸爸过了那么久才回来，他都能够原谅他在他们最需要他的时候的缺席。一个小孩子，能够记住什么怨恨呢。只要爸爸真的回来就好了，妈妈没有骗他，从那以后，他们家越来越富裕，他的爸爸真的给了他们的家一个美好的未来。并且，让妈妈的家人认可了他，这个一开始他们认为的没有出息的孤儿。

结果呢。即使他嘴巴上从来没有表示出尊敬，但在心底，一直认可的，没有了。在他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另一个女人的怀抱里。并且，还生下了孩子。如果那个女人只是他外出途中的寻欢作乐，他已经成年了，或许可以理解了。但是，不是这样的，他居然在十几年之后，将他们的“爱情结晶”带回来，放在他们的眼前，让他们跟个傻瓜一样，被嘲弄。他只觉得讽刺。

他很后悔，为什么要去调查幸福，调查出她的身世，调查出她那个令人不齿的妈！想起照片中的那张脸，果然就是会勾引人的。苏烨抬起头，发现幸福已经不见了。

“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吗？”他揶揄着，向楼上走去。门推不开。幸福听见了推门声。她不知道这个喝醉酒的苏烨是不是来寻仇的。那天对他太狠了。始终不肯开门。

电话突然响了。是苏烨打来的。

“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最好给我开门，关于你妈妈….”

苏烨小声的说着，他也是害怕的。他从幸福对苏云翔，对他们的戒备猜测出，幸福是知道真相的。所以，他有一种感觉，她如此的厌恶他们家，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是想要得到什么吧？突然间觉得很可笑。如今18岁的女孩子，都已经这般为了钱可以利用身世了。但是，他不希望将此事闹大，因为苏云翔并没有对家人公开，或许，是害怕他妈妈伤心吧。没有公开，是不是代表着，只是对这个孩子的怜悯，并没有承认她的意愿，或许对于爸爸来说，最重要的仍然是这个家。否则，那时候他也不会离开那个女人吧。如果这件事闹大，受伤的只能是苏家的所有人。

幸福的手突然颤抖了。她强忍住，突然间觉得有些想笑。难怪苏烨这几天早出晚归。原来是去调查她的身世。如果苏烨仅仅几天都能查出一切，那么，当初的苏云翔这十几年都干嘛去了？他只是不想去查吧。因为，她们是无足轻重的。此刻，苏烨似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幸福知道，自己不能在这种时候害怕。

门被打开，苏烨直接冲进来躺在了床上。

幸福将门关好，背倚着墙，没有开灯。窗外的光线微弱，看不太清苏烨的表情。

“动作很娴熟呀…”苏烨若有似无的一句话，幸福并不搭理。苏烨见幸福并不搭理他，便接着说道：“我去查过你了，知道了你那了不起的身世。”他以为幸福会开口，但她仍旧沉默。从苏烨的角度看过去，除了幸福身上穿的白裙子，她的脸部漆黑一片。

“你就是这么喜欢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吗？…也是，一个小。姐的女儿，能阳光到什么地方呢？…”他突然起身，缓缓的走向靠在墙边的幸福，幸福感觉到他鼻息中散发的酒气渐渐靠近。“是不是，总是喜欢黑夜，如果有钱，是不是就可以买到你们的一切？…我的高考状元？”他的胆子变大了，已经忘记了之前被幸福钳制的无法动弹的过去。苏烨的手支着墙，幸福整个身子都在她怀里。这样站着的姿势，很暧昧。

突然，苏烨按了开关。灯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幸福有些慌乱的眯了眯眼睛。这是必然的，从黑暗中到达光亮，难免不适应。

回过神，苏烨正低着头看她。她也仰着头，两人之间，仅仅差了一个拳头的距离。苏烨看着眼前的女孩儿，这个女孩儿，居然是他的妹妹。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吃惊，转瞬间，什么都不想认。太可悲了，这简直就是一个耻辱。他突然别过头，看向那张照片。笑靥如花的两个人，一个小。姐，一个小。姐的女儿。因为他的父亲，他和她居然有了联系。他不能承认。

他重新别过头，一张嘴，便是满嘴的酒气。

“你一直都这样吗？毫不介意男人和你离得这么近？…是不是太习惯了？你说，我要给你多少钱？你能和我睡一晚？现在就开价吧，虽然，你的身子不知道有多脏，不过，索性长了一张骗人的脸….”苏烨的口气中满是戏谑，他在掩饰自己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所受的伤害，他在内心中为自己的妈妈不值。可是，幸福一直没有开口。她甚至没有任何表情的注视着他。

幸福的这种态度激怒了苏烨。他居然一气之下将幸福抱了起来，扔在床上，整个人就那样压在她身上。他的脸，几乎就要贴到幸福的脸上。但她仍旧没有表情。

“你就是这样取悦客人的吗？又或者，你妈妈带你入行以后，你就一直是这样…像个木头？”

他说着，甚至试探性的将手探向幸福的脖子，嘴唇几乎要贴在幸福的嘴唇上。终于，她有反映了，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看的他心里发毛。而后，慌乱的坐起身子。

“你…”酒精的作用一下子消失了。

“你什么你？不是有话说吗？如果你要说的话就是这些，那么可以回去了，我听见了。如果你的调查中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我会为你补充说明的！”

她看着苏烨的那些举动，没有反应，只因为她如果一抗争，就会落下泪来。因为什么呢，因为她妈妈曾经犯了错，可是她已经受到惩罚了。她那么痛苦，居然这么年轻就去世了。这个惩罚已经够了吧。而苏云翔呢，他从来没有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他现在那么的幸福。他的孩子，却因为知道了真相而开始声讨她。并且，用了这么让她反感的方式。她一直在努力的，即使妈妈如何让人不齿，即使她从未在心中看不起妈妈，但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一定会让所有人看见她的好，看见她比任何人都干净。让她们看看，她这个被人唾弃的女人所生的女儿，是多么的优秀。她知道，这是自卑，自卑所以要弥补不足。苏烨的行为，话语，全部都正中她的雷区。但她不能抗争，她如果同他争吵，就是真的输了。她要表现出若无其事，她要用自己的无所谓，深深的打击那些企图侮辱她的人。尤其是苏家的人。

“为什么，你和你妈妈一样，连一点羞耻心都没有？”苏烨几乎有些咆哮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的女儿可以这样无所谓。

“那我应该做什么呢？既然你已经知道一切了，是不是为有我这样的“妹妹”而觉得羞耻呢？为什么人们总是指责做“小姐”的女人不要脸，却没有发现**也不要脸？是不是我妈妈勾引了你爸爸就有罪，那被勾引的你爸爸就毫无罪过吗？那是一个控制不了自己欲望的可怜虫而已，作为他的儿子，你又高尚到哪里去了？”幸福突然间的发飙，令苏烨想起了那天。他迅速的退到门边，却被幸福一把卡住脖子。

“你们家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羞耻”二字！错误，是相互的，哪一天，你那个令人恶心的爸爸公开承认错误的那一天，我会跪在你们苏家其他人的面前，为我妈妈犯下的错误请求你们的原谅！…不过在那之前，你最好给我滚得远远地，还有，你刚才的行为，我就当你一时脑子发热，我当你是受害者…所以，趁我没发火之前，赶紧给我滚出去，我想，你还没有勇敢到可以挑战我的拳头….如果你调查清楚了，应该知道吧，我妈妈不仅是个“小姐”，后来还是混的，混迹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之中的我这种孩子….你觉得，是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少爷能对付得了的吗？”

幸福顺手将门推开，苏烨被一把搡了出去。

一开始，只是想着厌恶苏家的人，不想跟苏家有牵扯。所以她用拒绝来抗拒。她只想让苏云翔不好过。但今晚的事情，她明白了，苏云翔不会不好过的，他用了最折中的方法，保全他的家人，保全他的名誉，保全他所谓的责任感和虚伪的善心。

今天，他的儿子来拆穿了，来侮辱她了。那么，她便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或许，想让苏云翔认错，只能有这个方法了。

“苏烨，是你自己帮我想的办法！”

夜，黑的深沉。月亮的光，突然间就那样藏进了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