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遇沈麟生

“哼。”唐熠抬了抬下巴。

“不过她现在这样可咋整呀。”薛荣又凑到玻璃上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周月疯魔的样子可怕到不行，看得他浑身一抖，“……天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多可怕的事情！把人活生生吓出这副鬼样子。”

“还能咋整，慢慢治呗。”唐熠作为心理学专家，见多了发疯的病人，早就见怪不怪。

他不客气地说：“那晚发生的事可怕不可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里面这疯女人是真可怕。”

唐熠双手抱胸后背倚着墙，似乎对病房里的女人毫不在意。

“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周月和曾文作恶多端，但杀人犯法……”薛荣的声音在看到唐熠脸上的讥讽时消失了。

唐熠扫了一眼薛荣欲言又止的神色，嫌弃的蹙了蹙眉，嘴角勾起不屑的嘲笑，“曾文案如果不发生，你们警方根本不知道曾文和周月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贩卖活人器官和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儿。倘若周月是一具尸体，警队难道还能从她尸体上找到拐卖婴儿的窝点？你以为你是上帝耶稣呀。”

“可是杀人犯就是杀人犯，杀好人杀坏人都是杀人犯。”薛荣不认同唐熠的话，“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犯罪就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我们警察的使命就是抓住这些犯罪份子。”

“切，”唐熠翻了个白眼，“别给你小爷上政治思想教育，那套说法小爷我三岁就倒背如流了。”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顾越之，他道：“顾爸爸，说来也奇怪，我总觉得曾文案的凶手是故意留了周月的命，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

顾越之拧眉的看着病房里发疯的周月，沉默了几秒，才慢慢说：“你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

顾越之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乱，像是某种他一直坚信的东西正在一步一步瓦解。他不想再呆下去了，扬手看了眼时间，说：“周月暂时留在你这儿继续接受治疗，什么时候有好转了即使通知我。”

说完他转身朝原路返回。疯病总有病愈的一天，他不着急，他只是突然有点想不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犯人……

“欸，我说出来什么了？”唐熠一时脑袋转不过来弯，跟着顾越之走了几步，忽然猛地怔住脚，想到了什么。

唐熠喉咙发紧，有些说不出话来，嘴巴蠕动了下，“越之你的意思是——”

顾越之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一贯似笑非笑的声音有些迷茫：“就是你想的那样。”

“嘶~”唐熠倒吸一口气，

他说：“所以周月是被引导的！”

顾越之道：“如果不是被人特意引导过，她一个疯子能知道什么？”

“天呐~”唐熠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喃喃道：“这到底是杀人凶手还是救难菩萨？”故意放周月一命竟是为了让她透露那群被拐卖的婴儿据点，难道她就不怕哪天周月疯病好了指认出她吗？

唐熠打了个冷颤，不敢置信的感叹道：“这到底是个怎样胆大的人？！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

“唐哥，你和老大在打什么哑谜呀？”薛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没听清唐熠的自言自语，屁颠颠凑到他身边想要打听点什么。

“欸，你滚滚滚，说了你也不明白。”唐熠嫌弃的推开薛荣，他知道薛荣心地正直，但是为人太过耿直古板，说了反倒堵心。

“别呀，唐哥，唐哥哥，古惑仔帅哥……”薛荣见顾越之已经走远了，只能死皮赖脸拖着唐熠。

“叫爸爸都没用。”

“爸爸”

“……你滚。”

……

CAI的课程安排很灵活，学校安排的晚自习属于活动课程，学生可以自由选择是否留在教室。

宋词在汤圆的强烈请求下，答应陪她上一节晚自习——说得好听是上晚自习，实际上整节课都是汤圆单方面的话痨轰炸。

“小词，你说蓁蓁她哥会不会出事呀，这几天蓁蓁快担心死了，和我通电话都没劲。”汤圆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下巴抵着课桌，一向饱满的情绪有些低落。

教室里没有老师，只有六七个同学在各自看书或者学习。

宋词正在做一套高数卷子，她听到问题，停下来，偏头问：“电话也打不通吗？”

“哎，不是，他没有电话。就是……”汤圆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做贼似前后瞅了两眼，凑到宋词耳边，小声道：“她哥在监狱。”

宋词倒是有些惊讶，不过也仅仅只是惊讶，“那里不是可以探视吗？”

“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蓁蓁只说好像是在整顿还是怎么的。”

宋词沉吟了一会儿，并不笃定的说：“现在非常时期，整顿似乎也说得过去。”

“对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现在主席选举，肯定要新现象新风气。”

宋词没有说话，轻柔的点头表示认同。

“嘿嘿。”汤圆憨笑了一声，为自己的睿智感到满意。

汤圆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小女孩嘛，想通了凡事又是万事大吉。

她盯着宋词侧脸认真的看着，忽然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小词，我发现你脸上的梨涡好浅，不笑的话就看不到。”

“嗯？我没太注意。”宋词摸摸脸颊，自己倒真的不曾注意。

“欸，以前我觉得脸上长雀斑很丑，就像洗不掉的脏东西。直到看了你我才知道，原来雀斑也分人长呀。”汤圆咬住棒棒糖，囫囵在嘴里玩耍。

“……”

这话宋词还真不知道怎么接，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随时随地都带着浅浅的微笑，漂亮的杏眼透着星光，干净而温和，梨涡醉人，叫人移不开眼。

“……小词，你真好看。”汤圆看直了眼，糖水差点流出口。

宋词被汤圆呆愣的模样逗得哭笑不得，摸摸她的脑袋，真心实意，“汤圆也很好看呢。”

汤圆不是没被人夸奖过，只是每次她都觉得人家的夸奖言不由衷，也没多高兴的接受。现在被宋词夸赞，明明是一样的字眼，不知为何，汤圆觉得自己的小心脏胀鼓鼓，暖洋洋，十分满足。

满足的小女孩喜滋滋地足足傻笑了十几分钟才回神。

回神后看到好闺蜜发来地负能量短信，吓了一跳。

心急宽慰自己的好闺蜜，第一节晚自习还没结束就迫不及待和宋词挥手告别了，临走前还一个劲的道歉没有陪宋词上完一节自习课。

汤圆离开后宋词把练习册上的习题又刷了几页，直到第三节自习课下课她才收拾东西准备离校，此时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人，大部分学生离校回家，少数住宿生也结伴回了宿舍，所以宋词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几个人。

宋词抱着书走出教学楼，绕过操场外围，准备从小树林抄近路去学校大门。

九点钟，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也不算晚。

宋词早先便打电话让司机光雄来接她，关雄下午把宋词送到CAI后，就一直徘徊在附近，是以这会儿说不得已经等着校门口了。

小树林里的人行道很窄，宋词垂首走得认真。

路程走了一半，前面路灯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交缠搂抱在一起。宋词忽然微微驻足，没准备绕道，目不斜视打算路过两人。

矮个子被突然出现的宋词吓了一跳，退出怀抱慌慌张张的从另一边跑开，高个子侧身看向走过来的宋词神色坦然自若，一点没有做好事被打扰的尴尬。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男人的身形，短发微微凌乱，简洁的白色衬衫扣到最顶端，规规矩矩系着蓝色领带；柔软布料的黑色西装裤在月光下泛起微微光泽，有种柔和的美感。男人五官英俊，肤色偏白，带着一副细框银色眼镜，一双如沐春风的眼睛隐隐带笑，气质干净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宋词眯了眯眼。

欸，这个变态似乎和自己有那么丁点相似之处呢。

——真让人讨厌呀，变态最不喜欢和别人一样了。

她舔了舔唇瓣——好想——好想把他毁掉呢。

沈麟生见宋词竟然真的视他不见，目不斜视打算越过他，面颊上的肌肉闪过一丝痉挛。

“好巧呀，宋同学。”温柔的语气夹着不易觉察的阴霾。

呐——这就沉不住气了。

宋词停下脚步，嘴角甜甜的笑容逐渐加深，杏眼清澈绚丽，却又故作懵懵懂懂。

装嘛，变态最喜欢又最擅长做的事。

她笑眯眯的说：“是很巧呢，沈老师。”

——呐，为什么要出现在她面前呢？难道身为变态的你感觉不到同为变态的我心情不美妙吗？

她恍然的挑了下眉，奥——对了，你根本察觉不到我是变态呢。

宋词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呢喃着：“好垃圾的变态呀，低级产物。”

沈麟生因为宋词冷静的态度微微晃神，温柔的眼眸闪过一抹意外，他看出来，这位新同学的胆子似乎很大。

面上带着亲近温暖的微笑，沈麟生上前几步靠近宋词，压低嗓音似在诱导她：“宋同学看到什么了？”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宋词头顶，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包裹着周遭的空气中，沈麟生胸腔里的心跳声似有若无。

宋词挑眉，这不是她喜欢的心跳——软绵无力，像个死人。